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出版物論證理路】子夏所習《易本命》、《連山易》的關係及辨析

【新出版物論證理路】子夏所習《易本命》、《連山易》的關係及辨析

【本文提綱】

【提要】

【論證理路】

一、子夏易學與《連山易》舉證

1。子夏簡介

2。《易》為子夏家學

3。子夏與《連山易》的關係(《易本命》)

二、子夏所習《易本命》、《連山》八卦與帛書《易傳》的關係

1。《連山易》、帛書《易傳》“天地定位”章與帛書《易》卦序的關係

(1)《易本命》、《連山易》八卦、帛書八卦、彝族八卦,三種八卦皆共同指向帛書《易》卦序

(2)探索《易傳·說卦傳》與帛書《易傳》“天地定位”章句次差別的奧秘

2。《連山易》先天八卦與帛書《易傳》“東北、西南”的關係

(1)帛書《易傳》釋坤初六“履霜,堅冰至”

(2)帛書《易傳》釋坤卦“西南得朋,東北喪朋”

【《說卦傳》“《易》逆數”解】

3。帛書《繫辭》“營辰之鬥”與夏曆、子夏所習《易本命》《連山》的關係

4。孔子教子夏損益之道與帛書《易傳》的關係

(1)帛書《要》篇孔子論損益與《連山》後天八卦的關係

(2)帛書《易傳》講卦用《周易》卦序,而不用帛書《易》卦序

(3)帛書《衷》“豐之虛盈”

(4)孔子論損益之終而言“軾”與帛書《繆和》解益卦九五爻辭言“軾”

5。《易本命》《連山易》、帛書《易傳》與傳本《易傳》龍德的區別

三、《釋文》《集解》《正義》等文獻引《子夏易傳》與帛書《易》、帛書《易傳》的對比

四、韓嬰易學與帛書《易傳》的關係(發現《本命》《連山易》)

1.子夏易學的自評與孔子評

2.帛書《繆和》與《韓詩外傳》“聰明睿智”

3.帛書《二三子》、帛書《繆和》與《韓詩外傳》“一謙四益”

4.帛書《繆和》與《韓詩外傳》引用困卦

5.帛書《易傳》與《韓詩外傳》論未濟卦

6.《本命》《連山易》“性命”之理與《韓詩外傳》

7.《韓詩外傳》引《繫辭傳》

五、子夏學派、帛書《繆和》《昭力》與《韓詩外傳》的法家思想傾向

附錄:

《釋文》《集解》《正義》《漢上易傳》引《子夏易傳》

(一)《經典釋文》引《子夏易傳》

(二)《周易正義》引《子夏易傳》

(三)《周易集解》引《子夏易傳》

(四)《漢上易傳》引《子夏易傳》

【正文】

【提要】

孔子晚年(68歲到73歲)研究《周易》分兩個階段,即《易傳》草創期和《易傳》成熟期,《易象》是這兩個階段的分水嶺。帛書《易傳》的內容除《繫辭》外,大都來自孔子早期研究《周易》的材料,傳本《易傳》的內容是孔子在草創期基礎上以《易象》為綱領加以提煉的結果。帛書《易傳》的主筆和傳人是子夏,傳本《易傳》主筆和傳人本來是顏回,因顏回夭折而由商瞿候補,故《史記》、《漢書》記載孔子傳《易》於商瞿(見《繫辭上傳第四、五、六、七章解讀:顏回與《易傳》的關係》)。

孔子在未獲得《易象》之前,一般根據文句和《連山易》思想解《易》,子夏由於精於《連山易》,所以這時期與孔子非常契合。但是最終孔子獲得《易象》,解《易》思路發生了重大變化,於是有了傳本《易傳》與帛書《易傳》的分野。子夏或由於思維慣性等原因沒有得到《易象》的真傳,也因此留下了孔子研究《周易》初期的資料。

【論證理路】

本文的主題是論證子夏與帛書《易》的關係。帛書《易》分帛書《六十四卦》與帛書《易傳》兩部分,帛書《易傳》有《二三子》、《繫辭》、《衷》、《要》、《繆和》、《昭力》六篇。

本文論證的思路是:將子夏易學、《子夏易傳》的內容與帛書《易》、帛書《易傳》對比,發現它們之間的相同、相近的文字特徵、思想意趣,以闡明子夏易學與帛書《易》學的關係。

這裡的子夏易學是指古代文獻中記載子夏本人思想與學易的內容,見於《論語》、《孔子家語》、《說苑》等文獻。這裡的《子夏易傳》是指古《子夏易傳》,不是今本《子夏易傳》,今本《子夏易傳》是唐代張弧偽作。

《文苑英華》載唐司烏貞議雲:“王儉《七志》引劉向《七略》雲:‘《易傳》子夏,韓氏嬰也。’”《釋文》於《子夏易傳》引《七略》雲“漢興,韓嬰傳”。

據《七略》,子夏有《子夏易傳》傳世,到漢初由韓嬰(約公元前200年-公元前130年)傳之。《漢書·藝文志》說《易》“《韓氏》二篇,名嬰。”《漢書·藝文志》是據“劉歆奏《七略》,今刪其要,以備篇籍。”故《韓氏易傳》即《子夏易傳》。這就如《毛詩》、《公羊傳》雖然都是由子夏所初傳,而以其後人名之。

劉向、劉歆《七略》:“《易傳》子夏,韓氏嬰也。”這是說《子夏易傳》是韓嬰作,韓嬰字子夏。漢代崇尚儒學,用孔門弟子字為字者多有之,如杜欽、杜鄴、孔光、萬章、牛商、梁相、孫建、張宏、鄧彭祖、禽慶,皆字子夏(陳鴻森《臧庸輯本評述》,《齊魯文化研究》總第10輯2011年)。表字為成人以後所起,故表字或含治學之志,韓嬰字子夏或表明其善子夏之學。而子夏以夏為字,或表明其善夏《易》、《連山》也。

筆者認為《子夏易傳》始於子夏,子夏是孔子晚年研究《周易》第一階段的跟隨者,後來子夏將其學習記錄和學習心得彙集成書,這是《子夏易傳》的雛形。自春秋、戰國以至於秦漢,期間有後人的增益,以及籀文到隸書的變遷,西漢韓嬰將《子夏易傳》重新整理為《韓氏易傳》。

本文所引《子夏易傳》主要是《經典釋文》、《周易集解》、《周易正義》等權威文獻,南宋朱震《漢上易傳》所引《子夏易傳》半真半假,基本不予採信,理由見附錄文末的四種著作所引《子夏易傳》。另外,《韓詩外傳》所引易學文獻也列入《子夏易傳》系列。

一、子夏易學與《

連山易》舉證

1.

子夏簡介

子夏(前507—前420年),姓卜,名商,字子夏,後亦稱“卜子夏”、“卜先生”,春秋末晉國溫人。子夏少孔子四十四歲,才思敏捷,以文學著稱。孔子去世後,子夏至魏國西河(濟水、黃河間)講學,如“田子方、段幹木、吳起、禽滑釐之屬,皆受業於子夏之倫”(《史記·儒林列傳》),崇尚儒學的魏文侯亦嘗從學。子夏對儒家文獻的流傳和學術思想的發展作出了重大的貢獻,《後漢書·徐防傳》說:“《詩》、《書》、《禮》、《樂》,定自孔子;發明章句,始自子夏。”李鼎祚《周易集解·序》言孔子傳《易》:“自卜商入室,親授微言。傳注百家,綿歷千古,雖競有穿鑿,猶未測淵深。”這段話說明子夏是最先跟從孔子學《易》的,也暗示了《子夏易傳》屬於孔子研《易》初期的成果。

2.

