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薦讀】 子簡丨堅強的白蘿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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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強的白蘿蔔

□ 子簡 /  文

在秋老虎還時常肆虐的熱日下種,經歷了夏末熱、秋日爽、初冬寒,不屈的白蘿蔔,頭頂綠纓帽,身著清白袍,盎然出塵了。或滾圓或修長,壯碩舒展,顧影自憐,直挺挺裸在畦間,等著車載人拉。

初出的白蘿蔔,面板細膩水光,若是牙口好,“嘎吱”一口,汁水滿盈,清香四溢。慣了這一口的,是盼著每年應季時令的,其他時節的,沒了這般清脆堅硬,沒了這般冰涼爽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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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時心思輕狂,口味甜膩,容不得白蘿蔔這股清冽的怪味。可惜蔬菜稀疏,冬日更是寡少。總是蘿蔔白菜翻來覆去,無從選擇。漸漸成長,我已熟悉這味道,親切這味道。

林縣一中求學時,偶然中午在學校小食堂用餐,許是大鍋大柴使然,雖只熬了白蘿蔔臊子,偶爾有幾塊豆腐作伴,一個柱狀綠色皮碗,6兩面條,那個職工老婆,一個三十多歲的娘們兒,麻利地擓了一勺稀湯般的臊子澆在碗裡。小塊蘿蔔脆生鹹口有嚼頭,長線麵條糯軟稀鬆好入胃,倒是絕配,急促的吸溜聲中,我竟能剋下兩大皮碗,再配兩個燒餅,一頓一斤六兩。奈何沒有油水,不待晚飯時,肚皮重又鬆垮。時光長逝,我卻對那味道依依不捨。

白蘿蔔生性堅硬,切片切絲醃製,在白糖、白酒、鹹鹽、醬油、辣椒的催化下,稍失去了水分,亦不減風骨,清脆堅挺。在大多數稀粥白饃的晚飯中,就上一疊蘿蔔鹹菜,算是常態,算是給平淡的生活增加了韻味。

之於白蘿蔔,對我卻有著深刻的韻味。堅硬皮肉,正有甜與苦兩種味道相互交織,絲絲透亮。豪情滿懷、春風得意之時,一片入口,不懼苦味傳遞,殺了酒肉的戮氣,直穿腸胃的清新;失意心怯、裹足難捱之時,幾絲咀嚼,欣然甜味縈繞,收了空虛的沮喪,展開長日的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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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見過蘿蔔的妖嬈菜餚,醃製蘿蔔皮或片算是一道開胃小冷盤,幾片悠然咀嚼,佐之幾粒花生米,談笑風生頓起,噓寒問暖互愛,便開啟了大餐的序幕,靜待清蒸魚蝦、紅燒大肉上桌,酒香四溢、觥籌交錯了。最算大菜的該是蘿蔔燉羊肉吧,有了肥美羊油的滋潤,蘿蔔不再清冽堅硬,飽含多味汁水,棉糯入口即化。沾了肥油香肉的光,白蘿蔔也入得華庭,陪伴了香豔。

小雪時節,尚未上凍之前,便是白蘿蔔收穫之時,不負農人的辛勞,產量頗豐。是要分作兩樣儲存的,一半削去頂蓋,埋入土中,土堆處置一捆秸稈,便於記憶,那是要待春節來臨,與鮮肉痴情複合,過一個喜慶年的;一半要洗白摘淨,白身“擦床”成絲,綠纓斬斷細碎,復又摻和,按入翁中,幾把鹹鹽,充分攪拌,數日演化,即可成為佐餐靈魂。

農諺:二十六去割肉,在除夕的前三四天,蘿蔔便要從那深埋的土中挖出來,堅硬如初,創為細絲,架起柴火大鍋,寬水煮制。母親不懼滾燙,徒手從沸水中勾起一綹,抿於左手掌心,若沒了硬核,幾乎成泥,便撈起用白布包裹,雙手翻滾擠壓,水分盡失,是為餃子餡的主料了。配置剁碎的一兩斤肥嫩豬肉,摻入佐料,攪拌為一體,便心中有個底氣,能夠過一個完整的“年”了。收入寡少,無非是肉份稀少,但包在靈巧的皮中,不少孩子的歡笑和來年的希冀。

我一任村鎮高中同學,母親善良摯愛,心疼孩子一週在校不易。在每週帶來的一大玻璃瓶鹹菜中,隱約有點點泛紅的辣椒碎丁和數十顆黃橙橙泡發的大豆,必然同學們帶來的鹹菜中排名榜首,是週一同學們的最優美惦念。三十多個住校生擠一個大寢室,赤裸互見,是藏不住任何秘密的。不再顧慮平時關係玩得好不好,買飯前爭相挖了一坨,兩天內就消滅得乾乾淨淨,管你週三之後有無繼續,同學氣得肚皮鼓鼓,毫無辦法。自週三開始,只好鬨鬧著蹭其他同學的簡約版鹹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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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生無成,想來也是蘿蔔吃多了,性格堅硬辛辣,未曾傍得大肉肥美,未曾受過沸水熬製,自顧自成分太多,軟糯求變修煉太少,有些虛度了光陰。妻子時常戲謔,與你生活一輩子著實不易,我深思之,是然,是然!

如今已至天命,更加喜歡讀書,掩卷良思,我也想嘗試著改變一下自己,決意首先從減少吃蘿蔔做起。

若是一人,或是閒愁嫋嫋、思緒彷徨;或是快情恣意,略有小獲,單單就著醃蘿蔔片和花生米這兩樣小菜,半瓶下懷,即可綿軟入景,酣睡若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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