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
”,是陸游《臨安春雨初霽》中的千古名句。對於這兩句詩的理解,有人認為是陸游被重新啟用後的欣喜,有人認為是陸游晚年閒適生活的寫照,但
我覺得,都不是,反而,是表現了一種深沉的悲哀和愁悶感!
提起陸游的詩,你最先想到的是哪一首、哪一句?是《關山月》中的“
遺民忍死望恢復,幾處今宵垂淚痕
”、《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中的“
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還是《示兒》中的“
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遊山西村》中的“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
無論是哪一句,似乎都和這首《臨安春雨初霽》中的“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
”格格不入,在這首詩中,
沒有壯懷激烈的豪言壯語,沒有痛徹心扉的悲鳴哀嘆,沒有悲憤、沒有淚水,但是,卻有一絲淡淡的輕嘆和鬱悶。
為什麼會讓我們有這種感覺呢?我想,我們首先要明白一種詩詞中常見的寫法,那便是:
以樂景寫哀情!
“以樂景寫哀情”是詩詞中常見的一種借景抒情的方法
,王夫之曾在《姜齋詩話》中描述這種寫法的效果:“
以樂景寫哀情,以哀景寫樂情,倍增其哀樂
”。可以說,一語中的,將這種寫法的妙處表現了出來。
“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
”,正是這樣的寫法。
詩人住在西子湖畔精巧的閣樓中,夜晚時分,小雨淅淅瀝瀝地下,滋潤著人間萬物,春日裡的紅杏,也在這雨聲中悄悄地綻放,十分美好,第二天一早,小巷中便傳來了叫賣杏花的聲音。
這兩句詩,歷來被認為極具畫面感,且意境醇美無比,同時又帶給人無限遐想的空間,大有一種超越時空,身臨其境的感覺!從字面來看,春雨、杏花,似乎都是對美好春天的喜愛,但真的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
要知道,這時的陸游,雖然是被重新啟用,但是,已經62歲的他,早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毛頭小子,殺敵報國的壯志雄心,早已經被南宋小朝廷的懦弱消磨和打壓殆盡,雖然老驥伏櫪,仍能志在千里,可是,被啟用的嚴州知府,只不過是一個閒職,陸游心裡,明知和自己的抱負相去甚遠,所以他早已經不再抱有希望,這實在是無比絕望和悲哀的體現。
一夜春雨,正是詩人鬱積在心頭的愁悶,所以他輾轉反側,瀟瀟春雨成了他唯一的陪伴,這種悽苦,不是一般人能夠理解得了的。
陸游描寫的景色越幽美,其實內心就越愁悶!
所以,他才會在下句中說:“
矮紙斜行閒作草,晴窗細乳戲分茶
”,書法、品茶,都是最容易消耗時光的事情,陸游在大好的春光中,練習草書、品茗香茶,似乎是閒適恬靜之極,可是,陸游一直想做一番大事業,現在卻只能用寫書品茶來消磨時間,這種無奈,不是非常可悲嗎?
最後,我們再來看一下這首膾炙人口的名作《
臨安春雨初霽
》。詩曰:
世味年來薄似紗,誰令騎馬客京華。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
矮紙斜行閒作草,晴窗細乳戲分茶。
素衣莫起風塵嘆,猶及清明可到家。
這首詩,可以說是陸游非常特別的一首,從這首詩中我們可以看到,陸游除了熱烈的愛國主義情懷之外,也有徘徊否定的時候。可是牢騷歸牢騷,陸游上任嚴州之後,還是積極行動,投身到抗金活動中,可惜,不久他又被羅織“嘲詠風月”的罪名,罷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