《易》為子夏家學

子夏姓卜,其先祖是以王官為職、占卜為業的“卜官”。湖南《瀏陽卜氏族譜》記載子夏的六世祖為晉文公名臣卜偃。

高培華說:子夏是晉國人,說他是卜偃後裔比較可信。從《論語》中也可找到旁證:《論語·子張》記子夏稱子游為“言遊”,乍看有點奇怪。子夏年長子游一歲,若無特殊原因,按照常禮和孔門弟子間相互稱名不稱字的慣例,應當直呼其名曰“偃”,或者“言偃”;像這樣把姓與字連稱“言遊”,實在是罕見現象。看來這特殊原因,就是子夏要避其先祖卜偃之名諱(《子夏傳考》,《尋根》2012年04期)。

卜偃是晉獻公至文公時代晉國的掌卜大夫。《左傳》有卜偃分別用卜法和《周易》筮法為晉文公卜筮的例子(見《周易詮釋》大有卦解讀筮例)。《周禮·春官·太卜》“掌三易之法,一曰《連山》,二曰《歸藏》,三曰《周易》,其經卦皆八,其別皆有六十有四。”子夏姓卜名商,其祖上或有讓子夏通習《連山》夏易、《歸藏》商易、《周易》三易之志。

《孔子家語》說子夏“好論精微,時人無以尚之”。《禮記·經解》引孔子曰:“絜靜精微,《易》教也。”由此可見子夏的易學教養。

桓譚《新論》雲:“《連山》八萬言,《歸藏》四千三百言。夏《易》煩而殷《易》簡。《連山》藏於蘭臺,《歸藏》藏於太卜。”

《禮記·表記》:

子曰:夏道尊命,事鬼敬神而遠之,近人而忠焉……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後禮……周人尊禮尚施,事鬼敬神而遠之,近人而忠焉。

將出土秦簡《歸藏》和傳本《歸藏》彙集,其卦辭舉例如下:

歸妹曰:昔者羿請不死之藥於西王母,姮娥竊之以奔月,將往,枚筮之於有黃,有黃佔之曰:“吉。翩翩歸妹,獨將西行,逢天晦芒,毋驚毋恐,後且大昌。”

明夷曰:昔夏後啟筮,乘龍以登於天,枚佔於皋陶,皋陶曰:“吉而必同,與神交通,以身為帝,以王四鄉。”

《歸藏》的卦辭平均每卦約50字許,故《經》約3200字許(即《歸藏·鄭母經》),再加上《傳》的文字(《歸藏》的《初經》或《說卦》),總字數應該符合桓譚所說“《歸藏》四千三百言”。《歸藏》多神話之語,正如《禮記·表記》子曰“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後禮”。

夏《易》煩(繁)而殷《易》簡,《連山》實為夏代所有文獻的彙編。《禮記·禮運》說:

孔子曰:我欲觀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徵也,吾得《夏時》焉。我欲觀殷道,是故之宋,而不足徵也,吾得《坤乾》焉。《坤乾》之義,《夏時》之等,吾以是觀之。

《坤乾》即《歸藏》,《夏時》屬於《連山》。孔子與子夏對《連山》、《歸藏》都有了解,而子夏尤精於《連山》。

3.

子夏與《連山易》的關係(《易本命》)

《周禮•春官·太卜》雲“掌《三易》之法,一曰《連山》”,鄭玄注:“名曰《連山》,似山出內氣,變也。”賈公彥疏:“此《連山易》,其卦以純艮為首,艮為山,山上山下,是名《連山》,雲氣出內于山,故名易為《連山》。”又曰:“夏以十三月為正,人統,人無為卦首之理,艮漸正月,故以艮為首也。”

《禮》與《易》相表裡,孔子說“夏道尊命”,夏《易》《連山》的特徵是順天命,故《論語·顏淵》子夏曰:“商聞之矣,死生有命,富貴在天。”言命與天,當與《連山》有關。古文(甲骨文)命與令同一字,夏代有《夏令》一書(《左傳》),《禮記》有《月令》篇,時令、月令,皆天命之份也。《逸周書·周月解》曰:“夏數得天,百王所同。”《左傳·昭公十六年》:“夏數得天”,《論語·衛靈公第十五》子曰:“行夏之時”,故周禮對夏禮有繼承,表現在《周易》上就是《大象傳》。

武王革命,以復興夏禮為旗幟,建立周朝後,稱分封的中原各諸侯為諸夏。在這個大背景下,周朝計程車族們在習《周禮》之餘便有研究夏禮的風氣。

《孔子家語·執轡》說:

子夏問於孔子曰:“商聞《易》之生人及萬物,鳥獸昆蟲,各有奇耦,氣分不同,而凡人莫知其情,唯達德者能原其本焉。天一,地二,人三,三如九。

九九八十一,一主日,日數十,故人十月而生;

八九七十二,偶以從奇,奇主辰,辰為月,月主馬,故馬十二月而生;

七九六十三,三主鬥,鬥主狗,故狗三月而生;

六九五十四,四主時,時主豕,故豕四月而生;

五九四十五,五為音,音主猿,故猿五月而生;

四九三十六,六為律,律主鹿,故鹿六月而生;

三九二十七,七主星,星主虎,故虎七月而生;

二九一十八,八主風,風為蟲,故蟲八月而生;

其餘各從其類矣。鳥魚生陰而屬於陽,故皆卵生。……晝生者類父,夜生者似母,是以至陰主牝,至陽主牡。敢問其然乎?”

孔子曰:“然,吾昔聞老聃亦如汝之言。”

子夏曰:“商聞《山書》曰:‘地:東西為緯,南北為經,山為積德,川為積刑,高者為生,下者為死,丘陵為牡,溪谷為牝,蚌蛤龜珠,與日月而盛虛。……食肉者勇毅而捍,食氣者神明而壽,食谷者智惠而巧,不食者不死而神。故曰羽蟲三百有六十,而鳳為之長;毛蟲三百有六十,而麟為之長;甲蟲三百有六十,而龜為之長;鱗蟲三百有六十而龍為之長;倮蟲三百有六十而人為之長,此乾巛之美也,殊形異類之數。’王者動必以道動,靜必以道靜,必順理以奉天地之性,而不害其所主,謂之仁聖焉?”

子夏言終而出,子貢進曰:“商之論也何如?”孔子曰:“汝謂何也?”對曰:“微則微矣,然則非治世之待也。”孔子曰:“然,各其所能。”

這段文字包含了《連山易》的諸多內容,詳見《周易金鑰·發現納甲與《連山易》之謎——以《易本命》為中心》一文的解讀。這段文字另見於《淮南子·墬形訓》和《大戴禮記·易本命》,《大戴禮記》將其命名為《易本命》大有深意,因為這段文字是講《易》的,子夏明說是《易》,又說《山書》,《山書》即《連山》也。孔子說“夏道尊命”,故《連山》又名《易本命》,這與子夏言“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如出一轍。

今本《繫辭上傳》第十一章:

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子曰:夫《易》何為者也?夫《易》開物成務,冒天下之道,如斯而已者也。

帛書《繫辭》:

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子曰:夫《易》〕何為者也?夫《易》古物定命,樂天下之道,如此而已者也。

《繫辭傳》“樂天知命”今本與帛書同,這是沿襲夏《連山易》的用法。今本《繫辭傳》“開物成務”本義為卜筮,《朱子語類》曰:“古時民淳俗樸,風氣未開,於天下事全未知識,故聖人立龜與之卜,作《易》與之筮,使人趨吉避害,以成天下之事,故曰‘開物成務’。”“開物成務”,帛書《繫辭》作“古物定命”,保留了夏《連山易》的特色。關於《連山易》與帛書《易傳》的關係,詳見下文。

文中的數字是納甲,納甲源自《連山》,這些數都是與九相乘而得,夏禮尚九,大禹劃九州,作《洪範九疇》(九洛),以《九辯》和《九歌》祭祀天神。子貢評價子夏“微則微矣”,這又使人聯想到《禮記·經解》孔子曰:“絜靜精微,《易》教也。”孔子認可子貢對子夏易學“微”且“非治世之待”的評價,子夏所談雖然精微,卻不是治理國家所需要的,如《論語·子張》子夏自雲“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這為後來孔子不傳《易象》給子夏埋下了伏筆。

