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里士多德沒有“原始質料”(2020冬季卷-2)

轉自:清華西方哲學研究

哲學園鳴謝

亞里士多德沒有“原始質料”*

休·R。金 (Hugh R。 King)

呂純山(LU Chunshan)/譯(trans。)**

Aristotle without Prima Materia

【370】對於所有嚴肅而科學的哲學和自然哲學而言,原始質料(First Matter或Prima Materia)[1]學說在經歷過一個漫長而輝煌的生命之後,已經安靜而卑微地凋零了。我在本文挖掘這一主題的目的,是想說明我們不能把這一學說回溯到亞里士多德,[畢竟],在他留下來的哲學著作中無法找到這一學說的蹤跡,[在我看來],它是在亞里士多德傳統早期源於一個解釋中的基本錯誤而被髮展起來的。如果這一說法能成立,很顯然亞里士多德自己的哲學甚至可能比人們所經常猜測的更遠離傳統解釋。因為一種對於亞里士多德質料學說的誤讀,如我們將要試圖表明的,只是從一個有關其形式理論的更為基礎的錯誤推論而來。

甚至在這一原始質料學說最活躍的時候,它也一直是一個神秘而充滿爭議的主題。因為任何事物只要有某種可認識的特徵,能被分析並因此在討論中展示了某種普遍的特徵,根據事實本身(ipso facto),它就是被賦形的;而且只要它被賦形,它就是“這一個”,一個實體,因此並非原始質料。然而,存在一種由集中於無限性研究的數學體系所暗示的方法,傳統藉此確定了原始質料,並在這一自然體系中確立了其合適的位置。

取來任一實體,分解其形式,把它分析為質料,就像一張桌子被分析為木頭。然後取來這一質料木頭,把它本身看作一種實體並再次分析直到找到另一種質料,把這種質料分解為它的質料,如此反覆,直到想象已經剝落掉形式的最後殘餘,然後就有了赤裸裸的質料。物質分析的這一理想終點將是所有質料背後的質料,沒有形式並因此沒有現實性的永恆潛能,原始質料。在亞里士多德的這一方案中,這一系列倒數第二的術語,處於非實在的邊緣、依附於形式的最後殘餘的最簡單實體,就是土、氣、火、水四元素。一旦它們的形式被剝離,比它們更基礎的,只有原始質料存在,無特徵,無形,根據定義,註定是永恆潛在的。

已經有人主張,這一原始質料根本不是存在而是存在的一種本原[2],這種“無特徵的載體”並非自然物體的一個部分,而是內在於她的不安定的、無限而永恆的潛能的一個抽象概念。可以理解,這樣一個想法頗吸引人,因為有了這一想法,我們就可以不考慮一個既困難又可疑的觀點。然而很不幸,這一把原始質料簡單還原為抽象的物質本原本身的觀點的企圖,不可避免地或者與原始質料的傳統概念無法協調,或者與被用於支援這一學說的亞里士多德的文字無法協調一致。

【371】這樣我們會發現,當我們轉而討論亞里士多德關於最初質料(primary matter)所說的話時,就會被直接引導到他的簡單物體,即火、土、氣、水四元素身上。而且,我們將看到,對傳統而言,原始質料是一種非常真實的質料,說它是神秘的也可以,它作為元素的基礎,其原始資訊是由熱、冷、幹、溼首先產生的。它就是作為原始質料——這一原始質料形成了關於傳統爭議的整個車輪的共同而穩定的中心——的首要且最簡單資訊的元素的這一概念。

本文將只關注這一關鍵問題,即是否在亞里士多德哲學中確實存在一種比元素更為原始的質料。透過這樣面對於整個傳統而言的這一共同假設,我們會把對於原始質料更為特殊的本性的幾乎無盡的猜測留給歷史學家[3]。

I

在《形而上學》第五卷,亞里士多德的哲學術語詞典卷,他說(1014b27及以下)[4]:

某種自然存在物由之最初開始存在或生成的最初的東西也被稱為自然,在其自身潛能方面既無形狀也無變化,例如雕像和銅器的銅就被稱為自然,木器的木料以及諸如此類的東西,每一事物都由它們構成,

最初質料

[5]都持存。也就是在這種意義下,人們把自然物件的元素叫做自然,有的人說是火,有的人說是土,有的人說是氣,有的人說是水,以及諸如此類的東西。有的人說是其中一些,有的人則說是它們全部。

此外,自然物件的本質以另一種方式被稱為自然,……所以,那些出於自然而存在或生成的東西,儘管其由之生成和存在的東西已經存在著,倘若還不具有形式或形狀,我們就不能說它具有了自然或本性。只有由這兩者[形式與質料]構成的東西,才是出於自然而存在,例如動物及其部分。不僅最初質料(這一概念有雙重意義,或者從事物上算的最初,或者是一般意義上的最初。例如,銅是對銅器自身而言的最初,但一般來說,最初質料是水,加入所有可溶的東西都是水的話。)而且形式或實體兩者都是自然。形式或實體是生成的目的[6]。

如果我們並不認為亞里士多德在這裡是在陳述他自己關於【372】最初質料的最後理論,而且如果我們對於原始質料學說延遲一會兒再做判斷,那麼關於這一段落的一種直接的闡釋似乎至少可以得出關於最初質料的這樣三個事實:

(i)我們用“最初質料”可以指適合於任一既定生成的質料,就是常常被稱作“最近質料”(proximate matter)的東西。亞里士多德在別處把這種質料稱作“終極質料”(last matter),既然它是終極質料,就像它曾經是雕刻家鑿子的最後一鑿之前的石頭。但它也是在對一個實體進行物質分析中被發現的最初質料。

(ii)我們用“最初質料”可以指並不適合於某一個別實體的質料,而是適合於每一種可能實體的質料,“一般地”或普遍地(ο λω )最初。這一意義上的“最初質料”是在對實體的完整的物理分析中發現的終極質料。舉個例子,像泰勒斯所相信的,如果萬物最後都被分解為水,那麼水就是這種最初質料。

(iii)最初質料,顯然在這兩種意義的任何一種意義上,被“始終保留”在利用它的生成中。在最近質料那裡,它在過程中自始至終被保留,直至到達這個實體的終點。在普遍的最初質料那裡,它在每一個生成過程中自始至終被保留。

亞里士多德在《物理學》193a9及以下[7]的最近質料和普遍質料之間做出了同一區分。他說某些早期自然哲學家稱最近質料為事物的本性,而其他人把所有的最近質料分解為元素,即分解為某種普遍質料,並稱它為事物的本性。在這兩種情況的任一種情況下亞里士多德都沒有否認他們說到了關於一事物本性的某種重要的東西:

這是一種關於自然的說明,也就是說,它是事物在它們自身內有一種運動或靜止的本原的首要的作為基礎的質料[8]。

從我們剛剛引用的文字處開始的整個《物理學》第二卷都與這一特殊的討論相關。在該卷末尾,亞里士多德說到質料和質料因是在自然中“必然的”東西,生成由之(from which)開始而且沒有它生成就不可能:

所以,如果要有一幢房屋,這樣一些東西,或一般而言的為了什麼的質料,例如磚瓦和石料,如果是為造房的話就必然要先已生成了、準備好或存在著。當然,目的不是由於這些東西——除了作為質料外——,也不會由於這些東西才存在。但是如果沒有這些東西,房屋和鋸子也不會存在;……在自然物中的必然性,就是我們所說的作為質料的東西以及它的運動[9]。

