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劇中的生行戲,最熟悉的是馬連良、譚富英、李少春,而且還有

數十年嗜戲如命,記不得看過多少演出,能想得起來的,總是那些因為種種原因留下深刻印象的。

小時候以京劇看得最多,而京劇中又以生行戲最為熟悉。餘生也晚,能趕上的老生演員主要有馬連良、譚富英、奚嘯伯、李少春、李和曾、李盛藻等人。那時楊寶森主要在天津演出,所以看得很少。此外如雷喜福、貫大元等以教學為主,偶有演出,也看過一兩次。

武生看過孫毓堃、高盛麟、李萬春、張云溪、王金璐、黃元慶,小生如姜妙香、葉盛蘭,花臉郝壽臣、侯喜瑞、裘盛戎、劉連榮、王泉奎、王玉讓、婁振奎,丑角蕭長華、馬富祿、葉盛章、慈少泉、張春華等等,那時這些演員貼演甚多,尤其是武生、武丑的戲,小孩子更是愛看,我記得凡是葉盛章的武丑戲,李少春或張云溪、張春華新排的武戲,幾乎無一遺漏。外地來京的大牌演員如麒麟童、蓋叫天、厲慧良等,機會難得,也總是想辦法搞到戲票去看戲。

京劇中的生行戲,最熟悉的是馬連良、譚富英、李少春,而且還有

李少春、葉盛章之《三岔口》

至於旦行的戲,雖也看了不少,但能領略其風采一二的卻不多,那是我對旦行戲欣賞水平太低的緣故。

程硯秋在50年代初已很少演出,又兼去世太早,終沒有看過,誠為遺憾。梅先生的戲在旦行中看過最多,那是因為家中都是“梅黨”,故而常隨大人去觀劇。尚、荀的戲看了一些,更喜歡尚的《峨嵋酒家》《雙陽公主》《昭君出塞》。

我對武旦戲情有獨鍾,尤其那時李金鴻正當青年,扮相俊美,凡有李的戲必去觀看。閻世善演出不多,宋德珠偶有露面,對他們也是場場不落。記得某次宋在朝陽區某中學的操場露天演出《扈家莊》,戲要等到太陽落山才能開演,夏日天長,操場又無樹蔭,硬是在露天曬了兩三個小時才看上戲。

京劇中的生行戲,最熟悉的是馬連良、譚富英、李少春,而且還有

葉盛蘭、李金鴻之《虹霓關》

五六十年代也有些大型合作演出或賑濟性的公益演出活動,都是義務戲,一時名角雲集,盛況空前。如1956年9月北京市京劇工作者協會成立,在中山公園音樂堂合作演出的《八蜡廟》《鎖五龍》《四郎探母》,是50年代聚集名角最多、流派紛呈的一次盛會。那日演出近五個小時,散場時已是午夜,這是我趕上的最輝煌的京劇合作戲,彼時八歲,但仍能記得很清楚。五十年白雲蒼狗,恍如夢境。

1959年初,中國京劇院與北京京劇團通力合作,排演了《赤壁之戰》,這是在傳統的《群英會》《借東風》基礎上改寫的新戲,實際上是使兩團的著名演員都能派上用場,於是增加了劉備、張昭、孫權三個角色,又增加了黃蓋的戲,這出大戲就有了最強大的演出陣容:馬連良飾諸葛亮、譚富英飾劉備、李少春飾魯肅、李和曾飾張昭、葉盛蘭飾周瑜、袁世海飾曹操、裘盛戎飾黃蓋、孫盛武飾蔣幹、婁振奎飾孫權,雖然是一出純粹男性角色的戲,由於演員陣容之齊整豪華,也可謂盛況空前。

海報及各種宣傳早在一個月前張貼釋出,大有萬人爭睹之勢,對我來說真是最大的誘惑,興奮不已。而最不巧的是演出時間正值寒假前的期末考試,在這種時候家裡是絕對不允許我去看戲的,如何能透過這一關,頗要下些功夫。我事先保證期末的語文、算術都拿到九十分以上,而且每天放學後溫習功課,作業成績在一個月之中都是五分,那作業本寫得極為工整,令老師大為驚訝。這一個月的成績確實有了很大進步,期末考試已是勝券在握了。演出前三天終於拿到了票,高興得徹夜睡不著,恨不得馬上飛到劇場去看這出《赤壁之戰》。

京劇中的生行戲,最熟悉的是馬連良、譚富英、李少春,而且還有

京劇中的生行戲,最熟悉的是馬連良、譚富英、李少春,而且還有

馬連良之《借東風》

誰知好事多磨,就在看戲的前一天,突然覺得嗓子疼痛,半天之後就發起了燒。那時我常患扁桃體炎,每有扁桃體炎症必然伴有發燒,夜間高燒不退,至第二天仍不見好,如在平時早就不去上學了,可那天絕口不言發燒的事,硬是掙扎著去了學校。如果不去上學,也就意味著晚上不能去看戲了,所以必須堅持著上完這一天的課。下午放學後已經是小臉兒燒得通紅,我偷偷地找出家中的阿司匹林片,一下子吃了四片,兩個小時後居然真的退了燒。

