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春江
畫
中
蘭
亭
說到大器晚成，元朝的黃公望可以驕傲地舉起雙手：“是我沒錯！”這位“半路出家”的山水畫大家，五十歲開始學畫，八十歲才開始創作《富春山居圖》，耗費四年心血，終於完成這幅被後世譽為“畫中蘭亭”的傳世鉅作。
“半路出家”
元至正七年（1347）某天中午，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來到富陽城東面的鸛山磯頭，在富春江邊的一塊礁石上坐下，然後從隨身的布袋裡拿出紙筆，對著江岸開始作畫。
就在他全神貫注地創作時，突然有人從背後猛推一把，老者全無防備，一個跟頭跌入了濤濤的富春江。
這落水的老者正是黃公望。
天曆二年（1329），61歲的黃公望做出了他後半生的一個重要抉擇，和好友倪瓚一起拜元代著名道士金月岩為師，加入全真教，改號“一峰道人”。
當了道士之後，黃公望認真修行，悠遊於名山勝水之間，一面修身煉性，一邊攫取繪畫創作的豐富素材和靈感。這不，這一天他來到了富春江邊。
那麼，推他落水的又是誰呢？
黃公望早年擔任張閭屬下經理田糧的書吏，延祐二年（1315），浙江省平章政事張閭因貪汙舞弊掠奪田產而逼死了九條人命，被逮捕下獄。
作為證人，黃公望供述了張閭貪汙的一樁樁罪行，導致張閭的外甥汪其達對其懷恨在心。
這些年裡，他到處打聽黃公望的去向，一路追蹤，伺機報復。今天，汪其達見黃公望獨自在江邊作畫，就下了毒手。
就在汪其達動手的那一刻，一個叫何樹平的樵夫剛好挑著柴路過，遠遠看到有人落水，便飛跑過來。
汪其達一見有人來，趕緊腳底抹油溜了。可黃公望還在江中掙扎呢，危急時刻，何樹平衣服都來不及脫，一下子躍入水中，將黃公望救了起來。
要知道，此時的黃公望已經七十九歲了，突遭意外，身體哪裡吃得消，獲救後一直昏迷不醒。
何樹平就把黃公望攔腰抱起，頭朝下，不停拍著他的後背。
終於，黃公望哇哇地吐出兩口江水，悠悠醒轉。
何樹平怕他著涼，就點了一堆火，讓黃公望把衣服烤乾，又問：“老人家，我看那人是有意將您推入江中的，究竟是什麼人如此狠心？”
黃公望感激何樹平的救命之恩，就毫無保留地道出實情。
聽完這一切後，何樹平皺起眉頭：“這汪其達看來是非要取您性命才肯罷休啊，他要是知道您還活著，指不定什麼時候又要下黑手了。”
於是，何樹平邀請黃公望跟自己回家：“我家住在江邊的山上，非常隱蔽，諒那姓汪的再有本事也找不到。”
黃公望見他如此熱心，便點頭答應了。
以畫報恩
暖過身子後，兩人一起踏上了沿江而下通往杭州的驛道。走了不到十里路，來到一個叫廟山塢的山溝裡。
他們登上右邊的一道山樑，眼前出現了一片凸起的平地，一個小小的村莊就坐落於此。
黃公望舉目四望，山巒起伏，林木蔥蘢，溪水如練，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禁不住由衷地讚歎：“天下竟有這般美麗的地方，此地叫什麼名字？”
何樹平笑道：“這裡三面環山，一面臨江，好像一隻淘米的竹編筲箕，我們都叫它‘筲箕泉’。”
筲箕泉
回到村裡，何樹平把黃公望遭人暗害的事和鄉親們簡單說了一下，大夥兒都非常同情這位老人，他們擇了一塊空地，共同出力為黃公望搭了間茅屋，讓他安心住下來。
閒暇之餘，黃公望會戴著竹笠，穿著芒鞋，沿江而上，到處走走。
黃公望可不是漫無目的地到處瞎逛，他時刻觀察煙雲變幻之奇，遇到好景就隨時畫下來，就這樣一日復一日，不知不覺半年多過去了。
這天，黃公望把何樹平找來，從自己的諸多作品中選出一幅交給他，說：“這半年來，多虧了大家照顧，我沒什麼好報答的，你就把這幅畫拿去鎮上賣了換錢，給大家置辦點禮物吧。”
他怕張閭的親屬再來找麻煩，畫上沒有署真名，落款是“大痴道人”。
何樹平是一個粗人，也不懂字畫，看看黃公望交給自己的這幅山水畫，問能賣多少錢。
黃公望想了想，說：“沒有十兩銀子不要出手。”
何樹平一聽就笑了，一張皺巴巴的畫居然要賣十兩銀子。算了，就按他說的做吧，賣不出去就帶回來，反正也不重。
於是，他把畫卷好，用一張毛竹箬殼包住，縛在柴擔上。
