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鰲,走了兩個村莊

客居一晚瓊海市博鰲鎮,住高聳的酒店,可以俯瞰眾山小:碧綠蒼翠的大地與一望無垠的大海銜接;長長的海岸線上,水浪拍岸;從源頭五指山下來的萬泉河,在這方土地上,蜿蜒163公里,晝夜川流不息,行舟在上,如履平地。

博鰲,走了兩個村莊

萬泉河近在咫尺。我感嘆萬泉河難不成是入夏的大雨小雨嘩啦啦,從大地彙集成的千股萬股水流,直抵低處,累月長年,如此這般反覆而掏出來的一條大河?

我深信以前的這條大河流水,洶湧澎湃,裹挾泥沙,堆積淤泥成灘,後來成為了河床中的島嶼,還開出了無數的河岔道溝。河岔倚傍大河一起成長,一起將滿蕩蕩一河床的水,日夜兼程地送往浩瀚的大海;道溝只能是隨著雨季的到來,才蓄滿一溝的水。在無雨的季節,恣意滋長起來齊腰深的青草,佈滿溼潤的道溝。湧入道溝的是撒歡兒的牛羊群,還有行走的耕牛,肩負犁鏵的種田人;還有那些司空見慣的飛禽、長蟲,抑或平時不易見到的偶然奔跑起來的走獸,它們都在這裡出沒……

萬泉河兩岸的人家,開啟家門就見到水,見到綠,是上蒼賜給瓊海人的禮物。

早已耳聞,瓊海有一個名聲顯赫的蔡家宅。

來到一個叫做留客村的村莊,蔡家宅就坐落於此。留客村盤踞在萬泉河岸邊上。

在清朝末年,留客村的青壯年從村口的古渡口,也叫留客渡的地方乘船,經萬泉河漂洋過海,在東南亞當“番客”謀生創業。

博鰲,走了兩個村莊

那時,留客村的蔡家森兄弟去到了印度尼西亞,從事橡膠種植和船務航運,成為印尼富足一方的“番客”。多年後,蔡家森兄弟衣錦還鄉,做了一件耀祖光宗的大事——建起幾座堅固、大方、豪華、新穎、別緻的,像城堡一樣的大宅房。這樣的大宅房,在當年足以讓村人在外鄉人面前炫耀一番,是挺有面子的事。後來,蔡家宅的確成為儲存得最為完整的海南僑鄉民居的突出代表,被列入第六批全國重點文物單位,“海南僑鄉第一宅”聲名遠播。

走進86年前建造的蔡家大屋,不由被老房子的高大堅固和氣勢所震懾。一座偌大的兩層樓房設計精巧,有著中西結合的巧妙。中西合璧青磚彩牆的蔡家宅,呈四合院模式,小院天井通天,給宅院帶來了冬暖夏涼。穿梭於大大小小的幾十間房,隱約可聞煙火味,而它的主人就清晰在眼前。他們於宅院裡穿行,說話的聲氣和餘音,正繞樑而來。

蔡家宅在留客渡口前靜靜地臥著,伴隨著萬泉河的水聲色走過了80多年。它已經成了老祖屋。當下的老祖屋,雖然經過了修繕,依然沒有丟失老成持重,氣勢凜然的樣子還存留。朝拜般的遊客湧來,我想,他們應該是為老宅的氣質所吸引。蔡家宅的一側,是一棵幾個人合抱的重陽樹。大樹與老祖屋共處一起,相得益彰。這棵樹的樹齡達800多年,卻依然枝繁葉茂,鬱鬱蔥蔥。粗大的樹根盤結裸露,似乎在炫耀自己與老宅一樣的抓地有力。

