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借眼敘述,讓江南七怪逐個出場,形成了高明的強烈層次感

金庸借眼敘述,讓江南七怪逐個出場,形成了高明的強烈層次感

完顏洪烈遇到江南七怪這一部分,金庸使用了很重要的寫作技術——借眼敘述,即“借眼透張”,使情節進展起伏而且又鏡頭感十足。

01 借眼讓眾人出場

江南七怪的出場,是借用完顏洪烈的眼睛展現出來的。

【第一人】完顏洪烈懷了金銀,就往鬧市中走去。這個時候,他突然間看到了七怪中的韓三爺。“突然間前面蹄聲急促,一騎馬急奔而來。”“完顏洪烈一呆,心想這矮子騎術如此精絕,我大金國善乘之人雖多,卻未有及得上他的,真是人不可以貌相。” 誰來了?韓寶駒。

【第二人、第三人】完顏洪烈正在賞玩風景,忽見湖心中一葉漁舟如飛般划來。 誰來了?韓小瑩與南希仁。

【第四人、第五人】兩人剛坐定,樓上腳步聲響,上來兩人。那漁女叫道:“五哥、六哥,你們一起來啦。” 誰?張阿生與全金髮。

【第六人】忽聽街上傳來一陣登登登之聲,似是鐵物敲擊石板,跟著敲擊聲響上樓梯,上來一個衣衫襤褸的瞎子,右手握著一根粗大的鐵杖。 誰來了?柯鎮惡。

【第七人】完顏洪烈一怔,只見樓梯口先探上一柄破爛汙穢的油紙扇,先扇了幾扇,接著一個窮酸搖頭晃腦的踱了上來,正是適才在客店中相遇的那人。 誰?妙手書生朱聰。

完顏洪烈成為江南七怪出場的串聯性人物,作者透過他的眼睛,把江南七怪一一介紹出來。這種出場,遠遠比普通寫作的那種簡單介紹要激動人心,而且還交叉了完顏洪烈這個人物。透過完顏洪烈的眼,金庸不僅介紹了江南七怪出場,還讓焦木大師和丘處機出場。

【焦木大師出場】過了一盞時分,只聽樓下有人唸佛:“阿彌陀佛!”那瞎子道:“焦木大師到啦!”

【丘處機出場】完顏洪烈眼前一花,只見一個道人手中託了一口極大的銅缸,邁步走上樓來,定睛看時,只嚇得心中突突亂跳,原來這道人正是長春子丘處機。

金庸借眼敘述,讓江南七怪逐個出場,形成了高明的強烈層次感

02 借眼觀人爭鬥

金庸不僅借用完顏洪烈的眼睛,讓江南七怪一個接著一個地出場,還讓他們與焦木大師聯合起來,同時與丘處機鬥架。

在鬥架過程中,有從小到大的過程。經焦木大師介紹後,那七怪老大柯鎮惡對二人道:“我七兄弟人稱‘江南七怪’,都是怪物而已,‘七俠’什麼的,卻不敢當。我兄弟久仰全真七子的威名,素聞長春子行俠仗義,更是欽慕。這位焦木大師為人最是古道熱腸,不知如何無意中得罪了道長?道長要是瞧得起我七兄弟,便讓我們做做和事老。兩位雖然和尚道士,所拜的菩薩不同,但總都是出家人,又都是武林一派,大家盡釋前愆,一起來喝一杯如何?”

由此,丘處機與焦木大師雙方開始了爭辯。最終也沒有辯出來個什麼道道,丘處機說道:“我就是要焦木大師交出這兩個身世可憐的女子來!他是出家人,卻何以將兩個寡婦收在寺裡,定是不肯交出?七位是俠義之人,請評評這道理看!”

“此言一出,不但焦木與江南七怪大吃一驚,完顏洪烈在旁也是暗暗稱奇,心想:‘難道他說的不是楊郭二人的妻子,另有旁人?’”這個時候,金庸把行文節奏拉回到完顏洪烈這個旁觀者身上,使借眼旁觀出現了比較強烈的裡外層次感。

接著,丘處機看說不出個道理,就把銅缸扔向焦木大師。焦木大師跳著躲開,銅缸被張阿生接住,又返還給了丘處機。朱聰看情況不好,認為這個裡面應該是有誤會,但是丘處機堅持要焦木交人。雙方都各執一詞,互相僵持著,怎麼辦呢?

