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德潤鹽城,文明美家庭”美文賞析——鄭板橋兩封家書

鄭板橋(1693年—1765年),原名燮,字克柔,號理庵,又號板橋道人,清朝官員、學者、書法家、畫家,也是很有個性的詩人,為“揚州八怪”之一,其詩、書、畫均曠世獨立,世稱“三絕”,擅畫蘭、竹、石、松、菊等,其中畫竹成就最為突出。鄭板橋有許多畫論、書論、題記,包含豐富的繪畫、書法等文藝美學思想。同時,他給他的親屬也寫過不少家書,這些家書中亦蘊含深刻的為人處世之道。

“厚德潤鹽城,文明美家庭”美文賞析——鄭板橋兩封家書

《濰縣寄舍弟墨》

原文:

凡人讀書,原拿不定發達,然即不發達,要不可以不讀書。立意便拿定也,科名不來,學問在我,原不是折本的買賣。

愚兄而今已發達矣,人亦共稱愚兄為善讀書矣,究竟自問胸中,擔得出幾卷書來,不過挪移借貸,改竄添補,便爾釣名欺世人,有負於書耳,書亦何負於人哉!

昔有人問沈近思侍郎如何是救貧的良法,沈曰讀書。其人以為迂闊,其實不迂闊也。東投西竄,費時失業,徒喪其品,而卒歸於無濟,何如優遊書史中,不求獲而得力在眉睫間乎!信此言,則富貴;不信,則貧賤。亦在人之有識與有決,並有忍耳。

譯文:

一個人讀書求學時,並不知道將來能否飛黃騰達。但是,即使將來不能飛黃騰達,也不可以不讀書、不求學。一旦拿定這個主意,做到即使考不中科舉,但也獲得了學問,這也是德大於失,是個不虧本的學問。

我這個做哥哥的,世人都稱讚我會讀書,但捫心自問,胸中又有多少學問?不過是從聖賢書中東挪一點,西借一點,抄抄改改、修修補補,以此沽名釣譽、欺騙世人耳目而已,如此看來,是讀書人對不起書,不是書本對不起讀書人了。

曾有人問沈近思侍郎,改變貧窮面貌的最好辦法是什麼?沈侍郎回答說:“讀書”。這個人認為沈侍郎迂腐,不合時宜,其實沈侍郎並不迂腐。與其東西奔走求人求官,耗費時間耽誤學業,又喪失人品,歸來時又一無所得,不如在書史之中優遊歲月,不求有所得但得到的好處就在眼前。相信沈侍郎這句話,就能富貴;不相信,就貧賤終身。其中關鍵就在於一個人有沒有這樣的見識和決心,並能持之以恆而已。

感悟:

這段家信是鄭板橋對堂弟鄭墨說讀書的好處,立論的角度則很別緻:即使不中舉,也不可以不讀書。因為“科名不來,學問在我,原不是折本的買賣”。然後舉自己為例,其實並沒有多少學問,只不過透過讀書,將聖賢的學問,東挪一點,西借一點,抄抄改改、修修補補成就了今日。但是,即使能達到上述這一目標,也需要有決心,並能持之以恆,這更重要。

人說板橋狂放,目中無人,聛睨一世,但從此信來看,內心深處還是很謙遜坦誠的。當然,此信的說法也是為了安慰對方鄭墨,給這位小自己二十五歲的堂弟以人生道路的指引。

鄭墨,字五橋,是鄭板橋叔父鄭之標先生的獨生子。鄭板橋沒有同胞兄弟,只有這個堂弟,兩人感情很深。雍正十一年初,鄭墨的父親病歿,此時鄭板橋旅居海陵,準備第二年入京考試的功課,擔心堂弟年幼,經不住磨難而加以慰勉,作有《懷舍弟墨》,其中提到兩人的手足深情“我無親兄弟,同堂僅二人。上推父與叔,豈不同一身?”,

鄭墨為人憨厚勤謹,似不及鄭板橋聰穎杰特,因而屢試不中。鄭板橋也看出小弟同自己不是一類之才,曾在詩中寫道:“老兄似有才,苦不受繩尺;賢弟才似短,循循受謙益……起家望賢弟,老兄太浮誇。”對他不以仕途經濟、治國安邦相勉,而強調要他立德立身,持家立業,寄以興家的厚望。

這封家書談讀書的目的和作用,也是用意在此。鄭板橋在山東範縣、濰縣任上,鄭墨隻手撐家,舉凡卜宅、買地、教侄,事無鉅細,勉力操持,既表現出鄭墨的治家長才,同時也表現出全力支援其兄事業的自我犧牲精神。

