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鵬彥 | 爺爺的牽掛

爺爺的牽掛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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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彥

再過幾天就是九九重陽節,也是爺爺的農曆生日。仔細算來爺爺離開我們已經整整二十四年了,可老人家的音容笑貌、舉手投足依然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腦海,睡夢裡經常夢見和爺爺奶奶生活、勞作的場景。

爺爺出生於一九一九年農曆九月初九,從我記事起爺爺就已經是年近六旬的老人了,他個子不高,一米六左右,慈眉善目,和藹可親。爺爺是曾祖父的獨子,這在那個年代的農村是極少見的。爺爺和奶奶婚後也只生育了大伯和父親兩個男丁,所以我們這一代沒有姑姑,實屬家族的缺憾。

王鵬彥 | 爺爺的牽掛

據父輩們講,爺爺幼年喪父,靠曾祖母拉扯成人,可想而知爺爺年少時的日子也是艱難的。爺爺從小跟隨他的母親長大,性格里反倒多了許多細膩、細心、善良、平和等特質。鄰村李家莊有爺爺的一位好友,家裡有數量不少的紅棗樹,每到秋天紅棗成熟的季節,爺爺總會去幫忙打棗,回來的時候好友也會拿些紅棗回贈,爺爺揹著大半袋棗兒一路步行,但凡遇上熟人總要停下腳步開啟袋子給掬上兩掬。在物質匱乏的年代,這樣的舉動足見老人家的善良和可貴之處。爺爺的熱心腸是有口皆碑的,鄰里鄰居有啥矛盾糾紛和困難,只要爺爺出面總能調處化解。爺爺晚年時積極參與村裡的集體事業,籌集善款修繕戲臺、水井等基礎設施,贏得了村裡人的尊重。

記得爺爺有幾樣自學成才的“手藝”。一樣是廚藝較好,尤其諳熟陝北地方菜裡的紅燒肉和清蒸羊肉這兩道菜的烹飪,因此時不時的還去周邊村子幫忙料理紅白事務。另一門手藝是縫製陝北特有的皮襖和一些常用的小皮具。牛羊屠宰剝下來得皮子謂之生皮,必須經過一段時間的浸泡再加入適量的皮硝至發酵,然後經過清洗、梳理、剔毛、熟潤、裁剪等多道工序,才可以縫製。在純手工作業的年代,這樣的勞作既是技術活更是體力活,對於爺爺那樣孱弱的體格從事這門手藝實屬不易。此外,爺爺還會油畫技藝。農村人家裡擺放的躺櫃、豎櫃以及門窗、炕圍多半是要油漆彩繪一番的,一來是為了美觀,二來也圖經久耐用。正是因為爺爺有這幾樣手藝,掙得辛苦錢貼補家用,爺爺奶奶的生活還算殷實,小時候就盼著爺爺外出趕集上會,回來時總會帶些好吃的給我們。

爺爺小時候唸了三個冬天的“冬書房”,練就了他一定功力的毛筆字和識文斷字能力,經常被別人請去寫契約、記禮賬、出榜單,每到過年就拉開架勢,為村裡人寫幾天對聯。白話小評書《梁山後代小八義》《三俠五義》《隋唐演義》等等,一度成為爺爺的閱讀書籍,而且每每看完一部就在某個閒暇的夜晚給晚輩們講述一番。小時候的我聽爺爺講評書很入迷的,在交通、資訊、文化特別落後加之書籍匱乏的年代,這也算得上是一種文化薰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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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於爺爺有一定的文化基礎,對於兒孫受教育問題比較重視。大伯神木師範畢業後,從事了大半輩子教育教學工作,已經榮退二線頤養天年。我的父親上學至小學畢業,趕上了國家三年困難時期,只好輟學回家務農。不過在同齡人中也算是有文化的人了。後來我們外出上學時,父親經常與我們書信往來,在異域他鄉真正體會到了“家書抵萬金”,刻苦求學的日子裡常常指引我們對未來、人生、社會的思考,教導我們奮發向上,立志成人,做一個對社會對國家有用的人,這些樸實的道理一直影響著我們。

