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鑑賞-迴心院十首(蕭觀音)

宋詞鑑賞-迴心院十首(蕭觀音)

掃深殿,閉久金鋪暗。

遊絲絡網塵作堆,積歲青苔厚階面。

掃深殿,待君宴。

拂象床,憑夢借高唐。

敲壞半邊知妾臥,恰當天處少輝光。

拂象床,待君王。

換香枕,一半無雲錦。

為是秋來展轉多,理有雙雙淚痕滲。

換香枕,待君寢。

鋪翠被,羞殺鴛鴦對。

猶憶當時叫合歡,而今獨覆相思塊。

鋪翠被,待君睡。

裝繡帳,金鉤未敢上。

解卻四角夜光珠,不教照見愁模樣。

裝繡帳,待君貺。

疊錦茵,重重空自陳。

只原身當白玉體,不願伊當薄命人。

疊錦茵,待君臨。

展瑤席,花笑三韓碧。

笑妾新鋪玉一床,從來婦歡不終夕。

展瑤席,待君息。

剔銀燈,須知一樣明。

偏是君來生彩暈,對妾故作青熒熒。

剔銀燈,待君行。

爇燻爐,能將孤悶蘇。

若道妾身多穢賤,自沾御香香徹膚。

爇燻爐,待君娛。

張鳴箏,恰恰語嬌鶯。

一從彈作房中曲,常和窗前風雨聲。

張鳴箏,待君聽。

賞析

蕭觀音是遼代女詞人,她才德兼備,深得遼道宗的賞識。蕭觀音見道宗沉溺於狩獵,有時還會遇到危險,於是仿效唐太宗的徐賢妃,在與道宗一起的時候,常常進諫得失。道宗表面上雖然誇讚、採納,但心裡卻比較厭煩。後來就漸漸開始冷落蕭觀音。為了勸說君王能夠回心轉意,與自己和好,於是蕭觀音創作了十首《迴心院》詞。

這是十首結構別緻的詞,每首分寫一個題目,前後互相勾連,從殿門一直寫到房中床第之事,十首連起來也可以看作一首長詞,所以它們是一組結構比較嚴整的聯章體詞。

第一首“掃深殿”,從殿門寫起,距離由遠及近、由外及內。由於君王長期未臨,所以殿裡非常冷清,蛛網到處,灰塵成堆,臺階上也長滿了厚厚的青苔。為了迎接君王到來、在殿裡舉行酒宴,所以要清掃。這一首主要是景物描寫,襯托了蕭觀音內心的妻涼苦悶,以及對君王的渴盼之情。

第二首“拂象床“寫到了床。而“憑夢”二字,卻顯得格外淒涼。回味許久之前君王來此臨幸的情形,彷彿已是前世;如今只能在夢裡才能回到以往的歡樂時光。造語極其幽怨,令人哀憐。接下來,透過“手拍象床”的行為細節,表現渴盼君王到來的急切之情,以致床都被敲壞了半邊。這明顯屬於誇張的寫法,形容等待時間之長、渴盼之情志的堅定迫切。“恰當”一句,以太陽和“輝光”來喻指君王,意謂白天應當是有陽光的時候,如今卻黑暗一片,形容君王對於自己的重要性,表現了內心的極度失落感。但即使如此,還是在不斷拂掃象床,幻想著有一天君王會突然到來。

第三首“換香枕”寫到床上的枕頭,指代同床共枕之意。對於“換香枕”的緣由,原來由於蕭氏長期處於等待君王的妻楚、悲傷之中,獨自安寢,常常淚水漣漣,以致把枕頭的一半都滲溼了,時而久之,導致枕頭淚痕斑斑,遮掩了上面原有的色彩和花紋,所以要更換新枕頭,等待君王前來就寢。

第四首“鋪翠被“寫鋪被子時的情景。看到被面上繡的成雙成對的鴛鴦,自已不免羞愧難當。蕭觀音容貌非常美麗,又智慧過人,如此女子,本來也該像鴛鴦那樣與君王成雙成對,雙宿雙飛的,怎奈如今卻只能獨宿,所以要羞赧滿面了。回想起以前君王在的時候,二人之歡樂,與被子上的鴛鴦相映成趣,可謂“合歡”,而如今,自己獨自就寢,鴛鴦被也只好蓋在自己這個幽怨痴情的“相思塊”上面了。

第五首“裝繡帳”,寫裝上繡帳,卻不敢把金鉤也同時掛上,不敢讓四角垂掛的夜光珠照見自己發愁的模樣,於是又將其解開,以免引得更為傷心。詞人希望君王垂幸自己,彷彿在渴盼恩賜一般。

第六首“疊錦茵”,即鋪褥子。一層層華美的褥子,如今卻只能空著擺放在那裡,沒有君王前來安寢。自已願意始終保持如同白玉一般潔白無瑕的軀體,等待君王前來,不願意就此甘當薄命之人。這正是“怨而不怒“”的寫法。

第七首“展瑤席”,開始鋪席子,席子上面綴滿了朝鮮的美玉,極為華美。雖然瑤席非常華美,但自已鋪設瑤席時,卻為周圍的花朵所取笑,只因為“從來婦歡不終夕”。這是側面描寫的筆法,凸顯內心的哀婉幽怨,與第四首的寫法比較類似。

第八首“剔銀燈”寫詞人看到燈光,不免就產生了聯想。彷彿君王到來的時候,燈光就格外明亮,甚至生出彩暈來;而自已獨處的時候,卻是冷光熒熒。這是自己幽怨之情的喻示。正所謂以有情之人見無情之物,物皆有情也。表面上責備燈光的多變甚至是勢利,實則體現內心的渴望。

第九首“爇燻爐”,寫在燻爐中加上香料,點燃燻爐。這些香氣,彷彿使自己能稍微清醒一些,“若道妾身多穢賤,自沾御香香徹膚”二句,尤為沉痛、痴情。可見到了這一首,詞人的情感已更加深入了一層。以“多穢賤”與“香徹膚”對舉,表面上是自我貶低,實際上是渴盼之情的極端化表現。

第十首“張鳴箏”,是結尾之詞,寫彈奏鳴箏。蕭觀音除了擅長詩詞外,也精通音樂,“姿容端麗,為蕭氏稱首。……復能歌詩而彈箏,琵琶尤為當時第一”(《焚椒錄》)。這鳴箏的聲音如同鶯啼燕語一般,悅人之耳。但她彈奏的曲子卻是漢高祖唐山夫人所作的、表現妃子事君的《房中歌》。如今君王卻好久沒來了,沒有知音,琴聲只能與窗前的風雨之聲混雜在一起。格調、意境非常哀婉淒涼。

這十首詞,每一首都以一種景物和行動為中心,按照順序,一步接著一步,全都是在想象中發生的。眼前的真實之景,真實的淒涼、孤獨之情,與想象中的美好歡樂相對比,顯得非常深情與悽慘。這種細膩柔婉之語,表達了對君王再來臨幸的熱切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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