“厚德潤鹽城,文明美家庭”美文賞析——鄭板橋兩封家書

《濰縣署中與舍弟墨》

原文:

餘五十二歲始得一子,豈有不愛之理!然愛之必以其道,雖嬉戲頑耍,務令忠厚悱惻,毋為刻急也。

平生最不喜籠中養鳥,我圖娛悅,彼在囚牢,何情何理,而必屈物之性以適吾性乎!至於發系蜻蜓,線縛螃蟹,為小兒頑具,不過一時片刻便摺拉而死。夫天地生物,化育劬勞,一蟻一蟲,皆本陰陽五行之氣姻蘊而出。天亦心心愛念。而萬物之性人為貴,吾輩競不能體天之心以為心,萬物將何所託命乎?

蛇螈蜈蚣豺狼虎豹,蟲之最毒者也,然天既生之,我何得而殺之?若必欲盡殺,天地又何必生?亦惟驅之使遠,避之使不相害而已。蜘蛛結網,於人何罪,或謂其夜間咒月,令人牆傾壁倒,遂擊殺無遺。此等說話,出於何經何典,而遂以此殘物之命,可乎哉?可乎哉?

我不在家,兒子便是你管束。要須長其忠厚之情,驅其殘忍之性,不得以為猶子而姑縱惜也。家人兒女,總是天地間一般人,當一般愛惜也不可使吾兒凌虐他。凡魚飧果餅,宜均分散給,大家歡嬉跳躍。若吾兒坐食好物,令家人子遠立而望,不得一沾唇齒;其父母見而憐之,無可如何,呼之使去,豈非割心剜肉乎!

夫讀書中舉中進士作官,此是小事,第一要明理作個好人。可將此書讀與郭嫂、饒嫂聽,使二婦人知愛子之道在此不在彼也。

譯文:

我五十二歲才有了一個兒子,哪有不愛他的道理!但愛子必須有個原則。即使平時嬉戲玩耍,也一定要注意培養他忠誠厚道,富於同情心,不可使其成為刻薄急躁之人。

我平生最不喜歡在籠子中養鳥,我貪圖快樂,它在籠中,有什麼情理,要讓它屈服來適應我的性情。關於用發繫住蜻蜓,用線捆住螃蟹,作為小孩的玩具,不到一會兒拉扯就死了。天生萬物,父母養育子女很辛勞,一個螞蟻,一個蟲子,都是綿綿不斷,繁衍出生。上天也很愛戀。然而人是萬物之中最珍貴的,我們這一輩竟然不能體諒上天的用心,萬物將怎麼樣託付給我們呢?毒蛇,蜈蚣,狼,虎豹,是最毒的,但是上天已經讓它們生出來,我為什麼要殺它們?如果一定要趕盡殺絕,天何必要生呢?只要把它們驅趕,讓它們不要互相傷害。蜘蛛織網,和人有什麼關係,有人說它在夜間詛咒月亮,讓牆壁倒下,於是追殺完了。這些言論出自哪部經典之作,於是就作為依據殘害生靈的性命,這樣可以嗎?可以嗎?

我不在家,兒子由你管束。要必須使他忠厚的性情增長,驅除他的殘忍的性情,不要以為他是我的兒子就縱容他。僕人的子女,也是天地間一樣的人,要一樣愛惜,不能讓我的兒子欺侮虐待他們。凡魚肉水果點心等吃食,應平均分發,使大家都高興。如果好的東西只讓我兒子一個人吃,讓僕人的孩子遠遠站在一邊觀看,一點也嘗不到,他們的父母看到後便會可憐他們,又沒有辦法。只好喊他們離開,此情此景,豈不令人心如刀絞?

讀書中舉以至做官,都是小事,最要緊的是要讓他們明白事理,做個好人。你可將此信讀給兩個嫂嫂聽,使她們懂得疼愛孩子的道理在於做人不在於做官。

感悟:

這是鄭板橋在濰縣知縣任上,寫給他堂弟鄭墨的家書的一部分,主要是談家長如何教育子女。他的教子思想主要有三個方面:

第一,孩子自然應該嬉戲頑耍,但應明白做人的道理,應該忠誠厚道,感情真摯,不能刻薄躁進。板橋舉捕蜻蜓,捉螃蟹等為例,指出這是不愛惜生命。

第二,作為家長,要培養孩子平等待人。指出僕人的子女,也是天地間一樣的人,要一樣愛惜,不能讓孩子欺侮虐待他們。

第三,讓孩子明白事理,做個好人,這在培養孩子中是最重要的,至於讀書中舉以至做官,都是小事。他不但要鄭墨明白這一點,還要他將此信讀給兩個嫂嫂聽,使她們也懂得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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