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柯說《紅樓夢》系列】
《紅樓夢》裡有一段尷尬的插曲故事，那就是賈寶玉收了賈芸當乾兒子。賈芸比他大好幾歲呢！賈寶玉仗著他的身份地位，就敢這麼“胡鬧”。
認了乾兒子，賈芸也算是賈寶玉的自己人了。自己人，得帶著玩呀。
賈寶玉這種風月老油條，等到賈芸真的到園子裡拜會賈寶玉，算是賈寶玉正式面試賈芸。他要試探一下，賈芸是個什麼人！抱著什麼心。
乾爹約乾兒子見面聊了些啥呢？我們且看小說原文：
——那寶玉便和他說些沒要緊的散話。又說道誰家的戲子好，誰家的花園好，又告訴他誰家的丫頭標緻，誰家的酒席豐盛，又是誰家有奇貨，又是誰家有異物。
結果——那賈芸口裡只得順著他說，說了一會，見寶玉有些懶懶的了，便起身告辭。寶玉也不甚留，只說：“你明兒閒了，只管來。”仍命小丫頭子墜兒送他出去。
話不投機半句多。賈芸的姿色，賈寶玉看得上。但賈芸跟他不是一路人。賈芸一心奮鬥求富貴，哪有資格本錢跟賈寶玉探討風流學問花間閒事。
公子哥兒的面試題：花園戲子丫頭酒席奇貨異物。賈芸完全沒有表現出臭味相投興致勃勃的態度，只是順口奉承。換了是秦鍾，早就眉來眼去，心有靈犀一點通。
賈芸想要什麼？想做什麼？是個什麼樣的人？
賈芸是個積極上進的奮鬥好青年，只想成家立業過上好日子。那麼聰明的年輕人，為了謀個差事有個飯碗，積極借錢去送禮，可謂豁出去了。結果送錯了人，賈璉不能當家派活，王熙鳳正管著大觀園裡花花草草種樹採購的事。
賈芸當然是立刻再拜王熙鳳的碼頭。做人難，不是你肯卑躬屈膝事情就能辦成的。人家有權的人內部還要分贓爭權奪利呢！
與此同時賈芸還努力討賈寶玉歡心，孝敬賈寶玉這個比他還年紀小几歲的乾爹。一番心血，多方鑽刺，總算有了自己的飯碗，順帶勾搭上伶牙俐齒的小紅。
這兩口子都是絕不躺平的奮鬥狂。都如願以償攀上了高枝。
賈寶玉看賈芸是“容長臉，長挑身材，著實斯文清秀”，
賈寶玉看小紅是“容長臉面，細巧身材，卻十分俏麗甜淨。”
這兩口子，身材容貌恰好長在了二爺的審美上。著實清秀、十分俏麗，也算是一流的姿色。小紅給賈寶玉倒了一回茶，就留下了好印象。賈芸長得又高又帥，賈寶玉更是看得很順眼。
寫《紅樓夢》的老曹，其實是欣賞這兩口子的。但賈寶玉天之驕子銜玉而生，想要攀附賈寶玉的男男女女如過江之鯽，芸兒小紅，賈寶玉看得順眼，但不上心，也顧不過來。
真正提攜賞識重用他們的，是王熙鳳。因為王熙鳳自己就是個做事幹活的人。不像賈寶玉，是一家之主嫡系的大孫子，賈府未來法定繼承人。
奮鬥好青年賈芸，接下來繼續討好著寶玉，送白海棠，寶玉被魘魔法患病，賈芸負責陪房照顧。這是個靠譜能做事的青年（乾兒子）。
送白海棠那一回，賈芸還附上了信函一份。文白夾雜，“不肖男芸恭請父親大人萬福金安： 男思自蒙天恩”之類，滿紙鄙陋俗話。顯然，賈芸也不是文藝青年，文化水平一般。更加不可能陪賈寶玉吟風弄月，詩詞歌賦。
看臉很重要，能不能玩到一塊兒，也很重要。甚至更重要。小說寓意，賈寶玉就是天王老子，就是皇帝老兒。皇帝也是人，有時候初見面看到下級漂亮好皮囊，就巴不得對方陪著尋花覓草，對聯猜謎，陪玩陪睡，打起歪主意，再見面聊過了，知道是個正經人，也就當正經人對待了。
我覺得賈芸和秦鍾恰好湊成一對例子。秦鍾當了風流伴讀好基友，陪上學陪玩陪睡，蹉跎青春，壞了名聲，鬼鬼祟祟偷偷摸摸。賈芸當乾兒子，這種人身依附關係，社會潛規則是預設的，光明正大上位，辦事撈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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