連山八卦《易本命》圖表

【新出版物論證理路】子夏所習《易本命》、《連山易》的關係及辨析

項安世《周易玩辭》引《子夏易傳》釋《說卦》“艮為狗”曰:“鬥主狗,鬥止而動,艮之象也。”對照連山八卦《易本命》圖表,可證子夏易學與《子夏易傳》是一體化的關係。

二、子夏所習《易本命》、《連山》八卦與帛書《易傳》的關係

由於古代文獻中再沒有其他人研究《連山易》的資料,子夏既通《連山易》,又跟從《孔子》學《周易》,所以我們可以推測子夏是帛書《易》的傳人。但《史記》、《漢書》所記孔子傳《易》譜系中沒有子夏,說明子夏《易》未正式列於學官,原因是《子夏易傳》不是孔子研《易》的最終成果。此並非學術派系之爭,西漢時期學者大都知道孔子晚年研究《周易》時的思想發展歷程,《孔子家語》、《說苑》等文獻都有子夏學《易》的記載。《隋書·經籍志》曰:“周文王作卦,謂之《周易》,周公又作《爻辭》,孔子為《彖》、《象》、《繫辭》、《文言》、《序卦》、《說卦》、《雜卦》,而子夏為之《傳》。”帛書《易傳》的出現,為揭開《子夏易傳》的真相提供了嶄新的證據。

1.

《連山易》、帛書《易傳》“天地定位”章與帛書《易》卦序的關係

(1)《易本命》《連山易》八卦、帛書八卦、彝族八卦,三種八卦皆共同指向帛書《易》卦序

由連山八卦《易本命》圖表得出《連山易》八經卦的卦序為:乾、坤、艮、兌、坎、離、震、巽。這正是帛書《易》六十四卦重卦的依據。帛書《易》與傳本《周易》最大的區別就是六十四卦的卦序不同。

帛書《易》六十四卦上卦排列次序是:乾、艮、坎、震、坤、兌、離、巽,下卦排列的次序是:乾、坤、艮、兌、坎、離、震、巽。下卦的次序即《易本命》《連山》八卦,上卦的次序只是將八卦分為乾陽卦和坤陰卦兩組。六子首艮,正是《連山易》的特徵。

帛《易》六十四卦卦序(卦名按通行本):

第一宮乾:

、遁、履、訟、同人、無妄、姤

第二宮艮:

、大畜、剝、

、蒙、賁、頤、蠱

第三宮坎:

、需、比、蹇、節、

既濟

、屯、井

第四宮震:

、大壯、豫、小過、歸妹、解、豐、

第五宮坤:

坤、泰

、謙、臨、師、明夷、復、升

第六宮兌:

、夬、萃、

、困、革、隨、大過

第七宮離:

、大有、晉、旅、睽、

未濟

、噬嗑、鼎

第八宮巽:

、小畜、觀、漸、中孚、渙、家人

、益

帛書《衷》曰:

天地定立,〔山澤通氣〕,火水相射,雷風相榑,八卦相庴。數往者順,知來者逆,故《易》達數也。

於豪亮先生遺作《帛書〈周易〉》(《文物》1984 年第3 期)雲:“帛書《繫辭》有這樣四句話:‘天地定立(位),[山澤通氣],火水相射,雷風相榑(薄)。’今本《說卦傳》作‘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相薄,水火不相射。’我們以帛書的四句話作為排列的依據,只把‘火水’改為‘水火’,再根據傳統的乾為天、坤為地、艮為山、兌為澤、坎為水、離為火、震為雷、巽為風的說法,於是便可以把這八個卦作如下排列:

【新出版物論證理路】子夏所習《易本命》、《連山易》的關係及辨析

帛書《易》八卦圖

將“火水”改為“水火”的理由略不充分,於豪亮先生主要是考慮了帛書《易》的卦序,得出的帛書八卦不僅合於《易本命》、《連山》八卦,而且與彝族八卦驚人一致。三種不同時代、不同地域的八卦圖完全重合,足證帛書八卦的客觀真實性。

帛書《易》八卦與彝族先天八卦相同,彝族文化與夏文化同源,據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員馮時詳實的研究釋讀,證明丁公龍山時代陶文是古彝文(詳見《周易金鑰》:驚人發現:彝族八卦與帛書易同源)。由於帛書《易》八卦與彝族八卦相同,故採用龍正清《彝族先天八卦曆法淺析》中彝族八卦插圖。

【新出版物論證理路】子夏所習《易本命》、《連山易》的關係及辨析

帛書八卦(即彝族八卦)

根據陳摶、邵雍將《周易·說卦傳》“天地定位”章確定為伏羲八卦,朱熹確定為先天八卦,故帛書《易》八卦應為《連山易》先天八卦。

(2)探索《易傳·說卦傳》與帛書《易傳》“天地定位”章句次差別的奧秘

《易傳·說卦傳》:

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錯。數往者順,知來者逆,是故《易》逆數也。

帛書《衷》曰:

天地定立,〔山澤通氣〕,火水相射,雷風相榑,八卦相庴。數往者順,知來者逆,故易達數也。

李守力按:

“天地定位”四句,乃伏羲重卦口訣,代代相傳,故不用後起卦名乾坤坎離之類,而用原始卦名天地水火之類,其用字古樸,當取原始義,不用引申義。

八卦相錯,八卦交錯重卦也。通氣、相薄、相射,皆相錯之義。

雷風相薄,《說卦傳》第六章作“雷風不相悖”,悖(物部並紐)、薄(鐸部並紐)與帛書“榑”(魚部並紐)音近義通。悖初文“孛”,與“薄”、帛書“榑”三字皆從屮木。孛,從二屮,草木交錯而盛,段玉裁說,物盛則亂,故以孛名彗星,孛德、悖亂,是引申義。榑,《說文》“榑桑,神木,日所出也。”扶桑逢日出,亦盛義。薄,《說文》“林薄也。”段玉裁注:“按林木相迫不可入曰薄。引伸凡相迫皆曰薄。如外薄四海,日月薄蝕皆是。”故“相薄”、“相孛”是以草木相迫交錯比喻經卦之重疊交錯也。

王引之《經傳釋詞》:“《玉篇》曰:‘不,詞也。’經傳所用,或作‘丕’,或作‘否’,其實一也。有發聲者,有承上文者。”楊樹達《詞詮》:“按古‘不’、‘丕’通用。‘丕’為無義之助詞者甚多,故‘不’亦有為助詞而無義者。”

故“雷風不相悖”即“雷風相薄”。“水火不相射”,即水火相射,所以帛書言“火水相射”,《釋文》曰:“虞、陸、董、姚、王肅音‘亦’,雲厭也。”則是“射”或通“弋”(音亦),小過卦六五“公弋取彼在穴”,帛書《易》作“公射取皮(彼)在穴”,弋為射取。故“水火不相射”,《說卦傳》第六章又作“水火不相逮”,《釋文》曰:“鄭、宋、陸、王肅、王廙,無‘不’字。”是不相逮,即相逮也,相逮即相射、相弋取也。

“不”作“丕”或語氣詞,《詩經》《尚書》常見,如《詩經·桑扈》:“不戢不難,受福不那。”毛傳:“不戢,戢也。不難,難也。那,多也。不多,多也。”《生民》:“上帝不寧,不康禋祀。”毛傳:“不寧,寧也。不康,康也。”《詩經》中“不顯”出現凡12次,其中10處皆通“丕”,《毛詩故訓傳》曰:“不顯,大顯也。”《尚書·多方》:“爾尚不忌於凶德。”《緇衣》引《甫刑》:“播刊之不迪。”《逸周書·大匡》:“二三子不尚助不榖。”其中“不忌、不迪、不尚”皆釋為“忌、迪、尚”。