因此,最初質料,無論它是最近質料還是普遍質料,都在過程中自始至終被保留,直至到達這個實體的終點,並在那時變成為那一實體的物質本性。反之,每一實體都必須運用它所必需的質料;這一普遍的最初質料就是所有實體都必需的質料。因此,如果火、土、氣、水是普遍的最初質料,那麼所有實體將必然用這些作為它們的物質基礎。

【373】如果我們現在轉向《形而上學》1049a19-26,我們就能給亞里士多德的最初質料補充一個更為確定無疑的特徵:

似乎我們所說的東西並不是這一個而是由這一個做的,例如箱子不是木頭而是由木頭做的,木頭不是土而是土做的,……只有後隨的那個東西才永遠是無限制的潛在存在。例如,箱子不是土,也不是土做的,而是木頭做的,……,因為這(木頭)才是箱子的質料。……如果存在著某種最初的東西,另外的東西不再說成是那個做的,這種東西就是最初質料,例如,土是氣做的,氣不是火而是火做的,那麼火就不是某一這一個而是最初質料。

換言之,在這一既定的例子中,如果我們無法找到火的質料,例如水,以致把火稱為“水的”,那麼火將是最初質料,一種超過它分析就無法進行的最初質料。所以會設想:

(iv)最初質料不是“這一個”(το δε τι)

普遍質料的這第四個要求是原始質料這一傳統學說的基石。只要某物有某種可認識的特徵,他們論證說,它就會舉某種普遍的特徵為例,並根據事實本身被賦形。而且只要它被賦形,它就是“這一個”,因此就不是最初質料。因此,他們得出結論,每一個都有它自己的形式確定性的元素,不可能是最初質料。實際上,元素就是“最初的質料化的(prime mattery)”。

然而,即使在所討論的這一點上,在得出這樣一個倉促的結論之前,有幾個想法應該讓我們暫停一下:

(1)亞里士多德寫道:“現實的物體或許會從某個潛在的物體中生成;然而,如果潛在的物體不是另外一個已經先在的現實物體,就會有分離著的虛空存在。”[10]當我們思考這一潛在物體或最近質料時,是在它自己的現實性中,我們依次會分析出它的質料,並以此類推,直到我們到達一個最初質料。這一最初質料明顯就是這一分析的終點,因為它不可能轉而被看作是複合物,即,它不可能進一步被分析為一個形式和某種更為原始的質料。現在亞里士多德用以表達形式和質料複合物的詞是“συ νθετο ”。然而,他在一些場合認真說過他的四元素是“α πλα ”(簡單物)而不是“συ νθετα”(複合物)[11]。

(2)如我們將在後文看到的,亞里士多德認為複合體的複合或生成的第一步,是從元素開始的[12]。這使他承認了恩培多克勒的四元素理論作為一種對於事物的物質本性的說明,但他從未承認恩培多克勒(或其他早期自然哲學家)清楚地掌握了形式概念:“如果我們看這些古人”,亞里士多德察覺到,“自然哲學看起來關注的是質料。”[13]他有可能把他自己的元素設想為只作為複合實體的物質載體而存在嗎?

(3)在兩種情況下,關於我們如何達到最初質料這個問題,當亞里士多德給出他自己的理論時,他似乎表明(a)這一分析是一種物理分析,【374】以及(b)它在一種可認識的、物理的質料那裡終止了。因此他說道,“如果我們達到火”或“如果我們達到水”,那麼這樣一個物理質料就會是最初質料。他的確在兩種情況的任一情況下都沒有就最初質料究竟是什麼給出他自己最後的理論,但是他也並沒有說他自己的最初質料不會透過這一方式而達到。

我提出這些初步的想法,不是它們自身作為反對原始質料的重要或決定性的證據,而是,為了阻止——如果可能——在相反證據出來之前,過於匆忙地為傳統解釋進行擔保。

如果,像傳統使我們所相信的,四元素是原始質料的最簡單資訊,那麼我們就能想象,在對元素、元素的構成和生成的詳細討論中,關於最初質料,亞里士多德應該有相當多的話要說。

他把《論天》第三卷整個地都用於對元素的討論,這一卷相當一部分的內容關注它們的生成。在這一討論的結論附近,他寫道(305a14-32):

既然它們[元素]是生成的,其生成就或者源於某種無形的事物,或者出於一個物體。如果出於物體,又或者是出於另外某物,或者是相互生成。從無形的事物中生成它們的理論要涉及一個形體之外的虛空。因為一切將生成的東西都要在某物中生成,而生成發生於其中的,又或者是無形體的,或者有物體;如果有物體,就會在同一地點同時存在兩個物體,一個是將要生成的,一個是先前已有的;如果是無形體的,就必然有一個形體之外的虛空。但這是不可能的,我們在前面已證明了。另一方面,元素也同樣不能從另外的某物體中生成。因為這就會得出另一個物體先於元素的結論。如果這個物體有重或輕,就會是某種元素,如果它根本無運動的傾向,就是個不動的和數學的實體,這樣,它就不會在地點中。……可見,如果它在地點中,並在某處,就會是某種元素;如果它不在地點中,就沒有什麼能從它生成,因為將要生成的東西和生成由以源出的東西必然是在一起的。既然元素不能由非有形的某物生成,也不能又不是元素的其他物體生成,那麼,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它們是彼此生成的。

當然,到目前為止,亞里士多德從未暗示他心存一種完全不確定的載體的學說,這一載體或者作為元素的基礎,或者先於它們,或者它們由它而生成。

然而,傳統有擺脫他們的解釋似乎在這裡面臨著的明顯的兩難境地的一種出路:元素絕不在時間上生成於最初質料。否則,這種質料將不得不先於這樣一種生成而無形式地存在,而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原始質料只是由於其資訊而存在。它是一種邏輯上的而非時間上的對一種元素生成的預設。

讓我們忽視一個事實,從我們剛剛引用的文字處所進行的長時間討論中,亞里士多德在任何地方都沒有那麼多地提及這樣一個必需的邏輯假設;也讓我們忽視這樣一個事實,這一原始質料一定【375】是亞里士多德通常的質料定義——確切地說,就是那一事物由之生成的東西,其存在先於它的生成,而且它持存於那一生成——之外的一個例外[14]; 讓我們問一下,說原始質料是一個元素的(或任何其他的)生成的一種“邏輯預設”究竟意味著什麼。

說到傳統,喬基姆說在生成中發生的是“一個永恆持存的載體放棄一種形式而接受另一種形式的轉化”[15]。他說,這一不可感的、非實體的載體必然作為每一種生成的基礎並持存於整個過程,否則,作為一種徹底滅絕的消亡將逐漸地消耗質料,並因此使生成最終成為不可能的。既然原始質料是永恆、不朽的,那麼它就持存,而作為持存的東西,它一定需要另一種形式;因此當一個實體性形式被脫落時,另一個形式必然被接受,這就確保了生成的永恆性。

