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劉姥姥醉酒後為什麼睡到了賈寶玉床上?

劉姥姥是紅樓夢裡的鄉野村婦,與賈府的高貴奢華顯得格格不入,但就是這麼一個村老嫗,卻憑著自己的智慧和能力,得以進入賈府這樣的高門大戶去體驗一番,品嚐到了貴族的各種美食不說,還跟賈母一起遊覽了大觀園。

不僅如此,恐怕最後回到村莊裡的劉姥姥,不僅會繪聲繪色手舞足蹈地在鄉鄰分享貴族奇遇記,還會不止一次提到一個情節,自豪地說她曾在喝醉酒後睡到了賈府金鳳凰寶二爺的床上。那床是何等的精緻,屋裡是何等的香,睡著是何等的舒服……

也許村裡人都不會相信她,你一個髒婆子,能睡到人王孫公子的床上去?只怕你連門都找不到在哪裡!畢竟在怡紅院服侍的粗使丫鬟,連寶玉的屋都不能進,更何況是劉姥姥這樣的腌臢婆子?

但事實的確如此,劉姥姥二進榮國府時,因為被王熙鳳捉弄,結果喝多了酒,要上茅房,上完茅房出來,不知怎麼的,就摸到了寶二爺的房裡,之後有了七八分醉的劉姥姥,就一歪身子在寶玉床上睡了起來。

紅樓夢:劉姥姥醉酒後為什麼睡到了賈寶玉床上?

當然,這件事寶玉是不知情的,不然不定怎麼嫌棄怎麼鬧騰呢,襲人發現了仰臥在寶玉床上的劉姥姥,趕緊把她叫醒拉了出去,趕緊抓幾把百合香薰燻屋子。由此可知,襲人也深知寶玉性格,這件事多虧她瞞了下來,不然又是一件風波。

說到這,想必很多人都產生了一個疑問,這個看似無關緊要的情節,曹雪芹為什麼偏偏安排讓劉姥姥這個莊稼人來睡寶玉的床呢?或者說,佈置的像小姐的閨房一樣的寶玉臥房,為什麼偏偏安排劉姥姥用酒屁臭氣燻他的屋子呢?

我們先看脂硯齋對此事是怎麼評價的:老嫗只汙得一杯,見而勿用,豈似玉兄日享洪福,竟至無以復加而不自知?故老嫗眠其床、臥其席,酒屁燻其屋,卻被襲人遮過,則仍用其床、其席、其屋。亦作者特為轉眼不知身後事寫來作戒,紈絝公子可不慎哉?

這段話的意思是說,劉姥姥只不過用了一次妙玉的杯子,妙玉就丟掉不要了,但跟寶二爺這種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所以讓劉姥姥睡他的床但又安排襲人瞞著而不是換掉床和席,就是要警醒世人,別看現在你錦衣玉食,也許他日連劉姥姥睡過的床和席都沒有,好好珍惜吧。

紅樓夢:劉姥姥醉酒後為什麼睡到了賈寶玉床上?

說到這,想必大家會想到紅樓夢的開篇裡,有這樣一段話:雖今日茅椽蓬牖,瓦灶繩床,其旦夕風露,階柳庭花,亦未有妨我之襟懷束筆擱墨……曹公的晚年,住的是茅草屋,睡的是繩床,而他曾經也是金陵城的富貴公子,但對晚年的他來說,那只是一場曾經繁華無比的秦淮舊夢罷了。

此時的賈寶玉,正如年少時的曹公,但他一定想不到,賈府會有敗亡之日,而自己也會有落難之時,那時的他,寒冬噎酸齏,雪夜圍破氈,那時的他,被蔣玉菡襲人夫婦供養,別說是怡紅院最精緻的床帳,只怕有張床睡覺都是奢侈了。

劉姥姥作為一個村老嫗,她也許沒有賈寶玉那樣的床,但她所擁有的,也許會一直擁有,因為她已經是日子過得艱難的窮婆子了,還能窮到哪裡去呢?總不至於連自己睡覺的床也會當了吧?當了估計也沒人要吧?

而對賈寶玉來說,怡紅院的一切,不是他掙來的,是跟著賈府之生而生,隨著賈府之亡而亡的,那精緻的床帳,在賈府盛時,屬於他賈寶玉,而在賈府敗時,又不知會落入誰手。它不再屬於賈寶玉,只怕身陷獄神廟的賈寶玉,想要一張普通的床來休息都不能夠吧?

紅樓夢:劉姥姥醉酒後為什麼睡到了賈寶玉床上?

正所謂轉眼不知身後事,誰也無法預料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今天的賈寶玉,也許嫌棄劉姥姥是髒婆子,喜歡清淨潔白的女兒,但明天的賈寶玉,已淪為階下囚的他,可能連想過劉姥姥那樣的生活都不能。

因此,曹公不讓賈府的婆子睡寶玉的床,不讓其他男性睡寶玉的床,偏偏安排劉姥姥這樣又髒又窮的農村老太太去睡寶玉的床,其實是一種參透生活本質後的大智慧。當然,也是對以賈寶玉為代表的王孫公子,明明過著奢華生活卻仍不滿足的一類人的諷刺與揶揄,更是對世人的警醒和棒喝。

賈寶玉如果得知劉姥姥睡過他的床會怎樣?也許會大發雷霆,立馬丟掉換新的,但如果他真的能參透生活,預知未來,看到將來的自己,寒冬只能吃酸菜渣子,雪夜只能蓋一張破氈,他又該作何感想呢?

作者:夕四少,本文為少讀紅樓原創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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