“不”作發語詞或通“丕”的用法常出現於西周,晚至春秋中期,戰國則鮮用。《說卦傳》一連三用“不”作發語詞,故其成書應該不晚於春秋中期,這與孔子編輯《易傳》相符合。

《十翼》(《易傳》)只有《繫辭》、《說卦》兩篇同帛書傳文有共同內容,且有很大差異。李學勤《周易溯源》說:“帛書《易》的經傳是互相結合,密不可分的。”這個說法同樣適合通行本《周易》經傳。

帛書《衷》的“天地定位”章實際屬於帛書《易傳》母本的《說卦傳》(見:拙文《從帛書母本竹簡脫落與還原說起》),帛書《易傳》“天地定位”章與今本《說卦傳》的差別在於兩者的先天八卦卦序不同。

帛書《易》的卦序按分宮的陰陽屬性自然可以分為上下兩篇,上篇乾艮坎震32卦,下篇坤兌離巽32卦。

帛書《易傳》“天地定位”章的首句與通行本《周易·易傳·說卦傳》同為“天地定位”,故帛書《易》上篇始於乾,下篇始於坤,而《周易》始於乾坤。

兩者文句最大的區別是末句不同:帛書《易傳》終於“雷風相薄”,故帛書《易》上篇終於雷風恆卦,下篇終於風雷益卦;而通行本《說卦傳》終於“水火不相射”,故《周易》終於水火既濟、火水未濟卦。

《周易·說卦傳》“水火不相射”文句多出一個“不”字(語氣助詞),帛書《易傳》沒有“不”字,此大有深意。

恆卦在《周易》、《雜卦》、帛書《易》三種卦序中始終保持第32的中心位置,這說明古聖先賢對恆卦的無比重視。《繫辭傳》“易有太極”,帛書《繫辭》作“易有大恆”,《恆·大象》曰“君子以立不易方。”故恆就是太極。

帛書《易傳》四句對仗,字數相等,這與帛書《易》自然的分成了卦數相等的上下兩篇吻合。六十四卦分八宮,上下重卦,井井有條。以恆居中,立不易方,平衡穩定。(《大象傳》說理所以與帛書《易》吻合,蓋《大象傳》即《連山》遺存也。)

《周易·說卦傳》末句多出一個“不”字,這與《周易》下經34卦,比上經30卦多出四個卦相應(“天地定位”16字應64卦,故一比四)。這就是孔子在《乾鑿度》所說的“陽三陰四”,如此平衡被打破,《周易》於是從“七八佔彖”走向了“九六佔變”,六十四卦到未濟卦也不再終止,繼續執行。《連山》之《恆·大象傳》“立不易方”轉向《周易·恆·彖傳》“天地之道,恆久而不已”。

帛書《易》的六十四卦是根據帛書《易傳》之《衷》篇的“天地定位”章,傳本《周易》六十四卦則暗含傳本《易傳·說卦傳》“天地定位”章的思路,《序卦傳》從訓詁和義理的角度記錄《周易》卦序,《雜卦傳》可能是從互體的角度演繹從《連山》、《歸藏》到《周易》演化的奧妙。《易傳·說卦傳》“天地定位”章則是從曆法和象數演繹《周易》六十四卦卦序,其中奧秘至今尚未完全破譯。

《說卦傳》“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相薄,水火不相射。”把它畫成圖就是伏羲先天八卦圖。古時《易》的傳承有圖有書,而圖是密中之密。邵伯溫《易學辨惑》說,伏羲先天圓方圖是鄭夬賄賂王豫(邵雍弟子)的僕人所得,足證得圖之難。帛書八卦圖則得到了《易本命》《連山》八卦、彝族八卦的互證。

伏羲六十四卦圓方圖與伏羲先天八卦圖是一體的。伏羲先天八卦是《周易》卦序的最先定位法則,周易卦序的節點應該有乾、坤、艮、兌、震、巽、坎、離八經卦組成的八重卦,和天地否卦、地天泰卦、山澤損、澤山鹹、雷風恆、風雷益、水火既濟、火水未濟。按“非覆即變”原則,乾坤為一對,泰否為一對,坎離為一對,既濟未濟為一對,鹹恆為一對,損益為一對,震艮為一對,巽兌為一對,一共16個主卦。

《周易》卦序上經始於乾、坤,終於坎、離;下經始於鹹、恆,終於既濟、未濟。乾、坤為“天地定位”;鹹卦下艮上兌,為“山澤通氣”;恆卦下巽上震,為“雷風相薄”;上經終坎、離,下經終既濟、未濟,為“水火不相射”。符合《說卦傳》第三章“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相薄,水火不相射”的體例。

《周易》卦序是依據若干個法則排列主卦和節點,最後編織起來。除了象數法則外,曆法是序卦的另一法則,如北斗二十八宿、太陽曆河圖、朔望月曆等等(分析見《周易詮釋》:破譯《序卦傳》的象數規律:伏羲先天圖與《周易》卦序的關係),無論是描述陰陽消長的先天八卦,還是反映五行節氣的後天八卦,都是《說卦傳》所說的“數往者順”。(“知來者逆,故易逆數也”的破譯見下文。)

2.

《連山易》先天八卦與帛書《易傳》“東北、西南”的關係

(1)帛書《易傳》釋坤初六“履霜,堅冰至”

帛書《二三子》曰:

卦曰:“履霜,堅冰至。”孔子曰:“此言天時譖戒葆常也。歲[始於東北,成於]西南,溫始[於東北],寒始於[西南]。□□□□□□□□□□□□□□□□□□□□□□□□□□□□□□□□德與天道始,必順五行,亓孫(遜)貴而宗不傰。”

帛書《衷》篇曰:

《易》曰“履霜,堅冰至。”子曰:“孫(遜)從之謂也。歲之義,始於東北,成於酉南(西南)。君子見始弗逆,順而保谷。”

《爾雅·釋天》:“夏曰歲,商曰祀,周曰年,唐虞曰載。”帛書《衷》言“歲”,是夏代的用法,“歲之義,始於東北”,夏曆每歲始於立春,正月建寅,鬥指艮維也。此正是夏《連山》首艮之義。

《淮南子·天文訓》“天一元始,正月建寅,日月俱入營室五度”,“天維建元,常以寅始”。《史記·天官書》雲 “正月旦,王者歲首;立春日,四時之始也”。皆指夏曆而言。

《春秋繁露·天辨在人》曰:

陰者,陽之助也,陽者,歲之主也。

故《淮南子·詮言訓》:

陽氣起於東北,盡於西南;陰氣起於西南,盡於東北。陰陽之始,皆調適相似,日長其類,以侵相遠,或熱焦沙,或寒凝水,故聖人謹慎其所積。水出於山而入於海,稼生於野而藏於凜,見所始則知終矣。

《淮南子·齊俗訓》曰:

《易》曰:“履霜,堅冰至。”聖人之見終始微言。

荀爽注《文言·坤》之“天玄而地黃”曰:

天者陽,始於東北,故色玄也。地者陰,始於西南,故色黃也。

《淮南子》與荀爽易學吸收了子夏易學、帛書《易》學的成果,下文還會有更多的論述。上述《淮南子·詮言訓》《淮南子·齊俗訓》所引文字與帛書《二三子》、帛書《衷》文字極其相近,故筆者頗疑此處帛書《二三子》缺失的32字應該就是《淮南子·詮言訓》的“陰陽之始,皆調適相似,日長其類,以侵相遠,或熱焦沙,或寒凝水,故聖人謹慎其所積。”(33字)。

那麼“陽氣起於東北,盡於西南;陰氣起於西南,盡於東北”是指哪種八卦呢?