《赤壁之戰》演了三個小時,我坐在劇場裡出了一身冷汗,心慌,渾身打哆嗦,總算堅持看完全場戲,走出劇場,居然覺得全身輕鬆,這場感冒也就此好了。

《赤壁之戰》是一出因人設戲的作品,如果沒有當時那麼多名角參加,這齣戲也不會出臺。實際上事後再也不可能組織起如此強大的陣容,故而曇花一現,除了一折《壯別》還偶有演出外,早已曲終人散,已為陳跡,不過吃下四片阿司匹林去看戲的事兒卻終生難忘。

以我家和張君秋的特殊關係而言,張的戲看得就相對少多了,這完全是因為我小時候不喜看青衣戲的緣故。五六十年代張的代表劇目我僅看過《詩文會》《狀元媒》和《望江亭》,但與馬連良或譚富英合演的戲就看得多了,如與馬的《三孃教子》《雪杯圓》,與譚的《打漁殺家》《御碑亭》等等。張君秋首演《望江亭》是在長安,事先讓君傑送來戲票,請我們全家去看戲。

京劇中的生行戲,最熟悉的是馬連良、譚富英、李少春,而且還有

張君秋之《望江亭》

記得是日全家出動,演出頗為精彩,關漢卿的《望江亭中秋切膾》被整理得很精練,加上何順信的京胡、張似雲的二胡,託腔也堪稱珠聯璧合。我當時最感興趣的是李四廣的楊衙內,把一個色厲內荏的惡少塑造得十分到位。

60年代初,張君秋的女兒學敏初次登臺,唱的也是《望江亭》,地點是在和平里第五工人俱樂部。那天傍晚下起瓢潑大雨,數小時不停,張君秋特地找了兩部汽車來接,他自己要替女兒把場,來接的人反覆動員,我的兩位祖母才答應去看戲,我至今仍記得從下汽車上臺階到第五俱樂部門口,兩把雨傘都讓大雨砸壞,全身被雨淋溼,至於演出效果如何,現在已經完全記不清了。

對於崑曲的喜愛,後來漸漸超過京劇,只是那時崑曲的營業性演出相對較少,倒是80年代以後看了許多精彩的演出。我第一次看崑曲是在全國文聯禮堂(現為商務印書館),是崑曲研習社的《遊園驚夢》,崑曲研習社是周銓庵、許寶騋、張允和她們搞起來的,最初的活動地點是老君堂的俞平伯家、北池子的袁敏宣(清末名士袁勵準的女兒)家和南小街什坊院的許寶騋(許寶馴、許寶騤之姊妹,我稱四姨婆)家,或拍曲,或彩唱,完全是民間曲社的傳習娛樂形式。

京劇中的生行戲,最熟悉的是馬連良、譚富英、李少春,而且還有

周銓庵與張允和

那天的《遊園驚夢》是日場,大約下午二時開演,對我來說真是痛苦至極。除了“鬧塾”一折尚能看得懂,到了“驚夢”“拾畫”“叫畫”那些卿卿我我的表演,我完全莫名其妙,三個小時下來,又累又困,因此第一次看崑曲沒有給我留下什麼特別美妙的印象。

後來看了一次北昆的演出,使我對崑曲如醉如痴。那是在北京劇場(原真光電影院,後改為兒童劇場)看了一次崑曲摺子戲,也可以說是北昆登峰造極的陣容,馬祥麟的《出塞》、侯永奎的《夜奔》、侯玉山的《嫁妹》、韓世昌和白雲生的《遊園驚夢》,雖然都是年近五旬的老演員,卻並不顯得衰頹,真是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可以說每折都極其精彩,餘音繞樑,至今揮之不去。80年代我還見到過馬祥麟、侯玉山兩位老先生,已是耄耋老人,由人攙扶,當年風采安在哉?

京劇中的生行戲,最熟悉的是馬連良、譚富英、李少春,而且還有

馬祥麟之《昭君出塞》

80年代以後,我在京滬兩地多次看過張繼青、華文漪、嶽美緹、梁谷音、王奉梅、張寄蝶、林繼凡等人的崑曲,都可謂雅韻流風,師承有序,尤其是張繼青的《痴夢》、王奉梅的《題曲》,嫋嫋餘音仍在耳際。

五六十年代地方戲看得最多的當屬川戲。由於種種原因,川戲進京演出的次數最多,川戲演員曾榮華、陳書舫、袁玉堃、競華、周企何、陳全波、周裕祥、楊淑英、張巧鳳、許倩雲、筱艇、筱舫、李笑非、戴雪茹、左清飛等人的名字,都是十分熟悉的,昆、高、琴、彈、燈,各種劇目看過數十出之多,尤其是川戲高腔,響遏行雲,聲回南浦,別是一番韻致。此外,留下深刻印象的還有陳伯華的漢劇《二度梅》、馬蘭魚的秦腔《遊西湖》、崔蘭田的豫劇《桃花庵》、丁果仙的晉劇《打金枝》以及隴劇《落楓池》、徽劇《水淹七軍》等等,一時間異彩紛呈,五十年粉墨箏琶,留下多少無法磨滅的記憶。

(《彀外譚屑》)

- 歷史推薦 -

TAG: 演出崑曲望江亭看戲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