來到富陽城集市上，正巧一家畫坊的夥計前來買柴。
講好價錢後，何樹平就去送柴。來到畫坊，放下柴擔收了錢後，何樹平想起黃公望的那幅畫來，就把那張畫拿到畫坊主人面前，問要不要買。
畫坊的主人見一個樵夫來賣畫，根本沒放在心上，誰知一瞥之下，眼睛就發光了，趕緊接過畫細看，口中連連稱奇，問開價多少。
何樹平心裡沒底，小聲說：“那就，十兩銀子吧。”
主人二話沒說付了錢，拿著畫喜滋滋地去給同僚觀摩，還讓何樹平以後有這樣的畫儘管拿來。
何樹平目瞪口呆，想不到這不起眼的老翁竟然還有這麼大的本事啊。
這以後，黃公望每兩三個月就讓何樹平去賣一幅畫，除了留下生活所需的銀兩外，其餘的都給了何樹平，讓他接濟鄉親們。
原本貧困的小村落，因為黃公望，大家集體奔向小康。
意外來客
這天，何樹平又賣出一幅畫，他剛從畫坊出來，突然有個身穿青衣的中年人攔在他前面：“小哥，你方才賣的畫是不是一位叫黃公望的老翁所畫？你能帶我去見他嗎？”
何樹平心中一驚，難道是黃公望的仇人找上門來了？
於是，他連連擺手：“什麼老翁啊，我不認識，這畫是我們村裡的一個老太太託我賣的。”說著，他趕緊回村，想提醒黃公望多加小心。
他哪裡知道，這中年男人正悄悄跟在他身後呢！
到了筲箕泉，何樹平老遠見到黃公望，就大叫著跑過去：“老人家，這幾天您千萬別出門！”
黃公望一愣，剛想問為什麼，忽然看到何樹平身後的中年男子。
這時，何樹平也發現自己被跟蹤了，他緊握挑柴槓，擋在黃公望身前，準備一有什麼事，就奮力保護。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黃公望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大步走上前，和那中年人緊緊抱在了一起。
原來，這中年人根本不是來尋仇的，而是黃公望的師弟無用。
當年無用和黃公望一起來到富陽，黃公望因喜愛富春江美景，執意留下，無用便辭別他繼續雲遊四方。
但無用一直放心不下年邁的師兄，特地回來看看，可尋遍了富陽城也沒打聽到師兄的音訊。
想到師兄多半要靠賣畫維生，於是無用就到畫坊去碰運氣。他認出何樹平賣的畫正是師兄所作，於是就跟隨而來。
無用來到師兄家裡，看到黃公望畫了許多單幅的富春江山水畫，忍不住說：“師兄，這些畫每幅都是精品，只是限於區域性，不夠震撼啊，你何不把富春江的景色集於一紙呢？”
黃公望一聽，連敲自己的腦袋：“對啊，我怎麼沒有想到呢！”
只是，富春江四面的數十座山峰，峰峰形狀不同，幾百棵樹木，棵棵姿態迥異。想要把這些素材都堆積在一張紙上，談何容易。
為了畫好富春江的全景，黃公望踏遍了富春江兩岸，“搜盡奇峰打草稿”。充實積累素材後，他回到筲箕泉，關起門來，潛心創作《富春山居圖》。
《富春山居圖》區域性
再說黃公望那些畫流傳出去後，儘管不署真名，但還是被人看出是他的作品，久而久之，訊息傳到了汪其達的耳中。
黃公望畫的是富春江的景色，而作畫時間也在近期，他推斷黃公望肯定就躲在富陽某處。
於是，汪其達再次來到富陽，打聽多日，終於找到了筲箕泉。為了不打草驚蛇，他決定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再動手。
這天晚上，黑得不見五指，汪其達擔心被人發現，也不敢點燈，摸黑進入廟山塢。
剛剛走上山樑，突然，一股夾帶著腥臭味的疾風撲面而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被一隻吊睛白額猛虎撲倒在地，成了這老虎的宵夜。
而黃公望的茅屋內，一盞昏黃的油燈下，這位半路出家的畫家，正好完成《富春山居圖》的最後一筆。
這一年，是至正十年（1350），黃公望已經八十四歲了。
在這幅“遠山長、雲山亂、曉山青”的畫裡，我們讀懂了富春江，也讀懂了黃公望的整個世界。
監製 | 先宏明
編輯 | 巫家宏
部分圖片素材整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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