一旦將“歲”改為“陽氣”,後天八卦就不適用了。後天八卦含五行與節氣,在後天八卦中,坎卦是冬至一陽生,故陽氣始於北方而不始於東北,《春秋繁露·循天之道》曰:“是故陽之行,始於北方之中,而止於南方之中;陰之行,始於南方之中,而止於北方之中。”其說與荀爽注《彖傳》“大明終始”曰“乾起於坎而終於離,坤起於離而終於坎”相同(乾為陽氣,坤為陰氣)。

“陽氣起於東北,盡於西南;陰氣起於西南,盡於東北”與伏羲先天八卦勉強符合,而與帛書《連山》先天八卦完全符合,如圖:

【新出版物論證理路】子夏所習《易本命》、《連山易》的關係及辨析

伏羲先天八卦

伏羲先天八卦:自東北順時針到正南,其初爻都是陽爻,以此表示陽氣。東北震卦一陽二陰,陽氣初生;正東離卦二陽圍一陰,陽氣漸長;東南兌卦二陽祛一陰,陽氣漸盛;正南乾卦三陽,陽氣盛極。自西南順時針到正北,其初爻都是陰爻,以此表示陰氣。西南巽卦一陰二陽,陰氣初生;正西坎卦二陰圍一陽,陰氣漸長;西北艮卦二陰祛一陽,陰氣漸盛;正北坤卦三陰,陰氣盛極。

十二訊息卦(十二闢卦)源於伏羲先天八卦,將坎離二卦去掉,得坤、震、兌、乾、巽、艮六卦,這正是訊息卦的重卦次序。《左氏·定公四年·正義》言:“《易》雲:伏羲作十言之教,曰:乾、坤、震、巽、坎、離、艮、兌、消、息。”《漢上易傳·卷八》、《路史·後記一注》又稱鄭玄《六藝論》所引。伏羲十言之教講八卦與訊息,而伏羲先天八卦正是按陰陽訊息法則排列,此足以相互發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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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訊息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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帛書《連山》先天八卦(彝族先天八卦)

帛書《連山》先天八卦以陽卦表陽氣,以陰卦表陰氣。東北震卦陽爻在初,陽氣初生;正東坎卦陽九二,陽氣漸長;東南艮卦陽九三,陽氣漸盛;正南乾卦純陽,陽氣盛極。西南巽卦陰爻在初,陰氣初生;正西離卦陰六二,陰氣漸長;西北兌卦陰六三,陰氣漸盛;正北坤卦純陰,陰氣盛極。此與“陽氣起於東北,盡於西南;陰氣起於西南,盡於東北”最為符合。

(2)帛書《易傳》釋坤卦“西南得朋,東北喪朋”

帛書《衷》“乾坤之參說”篇:

東北喪崩(朋),西南得崩(朋),求賢也。

帛書《衷》“坤之詳說”篇:

《易》曰:“東北喪崩(朋),西南得崩(朋),吉。”子曰:非吉石(所)也。其□□要誠與賢之謂也。〔武夫〕有拂,文人有輔,拂不撓,輔不絕,何不吉之有?”

帛書《衷》從古代事理角度解釋“東北喪朋,西南得朋”。朋、賢,皆從貝。朋的原始義為貝類貨幣,損益二卦都有“或益之,十朋之龜弗克違”的爻辭,《詩·小雅·菁菁者莪》曰:“既見君子,錫我百朋。”這裡的“朋”都取原始義。賢,從貝。賢的本義為財寶,引申為賢人,在物為寶,在人為賢。段玉裁《說文注》:“賢本多財之稱。引伸之凡多皆曰賢。人稱賢能,因習其引伸之義而廢其本義矣。”古代的貨幣貝產地只在南洋、印度洋一帶,也就是西南方向,朋貝來自西南,這是《周易》“利西南得朋”的原始義。坤為西南,坤為朋也。

通行本《周易》與帛書《易》坤卦卦辭都是“西南得朋,東北喪朋”,然而在帛書《衷》前後句顛倒,將“東北喪朋”置於前,艮為東北之卦,“西南得朋,求賢”之說合乎古代貨幣來自西南的古義,這與帛書易學流派崇尚《連山》有密切關係。

《彖傳》釋“西南得朋,東北喪朋”曰:“西南得朋,乃與類行;東北喪朋,乃終有慶。”先儒以“後天八卦”陰卦居於東南、南、西南、西而陽卦居於西北、北、東北、東釋之,遭到了明末王夫之、清代王引之的否定。坤為陰氣,《彖傳》明言“乃與類行”,類為陰,“西南得朋,乃與類行;東北喪朋”是“陰氣起於西南,盡於東北”之義也,“陽氣起於東北”,故“乃終有慶”。後天八卦陰氣始於“夏至一陰生”的離卦正南,陽氣始於“冬至一陽生”的坎卦正北,故不合坤卦卦辭。伏羲先天八卦與帛書《連山》八卦的陰陽訊息皆與坤卦卦辭符合,而伏羲八卦的陰陽卦分類不合(如自西南到東北“類行”依次為:巽坎艮坤,陰卦二,陽卦二),只有帛書八卦最為吻合(如自西南到東北“類行”依次為:巽離兌坤,全是陰卦)。

【《說卦傳》“《易》逆數”解】

無論是伏羲先天八卦,以及伏羲八卦衍生的十二闢卦,還是帛書《連山》先天八卦,其用陰陽爻演示陰陽訊息皆是順行,即“天道左旋”,如日月星辰自東向西而執行也(以大地為座標系而言)。《說卦傳》言“《易》逆數也”,邵雍、朱熹以伏羲八卦圓圖釋之,皆不能自圓其說,只能得出朱熹所說“圓圖又只一半逆”的結論。

邵雍《皇極經世書·觀物外篇》說:

逆數之,震一,離兌二,乾三,巽四,坎艮五,坤六也。

邵雍認為的“逆行”是順時針,此已違背天體順行的常識。姑且按其思路說,震、離兌、乾,是先子而後父,巽、坎艮、坤,是先女而後母,故曰“逆數”。若此,坎艮二子在乾父後,離兌二女在坤母后(圓圖),何不言順?明明是兩順一逆,為何只言“逆”呢?如果“震一,離兌二,乾三”是逆,則“乾、兌離、震”為順,難道父親先有了三女兒兌,然後再有二女兒離,此合乎常理嗎?

那麼,“《易》逆數”到底何意?

愚以為,“《易》逆數”的“數”既作名詞又作動詞,《易》數實為納甲數,十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這十個神秘的文字的奧秘至今未能圓滿破譯。十天干表天數,夏朝帝王廟號如太康、仲康、少康(即大庚、仲庚、少庚,見陳夢家《殷虛卜辭綜述》),另有孔甲、胤甲、履癸(即夏桀),商王從大乙(湯)到帝辛(紂)三十一王全用天干作廟號。

納甲源於《連山易》,將納甲附於伏羲八卦和帛書八卦如圖:

【新出版物論證理路】子夏所習《易本命》、《連山易》的關係及辨析

伏羲先天八卦納甲

伏羲先天八卦:乾甲木,生兌丁火,生離己土,生震庚金,生坤癸水生乙木,生艮丙火,生坎戊土,生巽辛金,生乾壬水生甲木,逆行迴圈一週,此“《易》逆數也”。

【新出版物論證理路】子夏所習《易本命》、《連山易》的關係及辨析

帛書《連山》先天八卦(彝族先天八卦)納甲

帛書《連山》先天八卦:乾甲木,生艮丙火,生坎戊土,生震庚金,生坤癸水生乙木,生兌丁火,生離己土,生巽辛金,生乾壬水生甲木,逆行迴圈一週,此“《易》逆數也”。

3.

