散文:夏天也要喝白酒的父親

散文:夏天也要喝白酒的父親

父親喝酒很少喝啤酒,比如現在,明明出去轉一圈便大汗淋漓,走幾步便嚷嚷著口渴,待到吃飯時,面對冰爽清涼的啤酒不聞不問,一邊擦汗一邊倒上杯白酒,沒喝幾口,剛剛晾下去的汗水順著毛孔再次鑽出來,面巾紙來不及擦,非得準備塊兒毛巾方可。

瞅著父親“狼狽”的樣子,我不止一次關切地詢問他要不要來瓶啤酒解解暑,父親大手一揮:“不喝!”搞得我無比尷尬。問及緣由,父親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筷子夾起一口菜,細細嚼著,向我娓娓道來。

父親第一次喝酒是在上中專的時候,他記不清是得了學校的什麼獎勵還是發表什麼文章得了稿費,反正是有了生活費以外的一份錢財。農村出來的父親小心翼翼的揣著錢,去學校附近的小酒館要了一杯酒一盤冷盤,迫不及待的喝了起來。

從小耳濡目染爺爺喝酒的父親,對酒有著無比的渴望。可惜在那個年代的農村,即便是最便宜的散白亦不可多得,家中有一點,留著,非逢年過節、貴客登門不見蹤影。爺爺不讓父親和伯伯們喝酒,說正是念書時節,怕喝酒喝壞腦子。父親知道此乃家窮的藉口,無力改變也無力反駁,只能把喝酒的願望埋在心裡,把爺爺喝酒時喜上眉梢的樣子當作奮鬥目標——總有一天,我得陪著爹喝上好酒。

願望歸願望,真到了兜裡有錢之時,年輕的父親到底沒控制住節儉的本性,奢侈了一把。小酒館的酒是散酒,大缸裡一杯杯打,一盤冷盤不敢放開了吃,喝多半杯酒才夾一筷子,壓壓酒氣。首次喝酒,父親不知自己酒量,二兩的杯子喝了三杯沒啥反應,冷靜下來的父親心裡開始懊悔:這些錢在食堂吃熬白菜能吃好幾頓,一直不捨得敞開吃的大米飯能買一大盆,我咋就出來喝酒了呢?念及此,父親匆匆結賬,逃也似的回到宿舍,心疼了好幾天。

散文:夏天也要喝白酒的父親

從此,父親在學校裡再沒喝過一滴酒,省下的生活費放假時買些老家沒有的大米之類帶回去,讓爺爺在村子裡能顯擺顯擺。到了參加工作,父親掙了第一筆工資,興沖沖的去給爺爺買酒,瓶裝的,兩個瓶子拿麻繩一紮,拎起來晃盪晃盪。出了商店門,門前的大樹下有啤酒車在售賣本地啤酒,父親看著心癢癢,琢磨著爺爺沒喝過啤酒,不如再買點帶回去給老爺子嚐嚐鮮。

啤酒單算便宜,經不住量大。父親拿桶打了十斤,綁在腳踏車後座上回了村。到了家,爺爺摸摸瓶裝白酒,看看桶裝啤酒,樂得不行。等不及奶奶做的飯菜上桌,爺倆就著鹹菜喝啤酒,十斤啤酒算下來不過十瓶,對於海量的兩人來說真不算什麼。爺倆邊喝邊聊,不知不覺啤酒見了底,爺爺看著空空如也的桶,後悔的直拍大腿:“咋這就喝完了?我本盤算著給你大爺們拿去嚐嚐來著。這啤酒又貴又禁不住喝,以後別買了,有這錢多買兩瓶白酒,我們能喝好幾頓。”父親記住了爺爺的話,以後買酒不再買啤酒。

可能是爺爺的話使得父親有了潛意識,在他的眼中,啤酒成了不合算的酒類,類似於當時價格高昂的飲料,可遠觀不可痛喝也。進了廠子有了人人羨慕的鐵飯碗的父親為何如此摳門呢?農家子出身,城裡面沒有任何根基,家庭提供不了任何幫助,想要成家立業,一個洗臉盆一個碗都得自己攢。老百姓過日子,心裡頭都有著自己的一份“價效比”清單,超過清單的東西,不在考慮範圍內。

過了幾年,父親成家,有了孩子老人需要養活的他終於把酒喝成了爺爺的樣子,不,比爺爺稍微好一些,在家自己喝散白,有客來時喝瓶酒。在我的記憶裡,在縣城生活時期的父親沒喝過幾次啤酒,印象最深的是家裡蓋小房,父親廠子裡的叔叔們來幫忙,大夏天的大夥熱的夠嗆,父親打了超大一桶啤酒,一群大老爺們不就菜,當解暑飲料咕咚咕咚喝完,嘴饞的我也要了一杯,苦得直吐舌頭,惹的他們哈哈大笑。

散文:夏天也要喝白酒的父親

後來,父親歷盡工作調動、下崗、創業等一系列變化,喝酒的場合越來越多,酒量越來越大。尤其是在陪客戶喝酒時,父親曾向我訴苦,他是真不

想喝

,聞著白酒都想吐,有時候真想來瓶清淡的啤酒換換口味,可惜不能。較為正式的宴請,好似沒人點啤酒。父親講話,不是人們不愛喝,是啤酒便宜,請客的覺著不能低了檔次,被請的覺著不能矮了身價,大家互相裝來裝去,也就成了約定俗成。

人習慣養成有慣性,喝酒也是。退休後的父親喝酒再不用看人臉色,啤酒卻一口喝不下去了,那玩意漲肚,尤其是父親這種以往少喝者尤甚。用父親的話說,白酒喝一瓶感覺不到什麼,頂多有些睏意,啤酒喝一瓶便會不停的上廁所,一晚上不消停。索性,父親杜絕了喝啤酒的念頭,安生的喝自己老夥計白酒。

如今的父親,喝酒極少,有了硬菜或老友相聚才領杯,稍具意思而已。旁人問及原因,父親笑道:“人這一輩子,吃喝都是有限數的,年輕時吃得多了喝得多了,老了就要節制,咱多喝幾年不比回回喝醉好?”

看來,父親喝酒喝出了哲理,挺好,省的我多費口舌限制他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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