爺爺的孫子輩兒,我們姊妹共八人。大伯育有一男三女,父親育有三男一女。大伯與前妻因不生育的原因,後來離異再婚,所以大伯家的孩子年齡都比我們兄妹幾個小。當然大伯的離異爺爺沒有反對,在他的潛意識裡“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理念是根深蒂固的。正因如此,在爺爺的“高度關注”和成功“攛掇”下,大哥作為長孫在十四歲時就訂了娃娃親。二哥和我處於上學階段,上完初中上高中再後來上了大學,於是我和二哥的婚姻大事就成了爺爺難以釋懷的牽掛,他常常以老家長的姿態數落著父親,“娃娃大了要早做準備,有合適的女子儘早張羅,唸完書也得娶婆姨,要不就打光棍呀!”在他老人家的認知裡,上學與婚姻是不衝突的。更何況一個農民家庭養育三個男孩子,婚姻應該是頭等大事,家庭的財力物力要足以支撐起不菲的彩禮和聘娶花銷支出,所以應該早早籌劃。每到寒暑假期我們的婚事爺爺總要念叨多次,有時甚至自作主張託人給我們打問物件。父母在爺爺的不懈“鼓動”下,也曾說服二哥和我訂個親事,以了卻爺爺的心願,我倆找了種種理由和藉口“策反”父母,當然父母親對於我倆的婚姻一直是尊重我們本人意願的。

王鵬彥 | 爺爺的牽掛

我和二哥的婚姻大事終究成了爺爺永遠的牽掛。我倆相隔一年大學畢業並參加工作,開始著手找物件,就在我們尚處於尋覓階段時,一九九七年的農曆十月爺爺卻離開了這個大家庭,最終還是沒能等到我們結婚的那天。記得爺爺離開我們的前一個多月,恰逢單位放了秋收假,我在縣城買了豬肉趕回老家陪爺爺過了他此生最後一個生日,還向他允諾趕在過春節的時候領物件回來讓老人家把把關。可是就在一個毫無徵兆的早晨,天空零星飄著雪花,爺爺去院子外上廁所時跌倒在地上,等到奶奶攙扶著回到屋裡時,就已經失去語言表達能力了。在全力救治四天後,爺爺還是帶著遺憾、帶著對晚輩們的不放心永遠離我們而去了……

如今孫輩們都已成家立業,有北京工作的,也有在西安、榆林、縣城的;有公務員、教師,也有幹個體做生意的,父輩們過上了四世同堂的幸福生活,可惜爺爺沒能看到這樣的場景。回想起來,爺爺的牽掛和擔憂也不無道理。改革開放初期,農村不很富裕,經濟條件也十分有限,供讀的開銷大大增加了一個家庭的經濟負擔,且在千軍萬馬“跳農門”的大背景下,升學率是很低的,所以上學和升學完全是兩回事。考不上就意味著花了大把的錢熬了大把的年歲,在低齡化結婚現象極為普遍的農村,無形中也就增加了找物件的難度,尤其是對於男孩子而言更是這樣。所以農民子弟一旦上了高中,就一定會拼盡全力跨過這座獨木橋,哪怕一而再、再而三地補學也要有個好的結果。所以那個年代“八年抗戰”的例子也不少見。

幸運的是我和二哥相繼考上了大學,率先成了村裡為數不多的大學生,爺爺的擔憂也就不復存在。如今,改革開放四十餘年後,城鄉面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人民生活富足,國家繁榮昌盛。鄉村振興必將推動農村再次深刻改變,廣大人民共享改革發展成果,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與日俱增,房子、車子成為年輕人結婚成家的必備品,“三轉一響”的時代永遠成了歷史,成了人們的一種回憶。欣逢盛世,更加深切地體會到家國命運緊相連,唯有國家的強盛才有老百姓的富足安康。如果爺爺能感知到今天的社會發展變化,一定會含笑九泉,不再牽掛!

——謹以此文紀念我的爺爺

——作者簡介——

王鵬彥 | 爺爺的牽掛

王鵬彥,

曾先後在府谷多個部門和鄉鎮工作,現在榆林職業技術學院就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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