帛書《繫辭》“營辰之鬥”與夏曆、子夏所習《易本命》(《連山》)的關係

帛書《繫辭》:

言行,君子之區幾,區幾之發,營辰之鬥也。

傳本《繫辭傳》:

言行,君子之樞機,樞機之發,榮辱之主也。

帛書《繫辭》這段文字與傳本《繫辭》的主要區別是“營辰之鬥”與“榮辱之主”,其中蘊含了《夏曆》、《連山》豐富的文化含義,若以通假字敷衍而過,古《易》真義則不得見矣。

區幾,是“樞機”的省筆,也是其古文初形。《公羊傳·文公十四年》何注:“北斗,天之樞機,玉衡七政所出。”北斗七星的前三星為天樞、天璇、天璣,故“樞機”是北斗簡稱。

《史記·天官書》:

北斗七星,所謂“旋、璣、玉衡、以齊七政。”……鬥為帝車,運於中央,臨制四鄉。分陰陽,建四時,均五行,移節度,定諸紀,皆繫於鬥。

《漢書·天文志》與上略同。

《晉書·天文志》:

北斗七星在太微北,七政之樞機,陰陽之元本也。故運乎天中,而臨制四方,以建四時,而均五行也。……鬥為人君之象,號令之主也。又為帝車,取乎運動之義也。又魁第一星曰天樞,二曰璇,三曰璣,四曰權,五曰玉衡,六曰開陽,七曰搖光,一至四為魁,五至七為杓。樞為天,璇為地,璣為人,權為時,玉衡為音,開陽為律,搖光為星。

古人以北斗為天之樞機、為主。鬥與主古音同,故可互借。《周易·豐》九四雲:“日中見鬥。”《釋文》引孟喜雲:“鬥,本作主。”《尚書帝命驗》雲:“黃曰神鬥。”宋注云:“鬥,主也。”

項安世《周易玩辭》引《子夏易傳》釋《說卦》“艮為狗”曰:“鬥主狗,鬥止而動,艮之象也。”子夏所習《易本命》以艮為鬥。《晉書·天文志》“樞為天,璇為地,璣為人,權為時,玉衡為音,開陽為律,搖光為星”,這與《易本命》《連山易》“一天、二地、三人、四時、五音、六律、七星、八風”符合。艮卦統攝北斗七星,艮為鬥,鬥為主,故帛書《繫辭》“區幾之發,營辰之鬥也”當源自子夏所習的《連山易》。

那麼,“營辰”何意?此天文學名詞,亦非“榮辱”之通假。

“營”指營室,“辰”指日月合朔。《漢書·律曆志》雲“鬥綱之端,連貫營室”,“鬥綱”指北斗第一星天樞與北極的連線,指向營室,即指天之“艮維”。——《連山》首艮之義也。

中國古代曾經使用過二十七宿,原來室、壁兩宿本合為一宿(營室)。從星圖看,室宿和壁宿都是上下兩顆星,象兩堵牆(西壁、東壁),故只有合在一起才為“營室”。曾侯乙墓(公元前433年)二十八宿漆箱上寫的二十八宿東縈、西縈(縈通營)是營室剛剛分開的名稱,此後才把東縈、西縈稱為室、壁兩宿。

竺可楨《二十八宿起源之時代與地點》(《思想與時代》1944年,第34期)一文說:

月行周天,即所謂恆星月,原只須二十七天又三分之一日左右。故如將白道即月軌道旁星宿分為星座則二十七之數,實更近理。我國與印度在有一時代曾有二十七宿之分法。《史記·天官書》雲:“太歲在甲寅,鎮星在東壁,故在營室。”可知東壁本來是營室的一部分。及《史記》卷二十七考證:“二十八宿列於《天官書》五官者,唯二十七,壁不與焉,《爾雅》亦同。”印度二十八宿在古代經典中有合室壁二宿為一者,亦有減去織女者。

李守力按:

陳遵媯《中國天文學史》(1982年版第2冊311頁引用了竺可楨的觀點,但沒有標明出處。潘鼐《中國恆星觀測史》(1982年版45頁)也認為:“營室可以包含東壁。”

織女屬於天琴座,相當於印度星宿學的牛宿。在漢譯佛經中常見二十八宿的記載,但也有二十七宿的記載,如《大方廣菩薩藏文殊師利根本儀軌經》、《宿曜經》、《摩登伽經》、《大智度論》等經典都記載了不含牛宿的二十七宿。

陳久金注《史記·天官書》“營室為清廟,曰離宮”說:壁宿又稱東壁,是從營室中分出來的。《元命苞》雲:“營室十星。”後世室宿為二星,壁宿為二星,離宮也獨立為六星。三星座的星數相加正是十星。可見《天官書》之營室包括室宿、壁宿、離宮在內。

筆者在研究《雜卦傳》時也發現,《雜卦傳》儲存了二十七宿體系向二十八宿體系演變的歷史資訊。

那麼二十七宿使用於何時呢?子夏所習《連山》、《易本命》說“三九二十七,七主星”,這正是夏代使用二十七宿的見證。“營”是營室的簡稱,營室屬於二十七宿,“營辰”即日月合朔於營室,即夏曆正月立春也。

根據武家璧的研究成果,古六歷中的《顓頊歷》與《夏曆》都屬於《夏小正》系統,後者與前者之間似乎存在一定的淵源關係,如:

《後漢書·律曆志》劉昭注引蔡邕《月令論》:

《顓頊歷》術曰“天元正月己巳朔旦立春,俱以日月起於天廟營室五度。”今《月令》“孟春之月,日在營室”。

《晉書·律曆志》所言:

顓頊以今孟春正月為元,其時正月朔旦立春,五星會於天廟營室也,……鳥獸萬物莫不應和,故顓頊聖人為歷宗也。……夏為得天,以承堯舜,從顓頊也。

《新唐書·歷志》引一行《大衍曆議·日度議》:

《顓頊歷》上元甲寅歲,正月甲寅,晨初合朔立春,七耀皆值艮維之首。蓋重黎受職於顓頊,九黎亂德,二官鹹廢,帝堯復其子孫,命掌天地四時,以及虞、夏。故本其所由生,命曰《顓頊》,其實《夏曆》也。

從月名與建正相同的角度來看,《顓頊歷》(即《顓頊小正》,另有《顓頊歷大正》正月建亥,秦朝用之)為《夏時》《夏小正》所繼承是可信的。

4.

孔子教子夏損益之道與帛書《易傳》的關係

帛書《要》篇:

孔子繇(籀)《易》,至於《損》、《益》一卦,未尚(嘗)不廢書而嘆,戒門弟子曰:“二厽子,夫《損》、《益》之道,不可不審察也,吉凶之[門]也。《益》之為卦也,春以授夏之時也,萬勿(物)之所出也,長日之所至也,產之室也,故曰益。《授(損)》者,秋以授冬之時也,萬勿(物)之所老衰也,長[夕]之所至也,故曰產道窮焉,而產道[啟]焉。《益》之始也吉,亓(其)冬(終)也兇。《損》之始兇,亓(其)冬(終)也吉。《損》《益》之道,足以觀天地之變而君者之事已。是以察於損益之變者,不可動以憂憙。故明君不時不宿,不日不月,不卜不筮,而知吉與兇,順於天地之心也,此胃(謂)《易》道。故《易》又(有)天道焉,而不可以日月生(星)辰盡稱也,故為之以陰陽;又(有)地道焉,不可以水火金木土盡稱也,故律之以柔剛;又(有)人道焉,不可以父子君臣夫婦先後盡稱也,故要之以上下;又(有)四時之變焉,不可以萬勿(物)盡稱也,故為之以八卦。故《易》之為書也,一類不足以亟(極)之,變以備亓(其)請(情)者也,故胃(謂)之易;又(有)君道焉,五官六府不足盡稱之,五正之事不足以產之。而《詩》、《書》、《禮》、《樂》不[止]百扁(篇),難以致之。不問於古法,不可順以辤令,不可求以志善。能者繇(由)一求之,所胃(謂)得一而君(群)畢者,此之胃(謂)也。《損》、《益》之道,足以觀得失矣。”

《孔子家語·六本》(王肅注):

