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的“年味”

我們常常吐槽現在沒有年味了,這是因為生活節奏變快,很多行業春節期間仍需工作,沒有時間閒閒地過年,我們沒有儀式感了。而《紅樓夢》中的賈府過年則充滿了濃濃的“年味”,因為他們在認認真真、隆而重之地在過年。

《紅樓夢》中的“年味”

《紅樓夢》第五十三回,詳盡寫了賈府過年的情形,極盡富麗奢華。

臘月裡主要預備過年的一切事宜,俗稱“忙年”。

一入臘月,文中就寫“離年日近”,榮國府兩個當家的夫人王夫人與鳳姐就開始治辦年事了。寧榮兩府皆忙碌起來。

一,預備祭祖

年前普通老百姓人家要“掃屋”,我們濟寧地區一般是在臘月二十三進行。裡裡外外、上上下下大掃除,乾乾淨淨過年。賈家大家族,更講究了。

寧國府是長房,賈家宗祠在賈珍那邊。祭祖是過年時最重要的事。年前,賈珍命人開了宗祠,著人打掃,收拾供器,請神主,又打掃上房,以備懸供遺真影像。賈珍把佃戶送來的好東西留下供祖,榮國府也送了許多供祖之物。

《紅樓夢》中的“年味”

對功勳之家,皇帝按例賞賜祭祀的銀子。賈珍對此感覺非常榮耀。他說:“咱們那怕用一萬銀子供祖宗,到底不如這個又體面,又是霑恩錫福的。”

二,發福利

就像我們現在過年單位裡發過節的福利一樣,賈家也給族人發福利。

賈珍是賈氏族長,他主持過年福利的發放。佃戶送來的收成,賈珍留出家中所用的,再送給榮國府一部分,剩下的按等級分成一份一份的,分發給族人。

賈氏一族繁衍生息,幾代之後,旁支子弟有的已經敗落,沒有進益。為了幫他們度過年關,賈珍分發一些年貨,也是盡一點責任。賈珍說,如果沒有皇帝賞賜的春祭銀子,那些世襲的窮官無法上供過年了。同理,沒有賈珍的福利年貨,那些窮族人也無法度過年關。

三,準備壓歲錢

賈府上上下下幾百口人,長輩給晚輩,主子給奴才,都要給壓歲錢。

為了圖吉利好看,賈府的壓歲錢並不是直接給銀子或銅錢,而是把銀子或金子鑄成各種形狀的錁子。這個要提前鑄出來。

寧國府的銀錁子鑄了二百二十個,還有沒交上來的金錁子不知道有多少。錁子的形狀有梅花式的,也有海棠式的,也有筆錠如意的,也有八寶聯春的,名字都非常吉利,“筆錠如意”諧音“必定如意”。

壓歲錁子應該根據身份、地位的不同,選擇金的或銀的,或哪一種形狀。

四,擬定請客的時間表

《紅樓夢》中的“年味”

賈府當時正當繁盛,和高官貴胄交往極多,他們正月裡要互相請客,請吃年酒。如果不事先擬定好名單、時間,到時候容易混亂。而且往年因為寧榮兩府沒有互通訊息,同時請了某一家,好像兩宅商議定了送虛情怕費事一樣,弄得丟面子。因此賈珍命賈蓉到榮國府拿了請人吃年酒的日期單子來,以免請重了人。

五,互送禮物

我們老百姓過年時,親戚之間要互相送禮物,貴族人家也不例外。

文中寫了,賈珍收到黑山莊的租子,吩咐將各樣取了些,命賈蓉送過榮府裡。榮國府也送了許多與賈珍之物。

文中還寫了北靜王送年禮:

人回:“北府水王爺送了字聯、荷包來了。”

由此類推,各府第之間送禮應該絡繹不絕。

過年的正日子

總把新符換舊符

臘月二十九日,一切都準備齊全了。寧榮兩府中都換了門神、聯對、掛牌,新油了桃符,煥然一新。寧榮兩府從大門、儀門、大廳、暖閣、內廳、內三門、內儀門並內塞門,直到正堂,一路正門大開,兩邊階下一色大紅燈籠高高掛,一路看去,好像兩條金龍。

