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的一首黃泥坂詞,寫出了什麼?為何蘇軾喝醉後兩次露宿街頭

醉酒,對古代文人來說,是家常便飯。對於宋代的大文豪蘇軾來說,也是尋常之事。蘇東坡喝醉酒後,最少有兩次曾經露宿街頭。別人喝醉酒後露宿街頭,一副狼狽相,可對於蘇東坡來說,露宿街頭也能化作美輪美奐的詩詞。今天,我們就來欣賞一下蘇東坡露宿街頭後寫下的長詞——

蘇軾的一首黃泥坂詞,寫出了什麼?為何蘇軾喝醉後兩次露宿街頭

黃泥坂詞

出臨皋而東騖兮,並叢祠而北轉。走雪堂之陂陀兮,歷黃泥之長坂。大江洶以左繚兮,渺雲濤之舒捲。草木層累而右附兮,蔚柯丘之囪蒨。餘旦往而夕還兮,步徙倚而盤桓。雖信美而不可居兮,苟娛餘於一眄。餘幼好此奇服兮,襲前人之詭幻。老更變而自哂兮,悟驚俗之來患。釋寶璐而被繒絮兮,雜市人而無辨。路悠悠其莫往來兮,守一席而窮年。時遊步而遠覽兮,路窮盡而旋反。朝嬉黃泥之白雲兮,暮宿雪堂之青煙。喜魚鳥之莫餘驚兮,幸樵蘇之我嫚。初被酒以行歌兮,忽放杖而醉偃。草為茵而塊為枕兮,穆華堂之清宴。紛墜露之溼衣兮,升素月之團團。感父老之呼覺兮,恐牛羊之予踐。於是蹶然而起,起而歌曰月明兮星稀,迎餘往兮餞餘歸。歲既宴兮草木腓,歸來歸來兮,黃泥不可以久嬉。

此時的蘇東坡,剛剛經歷了“烏臺詩案”,被貶黃州。黃州的生活很艱辛,但蘇軾豁達的心態,讓他也能怡然自得。更重要的,是蘇軾在黃州又交了許多朋友。他有了空閒的時間,就和這些朋友飲酒作詩,也不是許多樂趣。

元豐五年(公元1082年),蘇軾和朋友在臨皋雪堂飲酒,不覺酩酊大醉,途經黃泥坂時,便在路邊醉臥,衣裳鞋襪全都被露水打溼,於是,這位大文豪便寫下了這首千古佳作《黃泥坂詞》。

蘇軾的一首黃泥坂詞,寫出了什麼?為何蘇軾喝醉後兩次露宿街頭

“出臨皋而東騖兮,並叢祠而北轉。走雪堂之陂陀兮,歷黃泥之長坂”,開篇頭四句,東坡先寫出來這次出行的路線,從臨皋到叢祠,經雪堂的坡地,到了黃泥坂。

接著是景色描寫,“大江洶以左繚兮,渺雲濤之舒捲。草木層累而右附兮,蔚柯丘之囪蒨”,不遠處是滔滔江水,天空中有云捲雲舒,身邊是層層疊疊的草木,還有青黛色的柯丘。

“餘旦往而夕還兮,步徙倚而盤桓。雖信美而不可居兮,苟娛餘於一眄”,描寫出蘇軾此時悠然自得的心境,早上出來,晚上返回,時而徘徊,時而停留,景色雖美,卻不肯貪看,只欣賞片刻,便已心滿意足。

“餘幼好此奇服兮,襲前人之詭幻。老更變而自哂兮,悟驚俗之來患”,這一句是從屈原的《九章》中挪用而來,卻化用出不同的效果。屈原是“餘幼好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蘇東坡則是“老更變而自哂兮”。屈原的不變是執著,蘇軾的改變是無奈。那麼,改變了“奇服”的蘇東坡,變成了什麼樣子?

“釋寶璐而被繒絮兮,雜市人而無辨”,作為士大夫的蘇軾,換上了最質樸的農人的衣服,和市集上的閒雜人等,幾乎沒有什麼區別了。混雜於普通百姓的蘇軾,並沒有覺得有任何不便,反而因為這種生活,而自得其樂。

蘇軾的一首黃泥坂詞,寫出了什麼?為何蘇軾喝醉後兩次露宿街頭

“路悠悠其莫往來兮,守一席而窮年。時遊步而遠覽兮,路窮盡而旋反”,這幾句看似極其瀟灑超然的詞,其實隱隱透露出蘇軾這些年來的艱辛,“守一席而窮年”。不過,這種艱辛對於蘇軾來說,也並沒有什麼不好,他可以隨心所欲地到處遊覽,也可以乘興而來,興盡而歸。

“朝嬉黃泥之白雲兮,暮宿雪堂之青煙。喜魚鳥之莫餘驚兮,幸樵蘇之我嫚。初被酒以行歌兮,忽放杖而醉偃”,黃泥坂上空的白雲,雪堂內的青煙,溪流中的鳥,天空的雨,打柴的樵夫,都走進了蘇軾的詞中,成了這幅美麗畫卷中的一道景緻。有時,率性而為的蘇軾,放聲高歌;有時,醉酒後的蘇軾隨便在路旁坐臥。

“草為茵而塊為枕兮,穆華堂之清宴。紛墜露之溼衣兮,升素月之團團”,醉酒之後,坐臥在路旁的蘇軾,將草地當成了床上的席子,將土塊當成了枕頭,幕天席地就像是華堂中精緻的宴席。紛紛墜落的露水打溼了詞人的衣裳,冉冉升起的月亮是如此的皎潔。

“感父老之呼覺兮,恐牛羊之予踐。於是蹶然而起,起而歌曰月明兮星稀,迎餘往兮餞餘歸”,幸虧有過往的鄉親,恐怕過路的牛羊才到這位大文豪,將他喚醒。崛然而起的蘇軾,依然豪放地引吭高歌。月明星稀,這位大詞人終於想起來,該回家了。

“歲既宴兮草木腓,歸來歸來兮,黃泥不可以久嬉”,一年已經到頭了,草木都枯黃了,回到臨皋的蘇東坡,不僅感嘆,黃泥坂也不能長長久久地作為我的嬉戲之地了。

蘇軾寫這首長詞的時候,頗有模仿屈原之《離騷》的意思,但蘇軾並沒有屈原的滿腹悲切。其實,此時的蘇軾和屈原的處境非常相似,屈原因為被流放而寫下《離騷》,蘇軾此時也因為“烏臺詩案”被貶到黃州,屈原寫下《離騷》的時候非常苦悶,道盡了自己受打擊的窘迫處境。

蘇軾寫下這首《黃泥坂》的時候,處境比屈原好不到哪兒去,但蘇軾的心態,卻顯然比屈原要豁達,他隨遇而安,自己為自己尋找生活的樂趣。這也是後人最敬佩蘇軾的地方,遭到重大挫折,依然不屈不撓,依然為後人傳遞著精妙無比的文學作品,和豁達通透的心態。

這首《黃泥坂》和《離騷》,還有一個很大的共同點,都是飽含浪漫氣息,為讀者構造了一個瑰麗奇幻的境界,令人心蕩神馳。論名氣,蘇軾的這首《黃泥坂》比不上屈原的《離騷》,但蘇軾更為豁達的心態,才是更值得我們敬佩和學習的。

TAG: 蘇軾黃泥屈原蘇東坡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