江南七怪可不幹了,他們認為“我們不敢欺壓旁人,可也不能讓旁人來欺壓了。”接著,他們一個接著一個地喝丘處機透過銅缸遞過來的酒。這實際上就是在比武了。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幹?當然為了顯示自己的江湖地位,希望以此讓對方走到談判桌上。

接著,他們看彼此都是俠義之士,也不想彼此傷害,最後竟然鬥上喝酒了。“七怪見丘處機連喝二十八碗酒,竟是面不改色,神態自若,盡皆駭然。完顏洪烈在一旁瞧著,更是撟舌不下,心想:‘最好這老道醉得昏天黑地,那江南七怪乘機便將他殺了。’”

最後,人家比酒不僅沒有殺人,反而暫時偃旗息鼓了。但完顏洪烈還是想趁機收服江南七怪,這個時候“眾金兵正要衝下,完顏洪烈疾忙喝住,轉身對柯鎮惡道:‘這惡道無法無天,各位請過來共飲一杯,商議對付之策如何?’柯鎮惡聽得他呼喝金兵之聲,知他是金兵頭腦,喝道:‘他媽的,滾開!’完顏洪烈一愕。韓寶駒道:‘咱大哥叫你滾開!’右肩一聳,正撞在他左胯之上。完顏洪烈一個踉蹌,退開數步。”

完顏洪烈看形勢不好,害怕自己被牽連進去,“當下趕回客店,帶同包惜弱連夜向北,回金國的都城燕京而去。”

至此,金庸透過完顏洪烈的眼完成了江南七怪出場和他們與丘處機的第一段比試。可以說,金庸這樣的寫法把完顏洪烈、江南七怪、焦木大師和丘處機全部串聯起來,層次感立體分明,卻又毫不混亂。不得不說,這個技法的運用是很高明的。

金庸借眼敘述,讓江南七怪逐個出場,形成了高明的強烈層次感

03 借眼敘述的方法

上述的金庸借眼敘述,實際上是透張技術的一種。所謂透張,就是藉助一定載體,讓過去的事情呈現在眼前,讓別人的事情呈現在自己眼前。常用的透張手法,往往有講故事、偷窺、偷聽或者看到過去隱秘等。

在本章,金庸借用完顏洪烈的眼睛,上演了江南七怪出場並與丘處機初步爭鬥的大戲。可以說,這種借眼敘述的透張手法,讓讀者讀得非常過癮,也顯示了大師手筆的縱橫自如。

從中我們可以總結出借眼敘述的基本方法。首先,要設定穩定的眼睛。類似於鏡頭,被借的眼睛要穩定起來,不能不停轉換,否則不僅會產生視角錯亂,還會發生心流晃亂,不利於產生良性閱讀體驗。這樣的借眼敘述就是不成功的了。

其次,借眼敘述,需要不時地迴轉過來,才能造成足夠層次感。如果不能及時拉回,就會導致過度借眼,以至於變成直接敘述,這樣也就失去了借眼的基本底色。

在敘述江南七怪出場和與丘處機鬥爭的過程中,金庸時不時要把視角拉回到完顏洪烈身上。這樣才會顯得很有立體感,而且會提醒讀者,這是透過完顏洪烈的眼看到的東西,所以讀者不應該忘記完顏洪烈這個角色的存在。

最後,借眼敘述要適時結束。借眼敘述,必定意味著被藉助的眼睛的人身處其中。如果總是借眼,那麼就意味著這個人物總是要處於場中。受制於眼睛所在的人物的特性和行動力量,這雙眼睛不可能總是活潑觀察。這樣,視角也就會逐漸變得呆板,讀者的新鮮感會被厭倦感取代。

在完成借眼敘述的基本目的以後,作者就應該收回藉助的眼睛,讓這個眼睛的人物及時離場。金庸就是這樣做的,完顏洪烈的使命完成以後,他就灰溜溜趕緊帶著包惜弱北渡入金了。這樣,金庸也就讓完顏洪烈這個眼睛及時收回。接著,就是江南七怪與丘處機後續的打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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