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挽救心的衰落?

如何挽救心的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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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姐 | 文 關注秦朔朋友圈 ID:qspyq2015·

按照慣例,我每週都寫個人物,這周是程頤(1033~1107年)。

他和蘇東坡(1037~1101年)生活在同時代,且都曾在宋哲宗左右,彼此非常熟悉,但就是想不到一塊去、走不到一塊去,同為保守派,都算好人,但就是不合。人生很微妙的。

但我最近看哈佛大學包弼德(Peter K。Bol)的《斯文:唐宋思想的轉型》一書,裡面重點提到的四個人,就是王安石、司馬光、蘇東坡和程頤。第八章和第九章分別就說了《蘇軾的道:盡個性而求整體》《程頤和道學新文化》。

隨著包弼德細細品味程頤的思想,其實除了理學中非常古板頑固的一面,有些觀點現在讀起來還蠻能啟發我去思考的。

我們知道,理學最重要的奠基人是周敦頤、張載和邵雍。張載就是說“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橫渠四句的那位。程顥程頤是親兄弟,而張載是他們的表哥。程顥認為,天地萬物皆與我渾然一體,只要“誠敬存之”,使心寂然無事,“廓然大公,物來順應”(心胸寬廣,大公無私,遇到事情時就能坦然自如地應對),內外兩忘,就可以達到仁的境界,追蹤下去,據說後來啟發了王陽明的“心外無物”。而程頤認為,每個東西有每個東西的理,要格物,要研究每一個東西,啟發了後來的朱熹。

“存天理,滅人慾”的二程,在我們現代人看來,覺得很壓抑。但是,程頤也有不少值得現代人關注的觀點,比如:

人的價值取向發生變化是由於人心發生變化。人心變化是由於氣的變化。自上古三代以來,道德的衰落由此可以歸於氣的衰落。禮是一個協調人之氣的手段,所以禮必須變化,以便合乎當今時宜。光看這個觀點,可能覺得還是比較枯燥。但看看後面的分析,你就會慢慢入心。

程頤晚年生活非常波折,在黨禍中結束生命,恢復新法的宋徽宗還下令追毀了他的全部著作。他晚年在洛陽伊川期間開始寫《易傳》,就像蘇東坡在經歷烏臺詩案生死劫被貶黃州後也寫《易傳》,最後人們研究的,其實就是人心和變化。

面對起起伏伏,人首先要做的就是說服自己,如何面對恐懼、不安、疑惑、孤獨、失敗、屈辱等等,怎麼說服自己最誠實呢?就是憑著自己的全心全意沉下心去研究。研究本身,讓人篤定。

安安靜靜做研究的人,任何時候內心會平和一點。

無論何時,無論怎麼動盪,該做什麼還是做什麼。憑心去找尋大大小小的研究課題,那是存放自己珍惜和熱愛的地方。你看陳寅恪還是會去研究柳如是,西南聯大的師生們還是會認真上課做研究。

儒家“重時”,強調隨時而動,程頤認為,時乃事之端,聖人隨時而為也。

千變萬化的客觀環境就是“時”,他創造了“時-宜”系統。

“時宜”一詞最早可能出現在《漢書》裡,蘇東坡在黃州的時候,也抄了《漢書》三遍,可以倒背如流。

在人生遭遇困厄的時候,最應該就是認識自己,認識客觀環境。在《易經》中,吉凶悔吝,困境佔70%甚至3/4以上。我們從小的教育中,最缺乏的就是易變性、瞬變性和挫折教育。

人生之中,從小就要奠定的思維,就是堅韌不拔,超越自我。

事實上,蘇東坡也一直在強調

“能變”

的意義。

困厄也是常態,不然怎麼能體現君子能堅守呢?“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蘇東坡說,“君子之道,所以多變而不同者, 以物至之不齊也”。

一定要讓自己在某一次深刻的變遷中,足夠深入地瞭解自己的內心,弄明白自我運作的機理,知道怎麼樣變得更好,而且這個改變的過程、頻率,永遠不可能一勞永逸,而要不斷改進,不斷擴容。

也就是說,你改變自己的頻率要遠遠高於猝不及防的世事變化的變動頻率。

“窮而後變, 則有變之形;及其未窮而變,則無變之名,此其所以。

君子只有做到“能變”,才能更好地守“信”。

對自己誠實,其實就是守信最好的方法,因為自己是最不能騙自己的,你給自己定的心,定的志,實現它們,你才守信了。

在“常”的世界裡,無論面對怎樣的困境,甚至是死亡,君子都不應當痛苦。“人之終盡,達者則知其常理,樂天而已,遇常皆樂,如鼓缶而歌。不達者則恐恆有將盡之悲,乃大耋之嗟,為其兇也。此處生死之道也。”死尚如此,遑論他事。

如何挽救心的衰落?

程頤的觀點還有值得關注的是:

氣可以改善,人能夠避免衰落。

人是可以養自己的那股子精氣神的,養自己的正念和道德的。

程頤認為,文化形式不是恆常不變的,因為它們必須能夠影響人們的氣。氣的迴圈也解釋了當前何以缺少聖人。人們可以透過義理養心來改善他們的氣,因為他們氣的衰落,只是遮蔽了道德本性。

儒家中,最早是孟子看到了人心的善,認為氣可以改善。如果說天地是偉大的創造力量,那麼人一定有像天地一樣獨立的能力來“生氣”。

盛衰的迴圈並不是一個反覆,而是一個新舊代替,代替衰的持續的創生,氣成熟,分裂,再消散。

人不能保持心、性和理合一,因為氣是不純和、不清明,因此就有了不善、妄情、以及對片面的品質和才能的依賴。注意,任何片面的極端的好,都會應時轉化,你看那麼多網紅的失落,財富的造神與毀神,都在幾年之間應驗。