寧榮街上,東一邊設列著寧國公的儀仗執事樂器,西一邊設列著榮國公的儀仗執事樂器,來往行人都不能從這裡過。

除夕祭祖

臘月三十,賈母帶著有誥封的夫人們,按品級穿著朝服,進宮去向后妃們朝賀,行禮,在宮中飲宴。

賈母等人從宮中回來,直接到寧國府宗祠祭祀。我們來看看賈家祭奠祖先的儀式。

《紅樓夢》中的“年味”

賈府人分昭穆排班立定。昭穆即左右,是宗法制度對宗廟或墓地的輩次排列規則和次序。二世、四世、六世,位於始祖之左方,稱“昭”,繼的意思;三世、五世、七世,位於始祖之右方,稱“穆”。

文字輩中最長的賈敬主祭,賈赦陪祭,賈珍獻爵,賈璉賈琮獻帛,寶玉捧香,賈菖賈菱展拜墊,守焚池。青衣樂奏,三獻爵,拜興畢,焚帛奠酒。禮畢,樂止,退出。

然後女眷由賈母帶頭在正堂檻內,檻外是賈敬賈赦,眾子弟按輩分排到內儀門,家人小廝都在儀門之外。

祭祀的菜傳至儀門,晚輩賈荇賈芷等接了,按次傳至階上賈敬手中。賈蓉系長房長孫,只有他隨女眷在檻內。賈敬把菜傳給賈蓉,賈蓉傳給他妻子,再傳給鳳姐、尤氏,傳至供桌前,交給王夫人。王夫人傳給賈母,賈母捧放在桌上。邢夫人站在供桌西邊,同賈母一起供放。

菜飯湯點酒菜傳完,賈蓉退出下階,歸入賈芹階位之首。從文旁之名者,賈敬為首;從玉者,賈珍為首;從草頭者,賈蓉為首;左昭右穆,男東女西。賈母拈香下拜,眾人一齊跪下禮拜。

給長輩拜年

祭祖完畢,賈氏子孫都到榮府給賈母行禮。男一起,女一起,一起一起地都行過了禮。同輩的老妯娌也來給賈母行禮。

《紅樓夢》中的“年味”

其他的人也按長幼挨次歸坐受禮。兩府傭人僕婦、小廝、丫鬟,按差役上中下行完禮畢,就散押歲錢、荷包、金銀錁,然後吃年夜飯。

除夕守歲

除夕夜要各處照明。賈府各處佛堂灶王前焚香上供,王夫人正房院內設著天地紙馬香供,大觀園正門上挑著大明角燈,各處都有路燈,燈火輝煌。

賈府的上下人等,都打扮的花團錦簇,歡天喜地,一夜人聲嘈雜,爆竹聲響不絕。

大年初一

大年初一,賈母帶著夫人們五更天就又進宮朝賀、飲宴,同時給元春祝賀生日。因為出生在大年初一,元春才取此名。

賈母從宮中回來,又去祭過列祖,再受家下人的禮。然後就和孫子孫女們休閒娛樂,所有賀節來的親友一概不會。

年後

王夫人與鳳姐是天天忙著請人吃年酒,又連日被人請去吃年酒,親友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元宵節

《紅樓夢》中的“年味”

元宵將近,寧榮二府又張燈結綵。正月十一賈赦請賈母吃飯,次日賈珍請。元宵節賈母定了戲班,花廳滿掛各色佳燈,帶領榮寧二府各子侄孫男孫媳等家宴,看戲,賞燈,猜燈謎。

不出正月都是年

正月十七的時候,賈府收起祖宗的影像,關了宗祠,但是新年還沒過去,這天薛姨媽家請吃年酒,十八日便是賴大家,十九日便是寧府賴升家,二十日便是林之孝家,二十一日便是單大良家,二十二日便是吳新登家,這些有體面的下人再請主子吃年酒,一直熱鬧到正月底。

賈府的年,從臘月開始“忙年”,到吃年酒吃到正月底,這樣算來,賈府的年過了兩個月,當真“年味”濃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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