在轉向那些喬基姆提出支援這一解釋的理由的段落之前,讓我們思考一下其可能性。一個變化至少需要兩個瞬間,一個恰好在這一變化之前,一個則是變化的後續;在這種情況下,一個是原始質料拋棄舊的形式,另一個是它有了新形式。然而,在任何兩個瞬間之間,亞里士多德說總是存在時間的,並因此有無數的其他瞬間。很明顯,原始質料自始至終持存於這些間隔的瞬間。然而,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在這個時間內原始質料會沒有形式,並因此基於這一理論自身的原因,它就不存在。在過程中這一不存在的間隙會構成一個新實體由之而被生成的虛空(nihilum)。如果這一間隙被否定,那麼這兩個實體必然在同一地點同一瞬間存在,這也否定了亞里士多德的學說。如果在先的實體被吸收進後來的實體作為其質料,或構成性部分,那麼原始質料單獨持存的條件就沒有被滿足。

幸運的是,亞里士多德不可能被指控有這樣荒唐的結論。一個放棄一種形式而接受另一種形式的無特徵的質料概念是對他的變化學說、物質潛能的現實化學說、整個現實(ε νε ργειαι)概念的歪曲。那些現實(ε νε ργειαι),或實體性現實,例如他稱為“靈魂”或“生命”的東西,只是由於性質變化、位移、增加和減少的連續過程而被生成,由肉、血、骨、氣、輕、營養物等構成的一個無限複雜的最近質料的連續過程而被生成。而且這種“物體”被逐步建立並持存於整個變化過程,並在新的生成中達到頂點。甚至銅一定持存於生成一個雕像的整個過程中。最近質料,就定義而言,就是潛在的實體,在其現實化中自始至終持存,對這一過程的物質基礎賦形,並在實體的生成中達到頂點。

那麼傳統是如何找到一個或幾個段落用以捍衛他們原始質料是“變化的一種邏輯預設”的理論的?實際上,他們的解釋是一個非常複雜的結構,它得到亞里士多德對真正生成的古老困境的回答的【376】三個獨立陳述的支援。

第一,是他在生滅變化和在與單純的性質變化相對照中的陳述,“沒有什麼可感事物作為一個載體能保持同一地持存下來,而事物作為一個整體發生變化”[16]。這是亞里士多德對這個陳述的回答,從一個預先存在的實體不會有真正的生成,因為這一實體一定在結果中保留和持存,並因此推論出所謂單純的生成就是這種預先存在的實體的性質變化。傳統的結論是,如果任何事物要在生滅變化中持存,那麼它一定是非實體的。

第二,是“生成預設了存在和不存在的、潛在的和不現實的事物”[17]他的這一說法。他們[由此]推論說,這就滿足了新的實體被生成的要求:(a)從某物[生成]以及(b)從本身(per se)是非實體的某物,即從原始質料[生成]。

第三,是由第二點而來的說法,“一個實體的生成等於另一個實體的消亡”[18]。那就是說,既然原始質料只能作為無形式被賦形的東西而存在,那麼如果它要被蛻掉舊的形式,就必然會接受一個新的形式。而這回答了這個老問題——一個真正的消亡將最終消耗掉任何事物都能由它生成的所有質料。

[這三個陳述都]極有獨創性;但現在讓我們思考一下第一個陳述。注意亞里士多德[在這一陳述中]並沒有說在生滅中無物持存,他說的是沒有可感事物在其作為一個載體的身份中持存。那麼他在這裡用“載體”指的是什麼呢?

他說,“載體”這個詞能在兩種意義中的一種意義上被使用[19]:(1)一個“這一個”(το δε τι),或者主語,它是“屬性的載體”(τοι πα θεσι το υ ποκει μενον),諸如一個有靈魂的軀體,其屬性(πα θη)是,比如有教養或蒼白。他說,這一載體就是實體(ου σι α)。(2)當前者不是這樣的話,謂述這一載體的這一事物並非一種屬性而是一種形式(ει δο )或“這一個”(το δε τι),然後載體就是質料或質料性實體(υ λικη ου σι α)。

現在,在其第一句話已經在上文被羅列的這段話中,亞里士多德開始表明他在使用的是這些意義中的哪一個:“我們必須區分(a)載體和(b)謂述這一載體的屬性(πα θο )。”那麼很顯然,他在使用的這個詞是在上文(1)意義上,即實體意義上的,屬性謂述的“這一個”。然後他繼續說道,在生滅變化中“沒有可感事物在其作為一個載體的身份中持存”。總之很顯然,當我們使屬性所謂述的個別事物的本質的或界定性的形式並不在這一變化中持存,以至於形式在這一過程中是不可感時,那麼消亡就發生了,同時為一種新的生成讓了路。很明顯,他的意思並不是無物在這一過程中自始至終持存,否則將根本不會察覺這一過程[20]。只是因為生成【377】和消亡都是過程的終點(termini),而非它們本身是過程(就像是位移,性質變化,以及增減),他稱它們為“變化”而非“運動”或“過程”(κινη σει )[21]。

而且,最近質料在生成中自始至終的持存並沒有像傳統所暗示的,使亞里士多德對真正生成的困境的回答無效。因為在生成新實體的一個部分的過程中,作為最近質料的物體一定作為獨立的實體消亡了;那就是說,它放棄了它自己的實體性形式,而在一個新的生成中扮演純粹質料的輔助性角色[22]。這樣,亞里士多德評論說,如果一個實體要發揮物質的功能,即如果它是那種某物由之被生成的東西,它一定在“返回其自身質料”的過程中[23]。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它蛻掉了所有的形式而返回到原始質料。相反,這樣一個理論會使最近質料成為絕對無用的;因為,既然最初質料是非實體的材料,它一定在每一個物體中都是相同的,基於這樣一個理論的任何事物都可能由任何事物而生成。如果自然哲學家想要決定的恰恰是究竟什麼樣的質料在這一生成過程中被利用,那麼讓他把對所生成的實體的分析進行到它的物質部分。一旦這一分析完成了,那麼他能決定的恰恰是,最近質料的形式在它可在新的生成中被應用之前發生了什麼樣的破壞。

很明顯,無論原始質料的功績是什麼,它都對亞里士多德的生成理論無用,也與其無關[24]。

II

喬基姆明確地稱元素為“複合實體”[25]。但這一片語是在他自己那裡,在亞里士多德文字中找不到。相反,亞里士多德認真地說到它們不是“複合物”(συ νθετο )。然而,他確實說了,熱、冷、幹、溼這些有形的對立面構成了元素,因此是這種意義上的“形式”,我們憑此承認並建構了我們的元素理論[26]。但這與說這些對立面是與元素的質料相對的實體性形式是一件非常不同的事情。

如果我們轉向《天象學》第四卷就會看到,熱、幹、冷和溼的確是奇怪的形式;因為亞里士多德在這裡說到【378】它們作為主動的和被動的原因,它們透過形式的相互改變構成自然的整個無機結構。亞里士多德又在《論動物的部分》646a12-17中寫道:

有三種不同程度的複合。第一種是來自某些被人們稱為元素的東西的複合,如土、氣、水、火。或許更為恰當的說法來自它們的‘力’(δυ ναμαι)的複合,……因為冷、幹、熱、溼是複合物的質料……。

元素是所有複合物由之開始的材料,按照定義,它們是簡單而基礎的。反之,就像他在其他文字所說的,“每一事物都能被分解為構成它的東西,但除了簡單物,看不到分析的這種[最終]產物。”[27]然而,既然對立面構成的正是元素本身的材料,亞里士多德同樣能說這些對立面“是複合物體的質料”。(註釋者稱元素是複合物體。那麼他們要稱對立面為元素的質料嗎?)

