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於昕 | 講述：李俠
「最後的嬤嬤人兒」 李俠剪紙
「嬤嬤人」是滿族民俗剪紙的俗稱，由滿族人祭奉祖先之物「嬤嬤人兒」演變而來。
滿族先民狩獵於長白山脈，帶著對祖先、自然的敬畏之情，他們將旗裝馬靴的「嬤嬤人」用刀刻在獸皮上用來企盼吉祥與祝福，這也是滿族剪紙的雛形。
自母系社會開始，滿族剪紙一代一代傳承下來。
剪在樹葉上的嬤嬤人兒——李俠作品
李俠，中國民間剪紙大師，吉林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傳承人，吉林烏拉黃氏滿族民俗剪紙傳承人，出版滿族剪紙等著作25部。
李俠與她的剪紙作品
李俠部分著作展示
我是李俠。烏拉黃氏滿族剪紙可以追溯到一百六十年前的光緒年間，傳到我兒這算是第四代。
我的外婆蘇祜祿氏是當地滿族屯兒裡有名的剪紙高手。小的時候外婆家都是來找外婆拿花樣子的。跟著外婆，我三歲記事兒看剪紙，四歲學撕紙，到正式拿起剪刀現在已經六十來年了。
外婆說，外公祖上烏雅氏是出過皇妃的大族，是講規矩的，老人家一生都在遵循著古訓。記憶裡別人的髮髻都是盤在後腦勺，外婆的髮髻一直按照滿族傳統高高地盤在頭上，直到九十多歲去世。
往
昔
從左至右分別為兒時的李俠、外婆、母親及表哥
從小受家庭影響喜歡詩詞、散文的李俠，剪紙作品更偏重女性形象，尤其喜歡剪裁中國古代美女等。
一次，李俠的剪紙作品以女詩人形象獲得了一等獎時，有點得意的李俠帶著父母去看展覽會，沒想到這次卻引發了剪紙以來她與父親的第一次衝突。
父親嚴厲地批評了我，他認為我沒有承擔起滿族剪紙傳承人的責任，作品裡看不到一點吉林文化的精髓。父親說剪紙是融在滿族人生活中的一部分，大到祭祀小到衣物都有剪紙的影子，我應當用手裡的這把剪刀去創作具有滿族特色的作品。
聽完父親的話我轉變了觀念，開始遵循祖輩傳承下來的傳統，注重敘事，用剪紙講述民間故事。
一把
剪刀
兩代人
剪紙的李俠與母親
第一步查資料，吉林和長春的圖書館所有關於滿族的資料全讓我翻遍了，三臺電腦裡存滿了我的筆記和書稿。
白城、通化、延吉、松原這些滿族祖先曾經走過的地方，能走到的我全都走了一遍。一有時間我就專門跑回外婆家找滿族老人聊天，聽老輩人講他們小時候的剪紙故事。
隨著對吉林文化、滿族文化了解的深入，我更喜歡用細節去表現地域文化。像百米長卷《千年吉林 百年船廠》，是從吉林原始社會講起，僅吉林市剪紙就有三百多幅，算是開創了剪紙說歷史的先河吧。
李俠剪紙作品
無論多複雜的圖案，在剪紙人眼裡，不過是去粗存精，化繁為簡的事兒。剪刀開合之間，除去碎紙，留存精彩。
2007年，李俠系列剪紙《長白山之神》《松花江之神》獲得第二屆國際剪紙藝術博覽會金獎。2008年李俠創作的《長白山之神》《東北三大怪》被雕刻在長白山石刻園，李俠成為中國剪紙石刻第一人。李俠的剪紙石刻《老爺嶺傳說》長五米，高兩米，成為中國剪紙連環畫第一石。
《剪紙說滿俗》由一千三百多幅系列剪紙組成。從2004年開始醞釀，我先用筆把它畫出來，然後再動剪刀，歷時三年完成。其中一幅像《長白山之神》，表現四季的剪紙最開始我是用花草來展示的，後來我全部推翻。
我在琢磨「長白山之神」是什麼？應該是我們吉林人民創造美好生活的勞動精神，是「春種夏鏟」、「秋收冬儲」的勞動場景，這才是最能代表吉林文化特色的。
李俠剪紙
石刻作品
《長白山之神》與《松花江之神》
作品完成之後，隨著不斷收穫國際大獎，滿族剪紙的名氣也越來越大。在薩滿文化領域，一直流傳著一種說法：世界薩滿看中國，中國薩滿看吉林。這時的李俠才回想起父親語重心長的教導，感受到自己的身上肩負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經過考慮，李俠又做出一個決定。
當時我想開辦公益剪紙班，讓滿族剪紙壯大起來。沒想到剛一把想法跟我外婆一說就被外婆斷然拒絕。
八十多歲的外婆堅持說啥呢：咱們家的傳統是剪紙傳女不傳男，傳承人必須得在家族裡找。我兒子小時候喜歡拿著剪刀剪紙玩兒被老太太看見了，她就急得不得了，趕緊吆喝：他在剪什麼哪？快讓他把剪刀放下，他不能動的！
大閘蟹黃
東北烤串
李俠的公益班與學員們
後來在母親的支援下，瞞著外婆，我在吉林、長春兩地開了剪紙免費公益班，許多中老年朋友，還有一些大中小學生跟著我學滿族剪紙，學的時間最長的一個學員，已經學了六年了，還在跟我學。
在這件事上有時我會覺得自己非常對不起外婆，可一想到越來越多的人在學習滿族剪紙，願意瞭解滿族文化，我想，天上的外婆和祖先們也會原諒我的吧。
我對自己沒有太大的奢望，從我太姥姥、外婆、母親，到我這一代，在滿族剪紙上我並沒有停留，把它宣傳到了國外，這樣讓更多人知道，也算是了卻了她們的心願。
李俠的公益班學員們
以後，我就想把老一輩的東西，我能研究到的，用剪紙儘量地還原歷史的本來面目，讓這門絕技傳承下去，一代接一代。
完
李俠部分剪紙作品展示
《松花江放船歌》
《東北三大怪之姑娘叼大煙袋》
《東北三大怪之養活孩子吊起來》
《東北三大怪之窗戶油紙糊在外》
《白山松水大民俗》
《滿家正月十五風俗》
《虎嘯雄風東北虎》
《滿族三仙女傳說》
《紅葉谷情話》
《松花江上木巴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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