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8日晚8時32分，香港金牌配角廖啟智因胃癌逝世，終年66歲。
而另一位和他同樣以飾演小人物而在香港影史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老戲骨吳孟達也才離世不到一個月。
近年來香港影業本就日漸式微，再加上不少戲骨級老演員紛紛辭世，難免給人以香港影視日落黃昏的感慨。
但令人倍感難堪的是，智叔剛剛遠行，網路上卻出現一股極不和諧的戾氣，直指與廖啟智有著多年交情的摯友周潤發。
01
大概也正因為相交多年，香港媒體在得知廖啟智去世的訊息後，第一時間便撥打周潤發的電話，一來通知，二來當然是想借此獲悉發哥聽聞摯友離世的反應與感慨撰寫報道。
作為媒體從業人員，這樣做無可厚非，也並不違背職業道德。
但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接聽電話的卻是發嫂陳薈蓮。發哥發嫂均同廖啟智相識多年，驟聞噩耗，發嫂情緒激動而落淚哽咽。
但當記者問及發哥是否得知訊息時，發嫂回答說發哥已經睡下，現在不便驚動，明天再跟他講。
結果電話採訪內容釋出之後，便在網上掀起一場風波。
有網友質疑發哥：生死大事，難道不比睡覺重要？
還有人聯絡到吳孟達喪禮發哥也未曾出席而上綱上線，不留情面地指斥“周潤發是個很虛偽的人”。
甚至站在道德高地上肆意評判“可以不關心，但裝作很在意就讓人不齒”。
其實，信口評判的網友，大多並不瞭解發哥與智叔自1980年合作《上海灘》緣起至今整整四十年的深厚交情。
1980年，作為無線電視藝員訓練班第八期學員的廖啟智，出演了他“藝術人生”中的第一個角色，無線民國大劇《上海灘》中丁力的馬仔“陳祥貴”。
劇中的雙男主“許文強”和“丁力”的扮演者是高他四屆的師兄，無線當家小生周潤發與呂良偉。
作為小配角的廖啟智，卻在劇中與發哥有一場重要的對手戲。當時發哥在表演過程中情到意到，臨場對原有劇情做了改動發揮。這對於經驗豐富或者極具演藝天賦的演員來說固然是一種入戲之後的自然反應，但如果對手演員不具臨場應對能力，難免便會形成“接不住戲”的尷尬局面。
好在同樣極具表演靈氣的廖啟智雖經驗不多，卻很自如得體地接過了這段戲，兩人臨場發揮卻珠聯璧合的完美表演隨後被無線訓練班用做培訓教材。
這就是所謂的“教科書級的演技”了。
英雄惜英雄，這段黃金搭檔的合作從此鐫刻在了兩人的記憶深處。
其實像廖啟智這樣演技精湛的老戲骨之所以終生不曾成為火遍華人世界的巨星，未必是能力不足，一則機運使然，二來眾所周知，娛樂圈自古便是顏值當道，有時默默無聞與名聲大噪之間，差的就是一張顛倒眾生的美麗皮囊。
但貌不驚人的廖啟智依舊憑藉《籠民》中對智力障礙人士的精彩演繹擊敗梁朝偉和甄子丹獲得第12屆金像獎最佳男配角和《證人》二奪金像獎最佳男配角。
這是他不凡實力的充分證明。
而時隔多年之後，在2018年由周潤發郭富城主演的犯罪動作電影《無雙》中，廖啟智與發哥再續前緣，兩人同樣一主一配，也依舊配合默契相得益彰。
近年來香港電影工業日趨衰落，關於老戲骨們無戲可演生計艱難的訊息不絕於耳，也曾有一度傳出廖啟智接不到戲的訊息，甚至鬧出以他從前擺攤劇照作為他“落魄”明證的烏龍事件，但據說發哥聽聞這個訊息之後曾放過話：“只要我在，他就有戲拍！”