在討論亞里士多德的最初質料理論時,必須一直記在心裡的就是,熱、冷、幹、溼這些對立面,它們並非某些由於時代錯誤的第二性質或僅僅是質料的“屬性”,而是如他認為的,它們是原因和力(causes and forces),它們的確就是元素本身的“材料和核心成分”(stuff and guts)。實際上,元素的相互生成只是透過對立面的連結、混合和再連結(coupling, mingling and re-coupling)。

亞里士多德花了相當多的時間試圖澄清這一相互生成學說(doctrine of reciprocal generation),或者說一種元素轉變為另一種元素的學說——理當如此,因為它處理的是簡單和基礎的東西,處於由其最近質料構成的複合物體的生成模式之外。雖然如此,他仍然保留了一種在每一種生成中持存的共同質料的教義(dogma of a common matter),使一個對立面仍然保留為一種元素轉化為另一種元素的至點(fulcrum)。

實際上,這一相互生成學說並不像它在這裡看起來的那樣荒唐,因為我們必須記得,對亞里士多德而言,每一種複合物體都有某種在它之內的所有四元素的某種混合或比例作為其物質基礎。而且既然質料貫穿於他的宇宙,沒有虛空間隙,那麼對立面的連結、再連結、交換和代替遍佈了整個蒼天,對亞里士多德而言一定是關於在化學的這一原始時期基礎的物質變化的唯一可能的解釋。這樣他就會設想,當冷肉被感覺到正處於從幹到溼的變化過程中時,它的土(乾和冷)的某些內容由於從氣(溼和熱)中吸收了溼並把幹給了氣而被轉變成水(溼和冷)。這種被放棄的干將與氣中的熱相混合,從而產生了火(熱和幹)。但是,當然,這種“火”當然不是我們通常所指的意義。實際上,恰恰因為元素一定是簡單的,【379】沒有形式和質料的複合物結構會妨礙它們對任何一種形式的接受,亞里士多德認真地區分了他來自火、土、氣、水的理論的或“理想的”元素與我們在我們周圍察覺的火、土、氣、水——來自“所謂的”恩培多克勒的元素。這些“所謂的元素”僅僅是與一種最少的形式在一起的質料的近似物:

事實上,火、氣以及我們提到的每個物體都不是單純的,而是混合的。單純物在本性上與它們相似,但卻與它們不同,例如,類似於火的只‘像火’,但不是火,類似於氣的也只‘像氣’,但不是氣;其餘的亦如此……。[日常生活中的]火是熱的過度,正如冰是冷的過度一樣[28]。

因此我們在上文的氣中生成的“火”少到並不足以提高那種氣的溫度,當然這種氣本身是一種四元素的混合物,雖然氣元素佔優勢。

亞里士多德用了相當大的努力試圖澄清他的元素學說,足以警告我們不要低估這一學說的複雜性。然而,恰恰是簡單化的這一陷阱導致傳統把原始質料學說讀進了他關於元素本性的最重要的一個討論,《論生滅》328b25-329b6。

既然這一段落將有可能成為原始質料的支持者最後一搏的理由,讓我們詳細地思考一下它。

在這一段開篇亞里士多德敘述了之前已經論述過的論題,然後評論道:“我們仍然要去調查所謂物體的 ‘元素’。”然後他繼續說,生滅是不可能與可感物體分離的。但是關於作為這些物體基礎的質料(υ λη υ ποκειμε νη),哲學家們意見並不一致。一些人說它是簡單的,如氣,或火,或介於它們中間的某物(但仍然是一種分離的物體)。其他人假定兩種或更多種元素,如火和土;一些人補充了第三種元素,氣;以及一些人,像恩培多克勒,認為水也可作為第四種元素。而且他們說正是從這些元素的結合或變化中,有了所有的生成和消亡[29]。

到現在為止亞里士多德完全清楚地表明:(a)他將討論所謂的元素;(b)關於這些作為可感物體基礎的元素的本性和數目,哲學家們意見並不一致;(c)但是他們所有人似乎都在說,可感物體的生滅是由這些基礎元素的結合和變化而產生的。

現在讓我們就這一點達成一致,亞里士多德繼續說,那些事物或者透過結合或分解,或者透過其他變化而發生變化,作為“本原(α ρχαι )”和“元素(στοιχει α)”而引起了生滅[30]。

【380】然而他並沒有透過這一陳述暗示,這些基礎的“元素”不是可感的它們本身。相反,亞里士多德說正是透過在這一基礎質料中的“結合或分解或透過某種其他變化”,生滅發生了,正如他說“可感物體的質料”本身是可感的一樣。這與他在其他地方“可感事物需要可感本原”的說法是一致的。顯然,如果元素要有助於構成可感事物的物質本性,並要在它們的生成中成為有效的,它們必須自身是可感的。

現在亞里士多德說,那些思想家——他們設想了一種除了那些被反覆提及的質料之外的單一質料,並使它有形且分離——都錯了。因為對於這種物體而言,是不可能與某些對立面分離且可感的[31]:它將必然或輕或重,或冷或熱,這一“無定”他們稱為“起源”。柏拉圖沒有清楚地說他的“無所不包者”是否與元素分離而存在;但他說它是一種載體作為元素的基礎且先於元素,就像黃金對於由它做成的事物。然後他開始分析元素——雖然它們是體——一直到面;當然,對於“奶媽”和[可感事物的]最初質料而言不可能是面。

有趣的是注意到這是亞里士多德在說到這一基礎質料時用了片語πρω τη υ λη的四次之一,明顯在這裡他是與“元素”交替使用的。大概他對柏拉圖的最初質料理論的反對,也像對阿那克西曼德的最初質料理論的反對一樣是兩方面的:(1)他們都讓它與元素分離,而且(2)他們都使它不可感。阿那克西曼德甚至有膽根據這一點稱這一不可感的材料為一種物體,這,對亞里士多德而言,明顯僅僅是一種傳統。

根據早先引用的一段話,亞里士多德在這裡所反對的就變得完全明晰起來了:“元素不能從另外的某物體中生成。因為這就會得出另一個物體先於元素的結論。如果這個物體有重或輕,就會是某種元素,如果它根本無運動的衝動,就是個不動的和數學的實體,這樣,……如果它不在地點中,就沒有什麼能從它生成。”[32]而且對於亞里士多德而言(a)當且僅當一事物(thing)是一個物體(body)時,它在一個地方,(b)在一個地方的任何事物都有一種運動傾向,【381】並根據事實本身(ipso facto)是可感的。因此,如果阿那克西曼德的無定是物體(並因此可感)的話,那麼它將必然是一種或另一種元素;然而,如果它不可感且與元素分離,它將像柏拉圖的面一樣,對作為可感物體的基礎並構成它們的材料而言完全是無用的。

現在,他表達他自己的關於這一基礎質料的理論[33]:

我們自己的觀點是,存在可感物體的某種質料,但它不分離存在,而是總與對立面在一起,且正是從它那裡,才生出所謂的元素(ε ξ η γι νεται τα καλου μενα στοιχει α)。

