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
飛舞的褶子
爺爺，你做的晉糕又甜又油膩……但甜膩的真好吃。每次過年從來不下廚的爺爺都會無比認真又有儀式感的做十幾碗晉糕，等孩子們都到家了，一桌子菜中間一定要擺上他的點綴晉糕。說實話我確定沒有幾個人真的愛吃，但是從小到老都那麼帥氣，加上八十歲還挺拔的身子，爺爺有這樣的魅力讓我們所有人都奉承他。“爺爺，每年就想過年你做的這口。”雖是假話，但大家說的既不違心也不虛假。
“爺爺，你最近飯量不減，怎麼就是感覺有點瘦了。你們年輕人每天消耗這麼大嗎？”姑姑湊過來，“你爺爺這樣的小年輕吃得多運動多，當然越苗條了”。爺爺笑得一臉褶子都飛舞起來。
NO。2
坍塌的世界
“爸，你不是說爺爺住院是因為年齡大了，吃不下飯也是年齡大了，可他一個月前都還不是這樣，現在每天吃藥比飯都多，你告訴我你拿回來的藥都沒有包裝，爺爺到底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能有什麼事。”爸爸別過頭說話，根本沒有看我。
可是我知道，我聲音細小地說，但眼淚重重砸在臉上，我顧不得爸爸低垂的頭也顧不得他極力想掩蓋事實，這是他作為男人和家裡的頂樑柱自以為是的溫情，他以為瞞著爺爺瞞著家裡人大家就安生，但是家裡每個人都包括爺爺都心知肚明，只是誰也不願說出來，好像在怕一旦說出來，所有美好的東西都會坍塌；好像一說出來，那一線希望都覆滅了。
對，我也怕，可我不想接受！爸爸故作堅強讓我心疼，但我不清楚為什麼我就是想對他大發脾氣。我跑出家門，世界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陽光照樣燦爛的照在我滿是淚痕的臉上，光線在眼淚裡把所有都變得模糊。
“小溪，我爺爺得了癌症，肺癌。”哭累的我斷斷續續地跟閨蜜表達著這件事。
小溪沒理我，我又說：“他一個月前還在給我做晉糕啊，他走路比我都快，腰板比我都直，他怎麼一下子就變得那麼那麼虛弱，我的新家剛裝修好，我以後生活的地方他都還沒看到，他怎麼可以就起不來床呢？”
小溪是孤兒，她根本不能理解我的心跟要裂開似的疼，但她是我最好的閨蜜，從來都是分得清我的問句用不用回答的人。然而她卻說：“你的新家裝好啦？什麼時候搬家？”
NO。3
請在我身邊！
我陪爸爸一起去醫院，問了醫院最好的大夫，以爺爺的年紀目前最好的策略就是：吃一段靶向藥試試，ALK陽性晚期非小細胞肺癌首選克唑替尼化療。但是靶向藥有可能到最後也會耐受的，總之讓我們做好心理準備。這個病比較快。
我咬著嘴唇，不敢看爸爸明顯泛紅的眼圈，我要陪他一起瞞著家人，原來被告知這種真相的人必須選擇堅強的守護好即使家人都瞭然於心的秘密。
我握緊爺爺已經沒有力氣的手，請在我身邊！
NO。4
另一個世界
“你爺爺可以去另外一個世界，我爸媽都在那裡。”小溪邊吃飯邊冷冷地說。
我幾乎要動手打她，“你沒毛病吧？！”眼裡的怒火噴她一臉。
“我沒毛病！”
“這個問題你咋就知道回答了！”我幾乎咆哮。
“我爸媽真的都在另一個世界，他們活生生地在那裡。我在這裡是孤兒，他們在那裡沒有孩子，但他們和我一樣好好地生活在那裡，在我們頭頂還有一個平行但倒置的世界，我八歲前和爸媽都在那裡生活。我媽是大名鼎鼎的科學家，擁有整個國家最先進的個人實驗室，是她發現時空是可以交錯的，而每個時空因為彼此時間的牢固捆綁，是不會相遇的，對於彼此時空來說頭頂都是一片藍天，但那裡卻存在著一個誰都看不到摸不到的真實世界，誰也不是誰的映象，他們和我們一樣是普通人，但也和我們都不一樣。”
我的怒火和咆哮變的發狂，“你沒毛病吧！”
“我沒毛病。你的生命裡有沒有不老也沒病的人突然就消失了？”
“有，我不聯絡了就消失了呀。”
“我媽發現了能溶解世界之間時間介質的物質，我懂事的時候她就開始用那種介質做飛船，飛船體積很小，不像你們這邊的科幻電影，造型都既誇張又酷炫。我九歲的時候我媽的飛船試飛成功了，並且當地政府還小範圍獲批。那時候我們那邊的人就已經能自由穿梭時間介質，來到你們的世界，靠的就是我媽做的每個僅容納一人的黃顏色的飛船。我媽喜歡黃色，去過的大人都告訴我，你們這裡的風景很好，還有很多大公園可以逛，不用穿戴 VR 裝備就就能遊山玩水，山都是真的綠色的，還能吃到新鮮的水果，我們那裡的土地是黑色的，天幾乎也是。”