博鰲,走了兩個村莊

蔡家宅還有一棵大樹,差不多夠兩手一剪就抱攏的油棕樹。油棕樹斜臥於路邊,它的羽翼闊氣地生長,已成為一把巨傘擎天而立。我發現當初這棵油棕樹倒伏前,樹身已經是直而粗大。倒伏後,大樹的尾巴重新翹起生長,其翹起的彎處,明顯地看出此處一節樹身圍徑只有小水桶般粗。大樹倒地,樹頭翹起,一半的根鬚露出了地面,得不到足夠的養分輸送,它只能極其艱難地生長,並記錄下一道刻痕……蔡家宅與這棵大樹命運相似。蔡家宅生在戰亂年代,因局勢的動盪,蔡家兄弟最終選擇了告別新宅,重走“番”路。“國破家亡,親友雕殘”永遠是蔡家人的傷痛。

現在的留客村正在大興土木。村頭展示的留客村規劃建設一覽圖,讓我們看到了蔡家宅的前程,也可預測到留客村的未來。

萬泉河古渡口,人們把“留客渡”鐫刻在一塊大石。離古渡口不遠的水面上,人們將新打造起來的一艘大木船,永遠停泊留在了那裡。

離開留客村,順著萬泉河岸邊又踏進了南強村,一座已經幾百年的古村。

南強村青磚漫地,乾乾淨淨,腳踩踏在上面,教人好不痛快。我有了衝動,脫掉鞋子,拿掉襪子,光著腳板踩踏漫地的青磚,還想往地上打個舒坦的滾。

博鰲,走了兩個村莊

在村巷裡轉悠,有直立於巷子裡的燈杆,燈罩是歐美古典風格;也有木杆上釘著一小塊做工精巧的指示牌,它把我們引領到巷子的深處。從任何一處進去,能遊遍村子,而走錯一個巷子口,卻是半天都找不回來。村巷幽深,有紅豔豔的三角梅探出青磚牆外來,凝神一看時,一個青衣女子一閃不見了身影。正迷糊間,有瓊劇悠悠地傳來。

巷子裡一路巡看,房子還是老房子,也是一色的青磚青瓦。老房子、新房子,同樣收拾得整整齊齊,一塵不染,如水洗過。進了一戶人家院子,也是青磚漫地,雜物歸類有致,不顯凌亂。還有的人家院子青磚壘起的矮牆上,擱置了幾盆栽種花木的盆景,因了這些不經意間盆景的襯托,那些青磚灰瓦的房子,有了素面朝天,把最好的一面示給了人看。更絕的是,一家民宿運用了一段殘缺的青磚圍牆,烘托起一座通體透明的玻璃房……

村莊裡的大樹小樹,各有各的名字。它們站姿也不同,有直立筆挺的椰子樹和檳榔樹,有樹冠簇擁團抱一起的榕樹、龍眼樹,令我們目不暇接的雙眼,充盈了深深淺淺的綠……已經入夏,龍眼、黃皮熟了。每棵果樹,果實累累。

村邊有花海。在花田徜徉,走累了,村子裡還有供人短暫休憩的地方,沒有門面,羅列幾張臺桌長凳。可以喝茶,可以砍開椰果喝水,可以侃村莊的前生今世。

天色近晚,村裡人家開始有了燈光。村外的萬泉河,水波在盪漾,倒映著河岸邊上的農家樂大排檔的燈光、人影。水面上,地面上,一樣地光影迷離。過來呀,過來呀,過這邊喝酒吃飯。有人在招呼了。

恍惚間,一個老者出現在那燈火闌珊處,舉一樽酒,迎著客人走來,盛情邀請客人一起飲酒。“如若客人願意和鄰居家的老大爺對飲一杯酒,我可隔著籬笆牆把他招呼過來。”有人開了腔。這話好熟,曾經在哪兒聽過。哦,對了,那不就是唐人杜甫筆下“盤飧市遠無兼味,樽酒家貧只舊醅。肯與鄰翁相對飲,隔籬呼取盡餘杯。”的《客至》詩句嗎?!我用手揉揉眼,再定睛一看時,對面的“那燈火闌珊處”其實也就是兩個酒客在對飲。呵呵,我不禁啞然失笑。

移步看時,一盞亮閃閃的燈光打在臨近一家店的招牌上,字是“萬泉河舊事農家樂”。我又笑了,是對它頷首而笑。

博鰲,是個有故事的地方,一個讓人記得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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