在原文中,“由之”(ε ξ η )的先行詞可能是“可感物體的質料”(υ λην τω ν σωμα των τω ν αι σθητω ν),也可能是“對立面”(ε ναντιω σεω )。牛津譯本採取了前一種方式,因此最後一個片語該這樣讀:“一種所謂的元素由之生成的質料。”當然,這種質料被譯者等同於原始質料。

但是迄今為止我們發現沒有理由引入,或者有好的理由也無法引入一種先於元素的質料,無論在一種時間的還是邏輯的意義上。亞里士多德在別處已經明確地說過,元素只能由某一物體(即由彼此)而生成,除非我們承認一種有形物體之外的虛空。而且,這一之前所進行的論證——以及與亞里士多德在其他地方的理論——的連續性變得更清楚,更自然,如果我們認為“對立面”就是“由之”的先行詞。這一解釋使得亞里士多德反對柏拉圖和阿那克西曼德的立場更清楚了:他的基礎質料是“與對立面聯絡在一起的”,亦即,它是可感的(不像柏拉圖的面或阿那克西曼德的無定);但是既然恰恰由於這些可感對立面的各種連結和再連結,元素相互生成了它們,因為那就是說,“正是從對立面,元素生成了”,他的質料也既不與元素分離,也不先於元素[34]。

按照傳統的解釋,所有這些都變得混亂起來,論證的線索也丟掉了。根本沒有任何預警地,亞里士多德會引入一個不可感的質料,一個“在邏輯上先於”元素的質料,一個在被與阿那克西曼德的無定或柏拉圖的無所不包者相區別之前會需要大量解釋的東西。但是,正像我們將看到的,接下來並沒有這樣的解釋;而且亞里士多德毫不猶豫地對對立面以及我們如何從它們推論出元素理論進行了大段討論。而且,他最後把無定與無所不包者與元素理論進行了類比。

傳統解釋下,這一段剩下的部分等同於成為了武斷解釋的大雜燴。一種相當字面的翻譯按如下方式繼續:

【382】關於這些問題的更準確說明,我們已經在另外的地方做出了[35]。但是,既然最初的物體[可能是元素]也是以這種方式來自於質料,所以,我們也必須說明這些問題。我們認為不分離存在的質料、對立面載體是本原和最初的東西(因為熱不是冷的質料,冷也不是熱的質料,載體才是二者的質料)。

對這段困難文字解釋的關鍵明顯在最後一句話上。在說了元素生成於對立面的話之後,他插入一句,元素“如何”生成已經在別處更準確地討論過了,現在他匆忙地修正這一可能印象,那就是對立面以某種方式是首要的,並先於元素。因為如果我們讓對立面成為首要的,例如產生熱的自然,將必然從某一其他首要的對立面產生它。他透過說“因為熱不是冷的質料,冷也不是熱的質料,載體才是二者的質料”而駁斥這一說法的荒唐。這樣他把元素保留為首要的,因為在其複雜成分中對立面找到了它們的存在:“我們必須認真研究這些[元素]。我們認為不分離存在、作為對立面基礎的質料是本原和最初的東西。”所有這一切都與他的早期說法完全一致,都稱可感物體的基礎質料為“本原”和“元素”。

在所有這一段中唯一模稜兩可的片語是他思想的這一部分,即以下面這句話開始:“但是,既然最初的物體[可能是元素]也是以這種方式來自於質料……”。當然,傳統又一次把這裡的“質料”解釋為指的是原始質料。但是說了這個之後,那麼這段話剩下的內容就幾乎沒有意義了。因為如果亞里士多德在以前已經明確地說過原始質料是首要的,如果他在這裡所關注的不是否定對立面是首要的,那麼他的“因為熱不是冷的質料,冷也不是熱的質料” 這句話就沒有意義。按照老的解釋,什麼東西會暗示這樣一個事物?又或者,如果亞里士多德在以前已經清楚地說過元素生成於原始質料,什麼讓他開始透過強有力的“但是……”這一反對來重複那一想法?[36]

【383】事情的真相是,他這樣反對是為了阻止過度簡單化地把對立面解釋為首要的。他實際上真正說的是,元素生成於對立面,但是我們必須強調最初的物體,包括所謂的元素,一定生成於萬物由之生成的基礎質料。當然,結果就是,這一生成的基礎質料真正地被與理想的元素本身區分開來了,而且正是透過相互的生成,它們在現實中是“從這一質料中”被生成的。因此,他繼續說,我們必須研究元素並把它們看作首要的,看作實際上的對立面的載體。

這一想法很複雜,而且亞里士多德[的做法]令人困惑,因為他從使用通用術語“質料”,這一它早期與“本原”和“元素”相等同的詞,轉變為在一個元素的複合體理論中的對它的刻畫。但這一段落必須被解釋為只是一個更長文字的開篇部分,在這一長文字中,亞里士多德極為詳細地討論了元素以及它們的本性和生成。

但是讓我們思考所討論的這段話中剩下的一句話:

首先,可感物體潛在地是本原,第二是對立面,我說的是比如熱與冷,第三是火、水及諸如此類的東西。

這段話看起來是對亞里士多德所討論的基礎質料本性的一種直接的概括性描述:首先他同意早期思想家,基礎質料是(1)處於潛在狀態的可感物體。但是與這些思想家中的某些思想家相反,他的質料(2)與對立面不分離,亦即,它是可感的。最後(3)作為可感的事物,它是“這一種或那一種元素”。他將在《論生滅》的其餘文字更準確地描述這一最初質料的複雜特徵。

按傳統解釋,亞里士多德在這裡區分了元素、對立面和原始質料。然而,即使這一文字以及上下文允許這麼解讀,此處也特別用於解釋源初的生成,他對於源初的質料(primordial matter)如何與元素和它們的生成相關的解釋,幾乎沒有開始。但是從現在開始,他將在這裡只關注元素以及它們與對立面的關係。的確,亞里士多德在討論重要想法時會很簡潔;但是他對這一基礎的物質元素、它們的來源、生成和構成的討論太詳細了,而對於他沒有提出的原始質料的概念太輕描淡寫了。

亞里士多德已經清楚地表明在他的心中,柏拉圖的無所不包者【384】和阿那克西曼德的無定,是對一種最初質料理論的嘗試,即使失敗了。那麼它們不能被與他自己的最初質料類比嗎?當亞里士多德在討論了他自己的學說之後,又一次轉而評估它們時,他將把它們進行了類比,卻不是與任何原始質料,而是與他的四元素。他這樣寫柏拉圖的無所不包者[37]:

正如在其他情況一樣,載體必定是無形式、無形狀的;因為這樣,正如《蒂邁歐》中斷言,無所不包者最能變形,因此,元素被想象為複合物的質料;這也是它們能變成彼此、失去性質區別的原因。

而且關於阿那克西曼德的無定,他說,“它或者等同於這個那個元素,或者什麼也不是”[38]。從一個被認為已經持有一個原始質料理論的人那裡而來的令人奇怪的話,即使不等同於無所不包者和無定,當然也會與二者是一種完美的類比。