這並不是空口白話，廖啟智目前還未上映的四部“遺作”，便有一部為周潤發主演。
02
廖啟智人生經歷同他的星路一樣並不坦蕩順遂，1987年他同貌美如花的女演員陳敏兒結束八年愛情長跑結為連理，並一連誕育三個兒子。
本來婚姻家庭堪稱美滿的他，妻子卻在生下第三個兒子後患上持續多年數次反覆的抑鬱症。
禍不單行，他們的第三個兒子廖文諾小小年紀便罹患白血病，雖不惜代價救治，最終回天乏術年僅5歲夭亡。
想必這些生命中的過往慘痛經歷都在智叔的內心留下不能釋懷的痛楚遺恨，以至於晚年的他被嚴重失眠症所困擾。
後來，經發哥啟發引導，智叔開始隨發哥一起爬山運動來調整改進睡眠質量。
應該是有所成效，因為這對老朋友相當一段時間相約共同爬山，很多圈內好友都曾見他們一起運動健身。
多年來智叔與發哥有不少同框合影照片，不單是共同參加演藝活動，在一起親密玩耍、逛街、吃飯、爬山的合影也為數不少，這完全能夠證明兩人多年心意相得而友情甚篤。
而且據發嫂介紹，去年他們夫妻倆便已得知廖啟智患癌的訊息，但一直期望並且堅信他能挺過這道人生難關。在智叔生病期間，他們也曾計劃前去醫院探望，只是院方不予批准而未能成行。
其實以發哥大力推薦引導智叔以爬山運動來改善睡眠質量這一細節推測，發哥很有可能也同樣深受失眠困擾。
上一次香港導演林嶺東去世，當時的報道也是說記者打給周潤發，電話同樣是發嫂接聽，說發哥已經入睡，恐怕這時告知會徹夜失眠，所以沒有叫醒發哥。
斯人已逝，叫醒發哥除了令他心緒波動徹夜無眠以至於第二天精力不濟之外於事無補，還不如暫且隱瞞，這是發嫂對丈夫的真切關愛之情，不應受到苛責。
以發嫂聽到智叔離世尚且泣不成聲的反應來看，作為相交多年的老友，發哥得知天人永隔的訊息後哀痛傷懷再難成眠是完全可以肯定的事情，發哥畢竟也是六十有五的老人，身體也不算很好，何苦剝奪睡眠令他耗損精力呢？
況且，不獨吳孟達，近年來香港包括李香琴、錢國偉（導演）、梁淑莊、譚炳文、陳木勝、梁潔華、李兆基、梁舜燕等老影人辭世，發哥均未出席。
也並不能據此便斷言發哥“薄情寡義”，每個人對生死有不同的感悟，對情誼有不同的定義，對人生世界有不同的確認。
有人靜水深流，不著痕跡。也有人性情直露，流於表象。
莊子妻死，鼓盆而歌，是他對多年相依為命的愛侶薄倖無情嗎？那分明是這位哲人在難免的悲切之中，能夠勘破生死而領悟自然之道的一種生命的智慧與達觀啊！
那些指責他妻死而不悲的凡俗之人，不過是達不到他的智慧高度而已。
當然，也並不敢妄言發哥是否具有高於常人的生死觀，但人到老年，目睹了太多的人世滄桑與生離死別，如果身體不好，神經衰弱，刻意避免一些刺激身心的場合或者人事，也無可厚非，不應加以指責。
再說，人死恍如燈滅，一切化無烏有。說到底，再隆重悲慼的紀念形式，其作用也多為安撫親人哀思。
其實更為重要，也更能表達心意的是在彼此存活於世之時，儘可能常常相聚一堂，好言好色令其開懷，對方遇到難處盡其所能予以幫助，這就已經足夠。
可以設想一下，平時常常陪伴身旁慰其心懷而老人亡故諸事從簡，和素日不聞不問待其身故後卻鋪排浪費呼天搶地，你認為哪一種才是真正的孝子賢孫？
如果生前無愧於心，何必死後拘泥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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