孔子讀《易》,至於損益,喟然而嘆。子夏避席問曰:“夫子何嘆焉?”孔子曰:“夫自損者必有益之,自益者必有決之,(《易》損卦次得益,益次夬,夬,決也。損而不已必益,故受之以益,益而不已必決,故受之以夬)吾是以嘆也。”子曰:“然則學者不可以益乎?”子曰:“非道益之謂也。道彌益而身彌損。夫學者損其自多,以虛受人,故能成其滿博哉!天道成而必變,凡持滿而能久者,未嘗有也。故曰:‘自賢者,天下之善言不得聞於耳矣。’昔堯治天下之位,猶允恭以持之,克讓以接下,(允,信也。克,能也)是以千歲而益盛,迄今而逾彰;夏桀昆吾,(昆吾國與夏桀作亂)自滿而極,亢意而不節,斬刈黎民如草芥焉,天下討之,如誅匹夫,是以千載而惡著,迄今而不滅。觀此,如行則讓長,不疾先,如在輿遇三人則下之,遇二人則式之,調其盈虛,不令自滿,所以能久也。”子夏曰:“商請志之,而終身奉行焉。”

《淮南子·人間訓》:

孔子讀《易》至《損》、《益》,未嘗不憤然而嘆曰:“益損者,其王者之事與?事或欲以利之,適足以害之,或欲害之,乃反以利之。利害之反,禍福之門戶,不可不察也。”

《說苑·敬慎》:

孔子讀《易》,至於《損》、《益》,則喟然而嘆。子夏避簾而問曰:“夫子何為嘆?”孔子曰:“夫自損者益,自益者缺。吾是以嘆也!”子夏曰:“然則學者不可以益乎?”孔子曰:“否!天之道,成者未嘗得久也。夫學者以虛受之,故曰得。苟不知持滿,則

天下之善言不得入其耳矣

。昔堯履夫子之道,猶允恭以持之,虛靜以待之,故百載以逾盛,迄今而益章。昆吾自藏而滿意,窮高而不褒,故當時而虧敗,迄今而逾惡,是非損益之徵與?吾故曰:‘《謙》也者,致恭以存其位者也。’夫《豐》,‘明而動,故能大’,苟大則虧矣。吾戒之,故曰:

天下之善言不得入其耳矣

(注:此十一字與上文重複,盧文弨認為是衍文)‘日中則昃,月至則食,天地盈虛,與時訊息’。是以聖人不敢當盛,升輿而遇三人則下,二人則軾,調其盈虛,故能長久也。”子夏曰:“善!請終身誦之。”

以上孔子論損益的文獻四種,《孔子家語·六本》《說苑·敬慎》文獻表明孔子是與子夏論損益二卦,這就暗示帛書《要》的記錄者是子夏。

(1)帛書《要》篇孔子論損益與《連山》後天八卦的關係

清·馬國翰輯《連山》:

帝出乎震,齊乎巽,相見乎離,致役乎坤,說言乎兌,戰乎乾,勞乎坎,成言乎艮。——幹寶《周禮注》引雲:“此《連山》之易也。”羅泌《路史·發揮》亦云。

原來,後天八卦本為《連山》之易,上圖的帛書《八卦》是《連山》的先天八卦,先天八卦言陰陽訊息,後天八卦言五行方位節氣。

世傳《連山》首艮並非六十四卦首艮,而是乾坤六子首艮。與《周易》相同,《連山》也有先天八卦和後天八卦,三易的後天八卦同為《連山》後天八卦(邵雍將後天八卦名為文王八卦,不確),只有先天八卦不同(詳見《周易金鑰·伏羲、神農、黃帝先天八卦源流圖證》)。

【新出版物論證理路】子夏所習《易本命》、《連山易》的關係及辨析

後天八卦圖

後天八卦源自《連山》,《周易·說卦傳》繼承之。《說卦傳》雲:

帝出乎震,齊乎巽,相見乎離,致役乎坤,說言乎兌,戰乎乾,勞乎坎,成言乎艮。……兌,正秋也,萬物之所說也,故曰“說言乎兌”。“戰乎乾”,乾,西北之卦也,言陰陽相薄也。坎者水也,正北方之卦也,勞卦也,萬物之所歸也,故曰“勞乎坎”。艮,東北之卦也。萬物之所成終而所成始也,故曰“成言乎艮”。

夏曆以寅月立春為首為正月,寅為東北艮卦,故《說卦傳》雲:“艮,東北之卦也,萬物之所成終而所成始也”。

後天八卦包含方位(四正四維)、節氣(八卦八節)、五行歷(巽木離火坤土乾金坎水)等曆法元素,故司馬遷《太史公自序》說:“《易》著天地陰陽四時五行,故長於變。”五行是《連山易》元素,《周易》刻意迴避,不提五行。而帛書《易傳》提到“五行”凡四次,《二三子》兩次,《衷》一次,這裡《要》篇提到“水火金土木”一次。由此可見帛書《易傳》與《連山易》的關係。

後天八卦,兌為正秋,即秋分,日夜等分故為正。以此推,震為春分;巽為立夏;離為夏至,即“長日之所至”;坤為立秋;兌為秋分;乾為立冬;坎為冬至,即“萬物之所歸”、“長夕之所至”;艮為立春,“萬物之所成終而所成始也”。

益卦下震上巽,按《說卦》,震為春分,巽為立夏,從春分到立夏,陰消陽息為增益,立夏之後就是夏至,白天日照時間達到最長,萬物得以生長(出、產,生也、長也。春為生,夏為長),故孔子曰“《益》之為卦也,春以授夏之時也,萬物之所出也,長日之所至也,產之室也,故曰《益》。”夏至一陰生,《淮南子》“夏日至,陰乘陽,是以萬物就而死。”故下文說“《益》之始也吉,其終也兇。”

《益·彖傳》:“益動而巽,日進無疆。天施地生,其益無方。凡益之道,與時偕行。”“益動而巽,日進無疆”,言從震到巽,“春以授夏之時”,白日增進沒有邊界。自春分到立夏,白日逐漸增長,夏至離卦在益卦之外,故言“日進無疆”。帛書《要》雲益卦“萬物之所出也,長日之所至也,產之室也”,《彖傳》濃縮為“天施地生”,李學勤《周易溯源》說“秦至漢初簡帛文字,凡“生”多改作“產”,《說文》“產,生也。”

損卦下兌上艮,按《說卦》,兌為秋分,艮為立春,從秋分到立春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自秋分經立冬到冬至,陽消陰息為減損,黑夜的時間達到最長,故孔子曰“《損》者,秋以授冬之時也,萬物之所老衰也,長夕之所至也,故曰《損》,產道窮焉”;第二階段自冬至到立春,艮為立春,《說卦傳》言艮“萬物之所成終而所成始也”,此即“產道窮焉,而產道啟焉”。故下文說“《損》之始兇,其終也吉”。損卦所包含的節氣有四個,益卦只有兩個,所以孔子對損卦的闡述較益卦內容多出一部分,益卦在“之所至也”後只有“產之室也”一句斷語,而損卦在“之所至也”後有“產道窮焉,而產道啟焉”兩句斷語。

《損·彖傳》:“損剛益柔有時,損益盈虛,與時偕行。”損剛益柔、損益盈虛,即是陽氣消減,陰氣增長,即帛書《要》雲損卦“秋以授冬之時也,萬物之所老衰也,長夕之所至也”。

帛書《易傳》處於傳本《易傳》的草創初期,後來由於《易象》的加入,傳本《易傳》對帛書《要》篇損益二卦四時變化之象進行了大幅度的濃縮和揚棄。如果沒有帛書《要》的對照,我們很難理解《雜卦傳》“損益,盛衰之始也”的意義。

傳本《易傳》代表《周易》正統,故損益二卦《彖傳》中含有《連山易》後天八卦的東西已經微乎其微。帛書《要》篇孔子與子夏以《連山易》後天八卦論證損益之道,正是子夏易學的特徵所在。

(2)帛書《易傳》講卦用《周易》卦序,而不用帛書《易》卦序

但是,同樣是孔子論損益二卦,《孔子家語·六本》和《說苑·敬慎》中又說到了《周易》的卦序,《孔子家語·六本》“夫自損者必有益之,自益者必有決之”,損卦、益卦、夬卦(《說苑·敬慎》“缺”,夬,決也,缺也),這是《周易》的卦序。事實上,帛書《易傳》講卦時採用的也是《周易》卦序,而不是帛書《易》的卦序。