按照傳統的解釋,更令人奇怪的是亞里士多德在《論天》312a30及以下所說的話。根據牛津譯本中斯達克斯(J。 L, Stocks)的翻譯,亞里士多德在這裡說到,雖然元素“是四個,但一定有一個所有元素的共同質料——尤其如果它們彼此轉化——在每一元素中的這一質料在存在上是不同的”。很不幸,原始文字對於牛津學派對原始質料的痴迷並不那麼友好:ω στε α να γκη και τα υ λα ει ναι τοσαυ τα ο σαπερ ταυ τα, τε τταρα , ου τω δε τε τταρα ω μι αν με ν α πα ντων τη ν κοινη ν, α λλω τε και ει γι γνονται ε ξ α λλη λων, α λλα το ει ναι ε τερον。

作為一個結論的這些話討論亞里士多德透過思考上升和重力現象已經試圖使他的元素理論實體化。“ταυ τα”回指他根據物體的萬有引力而對它們的四分;而且他在這一段落中的結論是,一定存在有這些引力作為其自然傾向的四種最初質料(primitive matters),和它們共同存在於每一複合物中、決定了每一事物的萬有引力傾向的四種元素。這段希臘文的正確翻譯如下:

所以,[根據萬有引力而來的對質料的分類],必然存在[元素的]質料的相同數目,質料的種類必然與這些一樣多,即四種;在一種意義上,四種[元素]即是一種,是萬物共有的,既然它們相互生成,但每一個又在本性是不同的。

一般而言,四元素就是最初質料;它們“作為一”,是所有複合物體的基礎的共同質料。但特殊而言,這最初質料被區分為四元素,每一個在本性上都不同,但每一個與另一個共享一個對立面,每一個都有從其他元素生成的能力,而且正因為這些元素是“簡單的”,自身沒有複合本性,亞里士多德使它們有能力接受一切形式[39]。

【385】最後,《物理學》中的最後兩段話仍然需要討論。第一段就是《物理學》217a20及以下。亞里士多德在這裡討論的是,他的基礎質料對提出“虛空”概念的所有問題如何提供了一種充分的解釋。他這樣開始:

我們的說法是,基於假設,存在一種對立面,即熱與冷以及其他對立面的單一質料,現實的存在物從潛在的存在物生成;質料與對立面不能分離,但其存在是不同的;同一質料可作為顏色和熱與冷的質料。

這一“潛在的存在物”和“單一質料”暗示了原始質料。這一段落在亞里士多德對這一論證的駁斥的中心,這一論證是,如果在物質世界記憶體在壓縮和膨脹,那麼一定存在一個虛空,或空的空間,當膨脹時宇宙會凸到這一虛空之中,而宇宙壓縮時會離開這一虛空。亞里士多德用他的相互生成的元素給出了這個問題的答案。他說(217a10及以下),當透過氣產生於水而在質料內部有了稀疏和擴張時,“一定在其他地方存在同等數量的產生於氣的水,這樣整體的體積大小是相等的”。因此正是這一簡單的、作為基礎的、元素性的質料,透過它的相互轉化有被疏或密、冷或熱、幹或溼所作用的潛能。

因為當氣從水中生成時,同一質料變成了某種不同的東西,但並沒有增添其他什麼,只是由原來潛在的東西變成了現實的東西;水也以同一方式從氣中生成[40]。

亞里士多德仁慈地賦予了他的元素以可塑性,這是自然的多樣性生成所必需的;然而,這些元素,就像一個畫家的顏料,把它們的特徵強加於每一個創造性的努力上,同時把它們限制於這裡月下世界的這些可能性上。

《物理學》中的第二段也就是最後一段[41],【386】是192a21及以下:

作為潛能,[質料]由於自身不會消亡,而是必然處於生滅領域之外。因為如果它曾經生成過,那就必定有某個它所由生成的而且繼續存留在它之中的最初載體。但是,這正是它自己的特殊本性。所以,它是先於生成的,····。如果它消亡,它就會在最後變成那樣,所以,它就會在消亡之前就消亡了。

當評註這段話時,卓越的策勒說原始質料“本身永遠不可能有一個開端,而且既然每一個可消亡的事物最後都分解為同一載體,它也是不可消亡的”。當然,這裡未決的問題是,亞里士多德是否的確說到了“原始質料”。因此,到目前為止,在這一段出現於其中的這一卷中,亞里士多德都沒有提及最初的(first)或終極的或首要的(primary)質料。他簡單討論了作為一個本原的質料,在一般意義上作為一個實體“由之”生成的東西;他所有的關於這一本原的說明都涉及一個已被賦形(informed)的最近質料。實際上,20行之前,在討論這兩個概念——質料和缺失——之間的不同時,他說“質料在一種意義上接近於實體”。在上述段落的刪除部分,由四個點所表明的,他給出了一個非常干擾策勒解釋的質料的定義:

我的質料定義正是:每一事物絕對地由之而生成,並在結果中持存的那個最初載體(το πρω τον υ ποκει μενον)。

沒有亞里士多德研究者願意否認,亞里士多德在這裡所說的是每一實體的最近質料,“它由之生成,並在結果中持存”,就像在雕像中持存的銅。

亞里士多德在這裡所關注的最重要的事實,不是最初質料的本性,甚至不是這個世界特殊的物質結構,而是其自然哲學中作為一個概念或本原的質料。整卷他自始至終都在說與形式和缺失對立的作為一種本原的質料,作為那種在一個實體中等待在生成過程中被現實化的能力或潛能。因此他就在所說的這一段落的前面幾行說到:“質料在一種意義上要生成和消亡,但在另一種意義上卻不會。因為在它之中包含了要消亡的東西即缺失,所以它由於自身是會消亡的;但是,作為潛能,它又由於自身不會消亡。”然後為了證明這一點,在一個歸謬法(reductio ad absurdum)的典型展示中,他補充道,這一潛能自身不會生成,因為如果自身生成的話,就必須存在某種東西,它由之而被生成。【387】但是作為自身,這個“由之”本原,它會在它生成之前存在,純屬胡說八道。反之,他補充道,質料會消亡。總之,這一段是一個邏輯練習——而不是一個關於這個世界的物理結構的說明。

III

在對質料概念的邏輯分析和物體被分解為其質料的現實的物理分析的一種思考之間的這一混淆,基於對原始質料理論的幾乎每一次闡述。而且,正是在最後剩下的來穩定原始質料搖搖欲墜的大廈的兩段中,亞里士多德對於“質料”這個詞的有歧義的用法再一次把傳統引入歧途。

第一段是《形而上學》1036a1-9,這段話的最後一句話看起來幾乎都在討論原始質料:

當我們談到具體事物,例如這個圓形,……對如此這般的東西都無定義,而是憑思想、憑感覺來認識它們。……總是可透過普遍原理而被陳述和認識。但質料自身是不可知的。

可以理解,當一個人穿過《形而上學》長篇而散漫的爭論和離題徒勞地尋找對一個無特徵、無形、不可知的原始質料的某種簡單提及時,人們很容易斷章取義地引用這段話的最後一句話。在其上下文中它不是那麼讓人印象深刻:個別事物,就其無限的細節而言,僅僅是逃脫了我們定義的那張精緻的網。在謂述中我們必須敘述,比較,分類,所以,似是而非地,我們在感覺和直覺的直接行動中所掌握的東西,不可還原的個別事物,逃避我們的思想剖析,滑過時間的洪流,本身(per se)是不可知的。

