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才知是酒紅
——讀蘇東坡詩《縱筆（其一）》
下午，讀已故合肥增知舊書店老闆朱傳國的《永遠的舊書店》一書，朱先生有一處寫道：“鄙人喜愛蘇軾的詞，其中最愛《江城子 十年生死兩茫茫》和《水調歌頭 明月幾時有》兩首，並且能倒背如流，那些美妙的詞句早已融入我的精神世界。”我的評論是：“東坡的詩詞文都令人心生喜愛，如剛讀的那首《縱筆（其一）》。”
確實很巧合，同是下午，在沒讀到朱先生那句話之前，我確實先讀到東坡的這首詩，當然也是因為今天剛好抄寫到這首詩。東坡的這首詩是一組詩，一共三首，我尤其喜歡第一首：
寂寂東坡一病翁，白鬚蕭散滿霜風。
小兒誤喜朱顏在，一笑那知是酒紅。
“寂寂東坡一病翁，白鬚蕭散滿霜風”兩句是對東坡外貌、身體和心理狀況的描寫：寂寥平和、身體抱恙、白鬍須散落著像沾染著風霜。後兩句饒有趣味，“小兒誤喜朱顏在，一笑那知是酒紅”：小兒看到東坡臉色紅潤喜出望外，東坡先生卻笑笑，原來是喝酒的緣故啊。
我之所以喜歡此詩，原因有三，其一，相對於其他兩首，這一首我沒有藉助註釋就能看懂，可能是我的古文知識還有待加強，也可能是東坡先生寫得確實很淺顯易懂；其二，由於自己讀懂了，所以從這首詩裡，我又一次看到了真實的生活化的東坡先生，真實才有力量，真實才能打動人心；其三，我檢視註釋發現，此詩作於1099年，我又翻看東坡的生卒年：1037-1101，也就是說，此詩作於東坡去世的前兩年，看到這個地方，剛才詩中的“白鬚”、“病翁”、“誤喜”，自己好像一下子都明白了。
然後，透過檢視資料，我發現此詩遠比我想象的寫法獨特、寓意深刻。此時的東坡，由惠州被貶到儋州（今天屬於海南省），其時已64歲，且病魔纏身，正處於“食無肉，居無室，病無藥，出無友”的困境。
此詩便是感嘆自己年事已高，但在寫法上卻一波三折，用樂境寫哀情。詩的開篇首先將一個蒼顏白髮、孤獨多病的老翁形象呈現在讀者的面前，這裡的東坡形象是令人傷感的；隨後，詩人筆鋒一轉，不繼續寫傷感，而是藉助孩童的視角寫出一個朱顏猶在、容顏煥發的東坡，這時我們似乎和孩童一樣，“喜”出望外；但就在這時，東坡的“一笑”道出了真相，原來只是喝酒的緣故，這時的東坡在“笑”，我們的心卻又重回傷感，實在笑不出來。
以上記於2021年6月12日五月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