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英雄》上映,票房空前火爆。
內地票房2。5億,佔全年的四分之一,並帶動了中國電影走向商業化,改變了電影的宣發模式與盈利模式。
同時,也固定了大片邏輯,即大導演、大投資、大場面、大明星,幕後班底都是大師級別的人物,如後來的《夜宴》《投名狀》皆是如此。
二十年後再看才發現了《英雄》的好,色彩、俠之大者等方面大家已經說了很多了。
這次談談鏡頭方面,電影有三段故事,張藝謀和杜可風用了三種鏡頭語言來表達這三段故事。
第一段故事是無名之口講述他如何分裂殘劍和飛雪,道出了飛雪和長空揹著殘劍有了情感糾葛。
而殘劍得知之後,內心特別氣憤,可又不知道該如何做,所以跟如月巫山雲雨,還專門讓飛雪發現,隨後飛雪糾結之下向殘劍刺了一劍。
這段故事主要說明角色之間的糾結與動搖,所以鏡頭是手持攝影,用黃動感表現人物的心理活動。
第二段故事是秦王之口說出無名、長空、殘劍、飛雪四人捨生取義,為了國仇家恨除暴君。
他們的想法一致,心性堅定,並沒有任何人遲疑或阻攔,所以這段故事的鏡頭大都以中、全、遠景等固定鏡頭為主。
因為他們認為他們的大義之舉,俠客精神是替天行道,而張藝謀之所以設計遠景也是為了突出他們為天下蒼生除暴君的行為。
第三段故事是殘劍之口說出,這個故事是真實的故事。
而在這段故事中,無名、殘劍、飛雪,包括秦王都是糾結、動搖的。
殘劍、無名是個人與天下的選擇,飛雪是國仇家恨與愛人的選擇,秦王是天下與知己的選擇。
所以張藝謀在第三段故事裡用了多變的鏡頭,各種鏡頭語言齊齊上陣,用於詮釋角色,講清故事。
《英雄》作為商業大片,想要藝術和商業的平衡,其實是比較難的。
因為張藝謀的商業片基本都是大投資,而這種多方勢力介入的情況下,張藝謀對於一部電影很難有絕對的掌控力。
而一個大導演對於自己的電影難以絕對掌控的話,那這部電影十有八九很難維持他一貫的藝術水準,但《英雄》卻一反常態。
那麼為什麼《英雄》能夠做到較完美的平衡,還對中國電影的促進和革新眾多?
而這個人還是張藝謀呢?這與張藝謀身上的三種特性有關,一是創新,二是精力,三是謙遜。
凡是看過張藝謀的一系列紀錄片,肯定會欽佩他的精力旺盛。
《英雄》的劇本籌備階段,張藝謀還有幾個專案同時進行,拍攝申奧宣傳片,導演《大紅燈籠高高掛》舞臺劇和電影《幸福時光》。
但是他總能做到合理分配精力與時間,並且很快就從一個思維抽身到另一個思維,從不會思緒混亂。
投入到另一個專案時還能夠精力充沛,有主觀能動性,聽取別人的意見,這種精神和體力,怪不得他能夠成功。
再者就是張藝謀一直以來追求的創新與筆耕不輟。
張藝謀的身份三級跳,每次都跳出了改變中國電影的新高度。
從北影畢業被分配到廣西電影製片廠,剛去沒多久就成了那一批人中第一人拍電影的,與張軍釗等人一起拍了拉開第五代導演序幕的《一個和八個》。
之後又跟陳凱歌合作《黃土地》。
片中大膽且不規則的攝影構圖令人震驚,獲得了金雞獎最佳攝影。
隨後在吳天明的邀請下主演《老井》,又獲得了國內第一個a類電影節影帝,並拿下金雞、百花影帝。
最後當導演又在吳天明的幫助下,《紅高粱》得以問世。
得益於陳凱歌的《孩子王》退賽,張藝謀的《紅高粱》遞補,一舉拿下金熊獎,又創造記錄。
從這部電影之後,張藝謀就走上了封神之路,威尼斯電影節、戛納電影節都收穫頗豐,到現在雙奧導演,國師之名。
如果張藝謀一直照著這個路子走下去,他的成就不可估量。
可他卻像庫布里克一樣,什麼題材都願意嘗試,文藝片、懸疑片、犯罪片、都市喜劇、古裝片、武俠片,張藝謀都拍了一個遍。
儘管不一定每部電影都拍得很好,但是會有一個底線在哪,如攝影和色彩方面,張藝謀就對後來者產生了影響。
《紅高粱》用色彩講故事。
暗紅,九兒被迫出嫁,正紅,李大頭死了,好日子來了,深紅,日本人屠殺,餘佔鰲、九兒等人報仇。
片尾張藝謀還將鏡頭一轉,直視太陽,畫面由黑到血紅,餘佔鰲和他的兒子站在血泊當中,寓意有怒火燒不盡,悲傷永不完。
像《紅高粱》的主演姜文,之後在他的《鬼子來了》中片尾也沿用了這一手法,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參考張藝謀,但是應該有關係。
還有《有話好好說》之後,姜文就跟這部電影的編劇述平開啟了長久的合作。
《鬼子來了》《太陽照常升起》《讓子彈飛》《一步之遙》都是出自他之手,這也算是張藝謀促成了這麼一件美事。
最後就是張藝謀的謙遜。
以張藝謀如今的地位和成就,他還敢於承認自己的不足,這很難得。
在《十三邀》中,許知遠問他《長城》口碑不佳的事,張藝謀就坦誠了自己不足。
當時他看到《長城》的劇本就不想拍,因為太老派了。
但是經紀人跟他說一箇中國導演的華語電影能夠同時在100多個國家和地區上映是一件這一輩子都很難碰到的事。
張藝謀聽到後心動了,虛榮心作祟讓他接受《長城》,但他也說當時確實虛榮了,為了虛名而接的。
即使張藝謀也有為虛名動心的時候,但他從出道以來的初心一直沒變。
對於國師這個稱謂,張藝謀在楊瀾訪談錄裡表現得很淡然,他說自己就是個拍電影的,有幸得到了大家的認可。
此外,帶著《我的父親母親》參加電影節時,接受央視採訪時,記者問題覺得現在的自己是不是一位大師。
他說,大師不是誰封你做你就是了,真正的大師是黑澤明、庫布里克,他們的電影是可以改變世界的,而我只想做一個好導演,這就夠了。
而在2019年的平遙電影展大師班上,張藝謀依舊如此。
面對賈樟柯的提問,他說他覺得自己就是個職業導演,遇到好劇本就拍,好好拍電影就行。
由此可見,張藝謀這幾十年一直沒有變,就是一個愛電影的電影人,正是因為這份愛才讓他拍出了《英雄》。
希望國產電影能夠碰到下一部《英雄》,像一個天降猛男一樣拯救現在已經窮途末路的電影與觀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