來自《形而上學》第二段的——據我所知,我們必須與之鬥爭到底——是1029a6-26。這一上下文是亞里士多德費力地試圖定義實體本性的文字。他透過系統地消除所有不可能成為實體的東西,進而準確描述了這種本性,而且在所說的這一段落中他排除了作為一個可能候選項的質料:

至此我們已經大致地講了實體是什麼,實體不述說載體,其他東西卻述說它……因為這話不僅本身不明顯,並且把質料也變成了實體。

因為很明顯,他繼續說道,當諸如性質、潛能、長度、寬度等能謂述一個載體的每一事物被消除時,只有質料仍然存留:

我所說的質料,就其自身而言,它既不是一個個別事物,也不是量,也不是規定存在的任何其他範疇。

【388】因此,亞里士多德繼續說,按照這一假定,實體,或者謂述的終極載體,將“既不是某一個別事物,也不是一種個別的量,也不是其他被肯定刻畫的東西,更不是這些的否定,因為否定的東西對它來說只是些偶性”。當然,他得出結論,這不可能是真的,因為存在一種確定的東西恰恰屬於實體的本性:“分離性和個別性被認為主要屬於實體。”

簡言之,當你開始確定某物的“存在”時,你思考的是作為現實性的它,質料,就像那作為潛能的實在,恰恰是不合格的。很明顯這一意義上的質料不“屬於決定其存在的任一範疇”;根據事實本身(ipso facto)它不是“這一個”(το δε τι)。但是亞里士多德在這裡的目的不是討論質料的本性,更不要提最初質料的本性。這整個的運用表明,如他已經說過的,作為“並不謂述一個載體的東西”的實體的唯一定義是不充分且模糊的,因為那就會使僅僅是潛在的東西成為實體,[畢竟]這一潛在物不可能謂述作為任何載體的現實特徵。追隨者會把這個看作一個關於最初質料的非常不同、非常困難的觀點的重要的闡述這一點,一定會讓他覺得很詫異。

當然,為了捍衛任何一個學說,當亞里士多德的追隨者把它僅僅置於明顯的文字指稱的基礎之上,而沒有求助於他整個體系的邏輯應用,即沒有決定它是與這一它要去構成的那個體系相容,還是由這一體系推論而來,是不明智的做法。在這種方式下,比如說,幾乎不可能形成關於亞里士多德理智理論的任何概念,無論是暫時的還是相反。亞里士多德苦惱於在他討論特定的重要概念方面的貧乏;他往往留給讀者去提供一定會闡明他扼要措辭的上下文背景。但對於被傳統和訓練從背景中移除的這位思想家來說,這產生了一個幾乎不可克服的問題:這一可疑的學說本身就是決定它要在其中被討論的“上下文”的一個重要因素。這樣,關於這一可疑問題的任何錯誤的假設幾乎沒有機會透過求助於“上下文”而被修正。相反,這一求助不僅可能造成對這一學說的一個錯誤辯護,而且可能造成把整個“上下文”或哲學體系本身拋離主線。原始質料學說就是一個恰當的例子。因為亞里士多德死後幾個世紀,對亞里士多德體系而言既不幸也充滿諷刺的是,最好的——[也]幾乎是唯一的——哲學家和註釋家,是新柏拉圖主義者。例如辛普里丘,一位我們必須給予一定尊重的註釋者,盡他最大的努力試圖證明亞里士多德和柏拉圖的這兩個體系,作為僅僅是同一基礎哲學的兩個不同專業術語的系統闡述,是一個程式,只是成功地歪曲了這兩個體系。在這樣一個理智氣候內,把亞里士多德的基礎質料等同於所有變化中的某個柏拉圖的奶媽,【389】被動而無形,一個本身沒有被變化所玷汙的永恆的無所不包者(πανδεχε )是多麼容易!為這樣一個概念的文字辯護幾乎沒有必要,即使可能;因為,難道它不正是從亞里士多德的形式和質料概念推論而來嗎?讓理智抓住萬物的簡單物體,火、土、氣、水四元素,甚至在這裡它將發現熱、幹、冷、溼這些不變的形式,在它們後面一定仍然潛伏著某種不確定的、無形式的質料,這種質料賦予了它們在這一塵世的存在。無論亞里士多德以何種方式進行了困難的構想,又以何種方式進行了不充分的討論,對於這些新柏拉圖主義者而言,這一原始質料看起來一定是作為他體系的特定部分,就像形式本身一樣。當然,在錯誤地構想亞里士多德的質料學說時,他們進一步混淆了對他的形式的理解。因為在把這些簡單物體構想為複合物時,他們是把不管什麼樣的在他們的想法裡可能提升到質料的流動性之上的柏拉圖的“模型”或“理念”等同於亞里士多德的形式。這樣,熱、幹、冷和溼,這些亞里士多德稱之為“複合物的質料”給予形態的有形的“力”,現在高貴起來,被提升到形式的優先地位,賦予某種更為基礎的不確定的質料以形式,超越了經驗的界限,參與生成了火、土、氣、水這些簡單實體。

這一扭曲的結果就是,作為自然中的“必然”的質料——它的結構和運動對生成過程施加了限制,在自然中其他的目的體中製造意外、畸形以及自發的生成——給一種完全惰性的質料、永恆形式的懦弱奴僕讓路。隨著人們向著天空的這一轉向,第一個重要的自然學家和科學家——他以為他已經建立了物理學、生物學和心理學的整個超級結構——在哲學上的最終損失也隨之而來,並基於一種對自然物體內的形式和質料、目的和必然性的相互作用的艱苦分析,因此最終建立了由它而來的形而上學。代替了對於亞里士多德而言產生於軀體的一種無限的複雜組織的現實性的“靈魂”,他喜歡類比於眼睛中的視力的動物軀體的那種“形式”,成為自身經歷很長時間而被具體化、然後飛到它永恆之家的新柏拉圖主義的“理念”。達爾文、林奈、居維葉說,他們之外的那個人只不過是“小學生”,他的那些驚人的科學研究,在超然而客觀的理性主義的衝擊下,現在受到了挫折,那是與理論毫不相干的一個既成事實(fait accompli)。說過“大自然從無生命的生物到有生命物和動物,其變化是如此微妙,以至在這樣一個連續的尺度中,我們難以找到它們之間的分界線”的亞里士多德,變成了把自然系統化成為一個靈魂的不同等級的學者。在他的作為質料的有目的組織化和現實性的形式理論之前,想象失敗了,生成被還原為分有(“質料蛻掉一種形式接受另一種”),新亞里士多德主義者,就像辛普里丘正確地說的那樣,只不過是新柏拉圖主義的另一種形式罷了。

紐約

參考文獻

King, Hugh R。, 1950, “Aristotle’s Theory of ΤΟΠΟΣ”,Classical Quarterly,April。

Joachim, Harold H。, 1926,Aristotle on Coming-to-be & Passing-away(De Generatione et Corruptione), Oxford: Clarendon Press。

O’Donoghue, Dermot, 1953, “Aristotle’s Doctrine of ‘The Underlying Matter’”,Philosophical Studies, June。

翻譯參考:

亞里士多德,1991-2003,《亞里士多德全集》,苗力田主編,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