“所以你是外星人？”
“不是，你可以理解為我生活在你五十年後的世界。但我們卻同時跟你們生活在同一個地球上。”
“你要是腦子沒病，那五十年後世界也太糟糕了。你剛說我爺爺能去那邊，開什麼玩笑，那你咋都回不去，你們不是自由穿梭嗎，你倒是給我嗖的消失一個啊！”
“我十一歲認識你，那時我在這個世界剛剛生活半年，在孤兒院已經生活了四個月。這是因為我十歲生日前央求我媽，讓她帶我來逛公園，我媽沒有帶我來；我十一歲時她終於煩不勝煩，那時的時光穿梭飛船已經很成熟，她就答應我。我的十一歲生日是在這裡度過的第一個生日。”
離開的時候，媽媽扣好我的安全帶，再走回她的座艙，我們倆的小飛船是扣在一起的，就是兩個獨立連結的小圓球。小時候我媽給我講過一個故事：有個人在一根頭髮上做了一整個中世紀歐洲的微雕，後來這根頭髮飄進了外太空，被一個小男孩撿到，結果拿到髮絲的一剎那小男孩就變小了，就站在中世紀歐洲的街頭，於是他在這根頭髮絲上成了國王。我覺得你們的世界就像故事裡的那樣好玩，我想要天天在戶外游泳，我想要天天逛公園。於是我鬼迷心竅地解開了安全帶出了座艙，我媽就飛走了。”
“這麼多年，你媽不來接你，你是多招人嫌啊。”
“第二天我就後悔了，開始盼著我媽來接我，但是一週後和我同樣滯留的大人就找到我，告訴我暫時回不去了，政府發動了戰爭，我媽因為時光機也被反對派囚禁在實驗室裡，他們還破壞了所有時間介質溶媒。”
“但是下週一凌晨我就能回去了，我媽在實驗室給發來訊號，你可以帶你爺爺跟我走，在那邊我小時候癌症就已經是可以治癒的疾病。”
“小溪，你從來不會開玩笑，如果是真的，我們認識十幾年，為什麼從來沒有提過這件事。”
“這件事就像你現在保守的秘密一樣，它對我很重要，但是不能分享，而且必須保守秘密，這是滯留的大人反覆跟我強調的。就像你剛剛的反應，人們要麼以為我神經病，要麼會心疼我不能回家，我都不想要。我知道你也會替我保守，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你想做的事，我也想幫你完成。”
“我爺爺真的能好嗎？”
“我不確定的是你會不會跟我走，但你跟我走，我確定的是你爺爺可以治癒。”
NO。5
爺爺相信你
爺爺在床上，個子似乎都縮小了一截，原來人也會像葉子，秋天一來，一夜就會枯萎。
“爺爺！”
“回來了。”爺爺聲音不亮了。
“恩，爺爺。”我坐在床邊開始撥弄手機，從前是真的玩手機，現在餘光裡全是他。
“爺爺知道，這次得的病不好。”很長時間後爺爺緩緩地說。
我的眼淚憋不住地往下掉。
“爺爺，從小到大你都在我身邊，以後我也不要你離開。我要你每天下班後都在家門前公交站牌那等我，我要你張羅我的結婚典禮，我要你去看看我的新房子。”我使勁憋著還是近乎哭喊出來。
“傻孩子，爺爺也想一直陪著你。”
“爺爺，我想帶你去個地方，小溪跟我講了一個故事，其實我也不確定是不是故事，但是我想讓你答應我跟我去。”
“去哪裡呀？爺爺可能起不來呀，等爺爺好點。”
“爺爺，我問過小溪了，不用你走路，到時咱們就從你的床邊出發。”
“咱們去哪裡呀，怎麼過去？”
“其實我也不知道，但不管是真是假，爺爺願不願意和我試一次。”
“好。爺爺相信你。”
爺爺沒有思考，簡單但肯定地回答。他這一輩子都循規蹈矩，謹慎再謹慎的工作和生活，但是此時他眼睛裡沒有覺得我是胡鬧的樣子，滿是懇切地希望和我試一試。或許他真的太疼了，或許他再也不能接受就這樣日夜躺在冰冷床上，毫無結果地等待。
（未完待續……）
作者：陝西省人民醫院 郭振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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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未來藥物”科幻作品丨請在我身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