(3)帛書《衷》“豐之虛盈”

《說苑·敬慎》引用了《繫辭傳》“謙也者,致恭以存其位者也”,也見於帛書《繫辭》。還引用了“明而動”、“日中則昃,月至則食,天地盈虛,與時訊息”豐卦《彖傳》的文字,難道帛書《易傳》時期《彖傳》已經成書?並非如此,《彖傳》與帛書《易傳》的主要區別在爻象,這段文字恰恰是帛書《易傳》擅長說理的風格。帛書《衷》論“剛柔之失”共有十條,有九條言卦爻辭,唯獨豐卦不言爻辭,而是說“豐之虛盈”,如此驚人的巧合足以說明帛書《易傳》是子夏所傳。

帛書《衷》論“剛柔之失”:

子曰:萬物之義,不剛則不能僮(動),不僮(動)則無功,恆僮(動)而弗中則〔亡,此剛〕之失也。不柔則不靜,不靜則不安,久靜不僮(動)則沈,此柔之失也,是故乾之“炕龍”(亢龍),壯之“觸蕃”(觸藩),句(姤)之“離角”(其角),鼎之“折足”,酆(豐)之“虛盈”,五繇者,剛之失也。僮(動)而不能靜者也。川(坤)之“牝馬”,小蓄(小畜)之“密雲”,句(姤)之“[適]屬”(蹢躅),〔漸〕之“繩婦”(孕婦),肫(屯)之“泣血”,五繇者,陰之失也,靜而不能僮(動)者也。

類似“豐之虛盈”的例子還有謙卦《彖傳》的“四益”也出現於帛書《易傳》以及韓嬰易學中,詳見下文。

(4)孔子論損益之終而言“軾”與帛書《繆和》解益卦九五爻辭言“軾”

《孔子家語·六本》:

觀此,如行則讓長,不疾先,如在輿遇三人則下之,遇二人則式之,調其盈虛,不令自滿,所以能久也。”子夏曰:“商請志之,而終身奉行焉。”

《說苑·敬慎》:

是以聖人不敢當盛,升輿而遇三人則下,二人則軾,調其盈虛,故能長久也。”子夏曰:“善!請終身誦之。”

帛書《繆和》曰:

西人舉兵侵魏野而□□□□□□□□□□□而遂出見諸大夫。過段幹木之閭而式,亓僕李義曰:義聞之,諸矦先財而後財(身),今吾君先身而後財,何也?文矦曰:段幹木富乎德,我富於財;段幹木富[乎義,我富於地。財不如德,地不如義。德而不吾]為者也,義而不吾取者也,彼擇取而不我與者也,我求而弗得者也。若何我過而弗式也?

西人聞之曰:我將伐無道也,今也文矦尊賢□□□□□兵□□□□□□□□□□何何而要之局,而冣之獄獄,吾君敬女而西人告不足。易卦亓義曰:“又覆(孚)惠心,勿問無(元)吉;又復(孚)惠我德”也。

孔子教子夏損益之道,最末言“軾”結束,子夏表示一定要“終身誦之”,這是孔子論損益之道之所以廣泛流傳的原因。帛書《繆和》中解說益卦九五爻辭時恰如其分地引用了“魏文侯過段幹木之閭而軾之”的故事(詳見益卦解讀),魏文侯與段幹木都以子夏為師,都實踐子夏所傳損益之道。

帛書《繆和》《昭力》的內容源自子夏及其同門、門人從孔子學《易》的記錄,由於魏文侯與段幹木之事發生在子夏晚年,所以這段內容當由子夏、段幹木門人所追記。

5.

《易本命》《連山易》、帛書《易傳》與傳本《易傳》龍德的區別

坤卦上六:龍戰於野,其血玄黃。

《象》曰:

龍戰於野,其道窮也。

《坤·文言》曰:

陰疑於陽必戰,為其嫌於無陽也,故稱龍焉,猶未離其類也,故稱血焉。夫玄黃者,天地之雜也,天玄而地黃。

李守力按:

坤初六“履霜堅冰至”,《文言》言“臣弒其君”;六三“或從王事”,《文言》雲“臣道也”。故坤卦主題為臣道,上六為坤卦臣道之極,“龍戰於野,其血玄黃”言臣子叛亂之義,故《象》曰“其道窮也”。有戰、血二字,其義顯然。《文言》也是此義。

然而,《釋文》:“疑,荀、虞、姚信、蜀才作凝。”又云:“嫌,荀、虞、陸、董作兼。”而荀、虞、鄭,皆無“無”字。則此二句當作:“陰凝於陽必戰,為其兼於陽也。”如此則合於帛書《易傳》。

帛書《二三子》:

二三子問曰:《易》屢稱於龍,龍之德何如?孔子曰:龍大矣……高尚行乎星辰日月而不晀,

能陽

也;下綸窮深淵之淵而不沫,

能陰

也。

……

《易》曰:“龍戰於野,其血玄黃。”孔子曰:“此言大人之廣德而施教於民也。夫文之李,採物畢存者,其唯龍乎?德義廣大,法物具備者,其唯聖人乎?‘龍戰於野’者,言大人之廣德而下接民也。‘其血玄黃’者,見文也。聖人出法教以道(導)民,亦猶龍之文也,可謂‘玄黃’矣,故曰‘龍’。見龍而稱莫大焉。”

帛書《衷》:

“龍戰於野”,文而能達也。

……

“龍戰於野,其血玄黃”,子曰:“聖人信哉!隱文且靜,必見之謂也。龍七十變而不能去其文,則文其信而達。”

關於坤上六的解釋,帛書《衷》與帛書《二三子》前後一致,都將坤卦釋為龍、大人。《二三子》將“戰”釋為“接”,《說文》與此也合。

《說文》:“壬:位北方也,陰極陽生,故《易》曰:‘龍戰於野’。戰者,接也,象人裹妊之形。壬承辛,象人脛。”

《說文》屬孟喜《易》,虞翻五世家傳孟氏《易》學。荀爽易學多與子夏、帛書《易》有關。所以他們與帛書《易傳》觀點符合。

《漢上易傳·叢說》:“孟喜、京房之學,其書概見於一行所集,大要皆自《子夏傳》而出。”這個說法有一定的道理。帛書《易傳》代表了孔子研究《周易》初期的成果,可能由子夏所傳,孟喜易學受了子夏易學的影響,所以孟氏《易》含有帛書《易傳》的元素。

帛書《易傳》主張龍德亦陽亦陰,其觀點與《易本命》相合。

《易本命》說:“魚生於陰而屬於陽”,“鱗蟲三百有六十而龍為之長”,所以龍兼具陰陽屬性。

《莊子·天運》中說,孔子早年見過老子後,評價老子說:“吾乃今於是乎見龍。龍,合而成體,散而成章,乘雲氣而養乎陰陽。”

可見孔子早年繼承《易本命》《連山易》思想,認為龍是陰陽合而成體的。

孔子晚年研究《周易》時,先是沿用傳統龍德的說法闡釋乾坤二卦,但是在傳本《易傳》成書時孔子拋棄了龍德為陰說,只用龍德為陽說:

乾初九:潛龍勿用。

《象》曰:

潛龍勿用,陽在下也。

《乾·文言》:

“乾龍勿用”,陽氣潛藏。

在《易本命》、《莊子》、帛書《易傳》如此多的文獻中孔子都用龍德亦陽亦陰的觀點,何以在傳本《易傳》做出重大的改變呢?這與孔子獲得周室秘笈《易象》有關,否則很難理解孔子前後解《易》思想的突然變化。

(未完待續)

(本文引自李守力著《周易詮釋》,最新修訂日期為2019年2月17日,為文化傳統平臺原創釋出,本連結可用於個人學習分享,機構轉載請聯絡本平臺獲取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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