* 本文譯自King, Hugh R。, 1956, “Aristotle without Prima Materia”, Journal of the History of Ideas, vol。 17, pp。370-389。

[1] 金在文章中用來指的詞比較多,雖然開篇他把 firstmater與 primamateria並提, 但從全文來看,他用 primamateria指他所批評的傳統的那個無形、無特徵的概念;而first mat ter是在 肯定的意義上使用,即指火、氣、水、土四元素,但是,在後一個意義上,他還用了 primarymater,primemater,primitivematers。我們為了論述的方便,把firstmater,primarymater,primemater等肯定意義上的直接翻譯為 “最初質料”,把 prima materia翻譯為 “原始質料”。———譯者注

[2] Cf。 O’Donoghue, Dermot, 1953, “Aristotle’s Doctrine of ‘The Underlying Matter’”, Philosophical Studies。 June。

[3]沒有人會試圖引述闡述原始質料學說的這些古代和現代的無盡的權威。如果說我們引用喬基姆(H。 H。 Joachim)而不考慮其他註釋者是因為,在他的《論生滅》(1926: Aristotle on Coming-to-be & Passing-away。 Oxford: Clarendon Press)註釋本中,關於原始質料學說所在的最關鍵段落,他討論得比我在其他地方所能找到的更為詳細、更為中肯。或許,對於這一學說最哲學的論述——它表面上仍然保持為對亞里士多德的一種闡釋,是Robin, L。, Aristote(Paris, 1944: 73-80)。

[4] 本段及後文亞里士多德著作的中文翻譯參考了苗力田主持翻譯的《亞里士多德全集》,一些字句有修改,下同。

[5] 英文原文中的斜體字我們用黑體字表示,下同。

[6] 除非另有說明,我將完全遵照牛津版的翻譯(牛津,1908-31)。

[7] 也請參閱《形而上學》1023a26ff。以及1044a15ff。

[8] 《物理學》193a28-29。

[9] 也請參考《論動物的部分》642a-642b4。

[10] 302a5ff。; 1042a27-28。

[11] 303b17-18; 334b31ff。; 268b26f。; 271b17ff。; cf。382a24ff。。

[12] 見下文,以及cf。984a20f。; 646a12ff。

[13] 194a19。

[14] Cf。1032b30ff。; 1032a15f。; 1023a26ff。;192a31; 1045b18ff。

[15] Joachim, Harold H。, 1926: Aristotle on Coming-to-be & Passing-away (De Generatione et Corruptione)。 Oxford: Clarendon Press。 pp。92-93, 97。

[16] 319b6-18。

[17] 317b17ff。

[18] 318a25ff。

[19] 1049a26ff。

[20] Cf。 246a5-247a7; 260a29-260b15。

[21] 因此,亞里士多德評論道(224b15),“變白”就是一個過程;但“成為白的”,我們只意味著前一過程的終點,而非一個過程。這分別相應地是性質的過程和性質生成或變化的例子。在實踐上,亞里士多德把術語“生成”限制於他稱為“無條件的”生成,即實體的以及並非質量的生成上。

[22] 亞里士多德說:“被變化的是質料。”(cf。1070a1f。)他認為:“很顯然,質料也是實體;在全部對立的變化中都有某種載體處於變化之下,如果是在地點上的變化,現在是在這裡,一會兒又在那裡;如果在增長上的變化,現在這樣大小的,一會兒變小了,一會兒變大了;……實體上的變化也是這樣,現在在生成著,一會兒又在消亡著。”(Cf。 1042a27-28。)

[23] 1045a3-6。 Cf。 192a25-34。

[24] Ibid。, pp。376-7。

[24] p。xxxii。

[26] 329b10-14。

[27] 1066b36ff。

[28] 330b22f。

[29] Cf。 983b6ff。; 987a1ff。; 988a22ff。; 989a2ff。

[30] 喬基姆(193)不承認亞里士多德在這裡的“元素”(329a5-6)指的是他幾行前所指的意義,即,簡單的、可感的物體。

[31] 根據Parisiensis Regius(1853),在11行一起讀αι σθητο ν。喬基姆說(194):“亞里士多德不可能寫αι σθητο ν(根據Parisiensis Regius)……既然那暗示了阿那克西曼德自己說到他的α πειρον是‘可感的’”。相反,我認為,亞里士多德僅僅試圖使無定有某種意義。關於“可感事物需要可感本原”這一原則的說法是獨斷論的,因此在幾行之後進一步說,當柏拉圖把固體元素分析為抽象的面時,他恰恰是沒頭腦的。因此,如果要使無定有意義(就像亞里士多德總是為了同道哲學家而試圖去做的那樣),我們使它可感,它必然被證明僅僅是元素本身(而且這就是他最後使332a25及以下的無定所具有的這種意義)。畢竟,阿那克西曼德很明顯對質料的認識是很模糊的。

[32] 305a14-32。

[33] 329a24-26。

[34] Cf。 De Generatione et Corruptione, Book II, Chapters 3-7。

[35] 這首句話習慣上被認為指《物理學》第一卷,亞里士多德在那裡討論了他的三個首要本原:質料、形式和缺失。但他在《物理學》中唯一的興趣在於去確立這樣的事實,即一定存在一個“相反者的載體”,在這個例子中的相反者,並非對立面,而是形式與缺失,而且他所有的關於這一載體的闡述都涉及最近質料,以至於“更準確的說明”一定指的是《論生滅》的後來章節,或《論天》第二卷整卷,在那裡他詳細討論了元素的本性。

[36] 喬基姆解釋道(199),(1)對可感物體生成的一個更為準確的說明已經在《物理學》中給出了,(2)然而,關於首要的可感物體的生成的一種說明必須給出。然而,如果是這樣,那麼亞里士多德的說法——我們必須討論首要的可感物體,“因為它們相似地也是產生於[原始]質料”——暗示他在《物理學》中討論了可感物體由原始質料的生成,但事實並非如此。而且他現在並沒有繼續討論元素從原始質料的生成。

[37] 306b15ff。

[38] 332a15ff。

[39] 由於亞里士多德把他的元素稱作“簡單物體”這一事實,就認為他把元素看作複合實體,這是有爭議的。的確,他感到他的宇宙是被一個更大的容器所包圍,因為他稱它為“萬物的體”(body of all),用他自己的定義說,所有物體(all body)是被其他物體所包含和包圍,也許有人會說這樣做是徒勞的。參見筆者的論文:“Aristotle’s Theory of ΤΟΠΟΣ”, Classical Quarterly(April, 1950),§2。

[40] 217a26以下,這一段落的延續部分剛剛被提及了。

[41] 除了332a34以下,亞里士多德在那裡稱質料為“[兩個對立面之間的]居間者,是不可感的,不分離的”。對於這一古怪的片語的一種充分說明一定要思考的整個上下文——在這一上下文裡,亞里士多德試圖把他的理論實體化,即元素是所有存在的首要物質——是整個《論生滅》第二卷第五章。就是在這裡他證明,四元素之間或先於四元素不可能存在“居間者”,如某人斷言無定就是這種居間者;因為如果存在火和氣之間的一種“居間者”,它就會有熱和冷的缺失,這對於亞里士多德而言是不可能的。這樣在相互生成中的從熱到冷的轉變,元素性質料自身必定作為“居間者”而起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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