怎麼避免心的衰落呢?無他,就是學習,就是對心志持續穩定的關心。學的結果是制氣。

人們最要“投資”“投時”的,就是自己的內在精神和外在知識裡。

善良和道德,是有氣、有力的。人們為了追求穩定,也在付出極大的代價,比如為了追求高一點點的利息,這些年毀在p2p、某些暴雷的理財產品(如現在某村鎮銀行)上的辛辛苦苦省下的錢,也有不少教訓了。

不要刻意追求安穩,而是隨時而變,人們應該囤的是樂觀積極,應該積的精氣神,應該會的是居安思危,應該追求的是危中超越自己。

人若是追求一點利他之心,大體上是能夠凝聚更多的正氣的。比如俞敏洪個人財富肯定不缺,但他還想著為團隊繼續尋找各種生機。東方甄選董宇輝直播間落淚,他希望好起來之後,能讓同事們回來。現在他們終於做到了1000萬粉絲,並且還在漲,股價更是一度5天漲5。5倍。很多文章都開始總結新東方從絕境裡找到希望,俞敏洪的領導力特徵等等。

我前幾天翻看了20年前出的書,前《中國青年報》主任記者盧躍剛寫的

《東方馬車:從北大到新東方的傳奇》

。裡面寫到俞敏洪在他的課堂上,講的其實也都是絕境中找希望,給學生們勵志,鼓勵他們在鬱悶無比的時候,找個生路。所以這是他一貫的思維方式和風格。

他在北大學習的時候,就充滿了孤獨感和絕望感。在北大當老師養不活家庭,只有100多塊一個月,老婆罵他“窩囊廢”。後來夫妻出來創業,也是想了各種辦法,他是有商人的天賦的,開創了免費講座吸引人的方法,你看跟現在直播間普及知識最後為了賣貨,也沒有什麼差別吧。

他永遠戰戰兢兢,永遠如履薄冰。據說他把自己當成羚羊,認為背後永遠有獅子,盧躍剛書裡寫到的他櫃子裡整整齊齊排著的安眠藥就是明證。

他也經歷過生死劫。1998年8月21日,他在自己家小區樓棟2-3層樓梯處,被注射動物麻醉劑,被搶走了現金、攝像機等等。一年之後,又在家附近遭搶劫,有了經驗之後,還能識破歹徒的假槍。

他說過,人要忍受大屈辱,忍受大孤獨,忍受大失敗。這濃濃的勵志論和宿命論,影響了他自己也影響了新東方。

他或許也不知道東方甄選會不會成功,他說只是走一步看一步。但我覺得,他真是“沉思的羚羊”,都是在跑一步看一步。未來遇到更多起起伏伏,反正還要以各種力量避免衰落。

他充滿梟雄氣息,崇拜曹操和劉備,在企業界那麼早成名稱雄,經歷那麼多年,現在還是在場,用他的精神在這個場域裡存在,他必須維持著他“絕望裡不斷生出希望”的那種形象和人設不敗。他又是那麼溫情脈脈,憂思多慮,曾經憂鬱壓抑、驚恐萬狀,但他總能馬上覆原,重塑,充滿柔軟和彈性。據說早期,他經常開車到長城大哭,說不幹了不幹了,第二天繼續堅持。所以,他早就度過了心裡面的劫,怎麼樣的反覆動盪,各種危機,他都能度過去。

繼續說程頤的觀點,以心制氣,以我制物,終其一生擴充套件和包容。

“口目耳鼻四支之慾,性也,然有分焉,不可謂我須要得,是有命也。仁義禮智,天道在人,賦於命有厚薄,是命也,然有性焉,可以學,故君子不謂命。”

人的任務就是確保隨著他對周圍世界清醒意識的增長,心也繼續自覺於理、依理而行。

程頤認為,在一個自我不斷被事物紛擾的世界裡,如何保持自我最初的統一性?在一個充滿片面、不純之氣的身體上保持自我精神的完整,是一項艱苦的工作。它需要不斷努力去擴充套件、發展,或完成人所固有的、追求完整的潛力,使之達到包容整個世界的程度。

人應該怎麼改變“氣”,怎麼挽救心的衰落?天地之間,只有一個感與應而已,自我賡續怎麼實現?任何時候,包容和創新,對人對己都適用。

精神要貫通,凡事自能貫通出。“則思一日愈明一日,久而後有覺”。像俞敏洪就是絕望中找希望,堅持了三十年,從他北大學生時代就開始了。不斷奔跑不斷堅持,不斷更新知識系統,“時宜”系統,最後,一個人是可以達到一種不必強迫自己而能循理而動的狀態。

這讓我感覺,理學家其實在追求心的永動機。

雖然很理想化,機械化,但我們日常生活中要是養成某種肌肉記憶,心理執行機制,倒也是低耗能,不至於一遇事,就崩潰。

而蘇東坡呢?提出過“立陰以養陽”的觀點,他是提倡多元化的人,“人徒知夫陰之過乎陽之為禍也, 豈知夫陽之過乎陰之不為福也哉!立陰以養陽也。”他致力於儒釋道的融合,透過道家莊子的齊物論思想,強調價值判斷的無窮相對性,試圖超越執著;還有佛學,他在安國寺“焚香默坐,深自省察”,希冀達到“一念清淨,染於自落,表裡修然,無所附麗”的禪境。然後“安土忘懷”“隨緣自娛”,創造了1082年中國文學史上的巔峰狀態。

人的心,只要找,無論是設定機制和路徑去找,還是感應著找,奔跑著去找,或者是多元多渠道去融合,就一定會有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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