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珍藏心中的城

一座珍藏心中的城

■ 賀海平

這座城,屹立於我心中數十年。

有一次,與父母同往五指山水滿鄉觀光,途經南聖鎮,父母卻說:“文化市到了。”我們的腳步慢了下來,望著眼前的處處青山,記憶的絲線便鋪展開來,話題像竹筒倒豆子般滾落。

文化市並非真正意義上的一座城,想來應該是首批墾荒者賦予的美稱,充滿了那個年代軍民的共同記憶。抬眼望去,四周仍是山脈逶迤,青翠欲滴,還是先前的模樣。但街上起了許多新房舍,甚至還出現不少樓房,公路也由曾經的泥沙路鋪成了柏油路。以前雖也有“南聖”之稱,系黎語音譯,意為“水源豐富”,但人們都習慣稱其為“文化市”。

這是一座曾經陪伴我多年的小城。

一座珍藏心中的城

1960年,母親跟隨部隊復員的父親來到海南農墾拓荒,第一站便是原暢好農場三隊。那時,滿目荒山,野獸頻出,四周分散著些許黎苗村寨。週末,挽起褲腳涉過一條小河,走一里路,便可到達毗鄰的文化市。文化市不大,甚至沒有一條像樣的街道,幾間磚瓦房外加一些臨時搭建的茅草棚,構成了那個年代最為壯觀的街景。街上商店供應百貨、副食、肉類等物資。說是城,實不為過。孩提時代,我們終日與大山為伍,以草木為伴,看到的只有翠綠山林、溝壑溪流、蛇蟲螞蟥,隊上僅有幾間茅屋,居住條件十分簡陋,且缺衣少食。因生活環境艱苦,從沒到外面見過世面,眼界所限,看到文化市這種“大場面”,已然把它當成心中的一座城了。

父輩們成天開荒植膠,住著簡陋的茅草屋,吃著不沾油星的伙食,週末自然很想逛逛街,即使囊中羞澀,也不枉享受一番精神上的撫慰。

由三隊走出一段路,可經小橋進入文化市。橋又稱流水橋,長十餘米,高五六米。橋面下為方形灌溉槽,引山澗水澆灌農田,上覆蓋2釐米厚的木板,行走其上,砰砰作響,還聽得流水淙淙聲。因橋面狹窄,孩子們過橋都有恐懼感,多由大人牽手而過。後來新修的南聖橋取代了舊橋,舊橋孤零零豎立在旁幾十年,早已作廢。舊橋藏滿農墾人的回憶,如今,過往的農墾人看到它,總把目光久久停留,不願離去。記憶裡雖充滿酸楚,卻飽含無限真情。

當時,若要從文化市前往更大的城鎮通什鎮(今五指山市),須行走數小時的泥沙公路,大概有12公里。小孩跟隨大人行走格外艱難,大人為趕路不願休息,又無其他交通工具,都靠雙腿完成,所以對當時的我來說,逛更大的通什鎮宛如天方夜譚。於是,文化市成了伴隨我成長的一個很重要的生活場所,而那段親歷過的苦難日子,讓我養成奮進、果敢、珍惜、堅韌的性格。

如今,我又一次在這座“小城”的懷抱裡徜徉。城不大,卻很精緻。一袋煙功夫,你能從城東跑到城西。僅一條筆直主幹道呈現在眼前,街道兩旁分佈一些建築,樓層不高,有的牆磚、琉璃瓦是新的。而許多老房子仍保留著,臨街的便成為店鋪。最亮眼的是街道,路面整潔,清一色柏油路,綠植一排排站立著,有高山榕、非洲楝、樟樹、椰樹、檳榔等。樹蔭處,各種零售攤擔琳琅滿目,熱帶水果、外地果蔬、鮮活雞鴨,應有盡有。摩托車、三輪車、小轎車在停車位擺成一線。摩的司機有的手扶方向盤,翹起一條腿放在車座上,口裡嚼著檳榔,一副休閒的模樣。

逛了幾圈,臨近中午,南聖鎮衛生院的紅十字招牌映入眼簾。母親說,這個地方,進門樓房的位置原先是一棟茅草屋,也是產房,是我的誕生地。這讓我心中湧起了一股莫名的情愫,感覺自己與文化市又親近了幾分。

每年“三月三”,五指山市都會舉行黎族苗族傳統節慶活動。看著發小上傳的文化市昔日的照片與網路影片裡如今的影像,不禁令人浮想聯翩。我想到了隨父輩們到文化市逛街的情景,想到了三隊當時的艱苦條件。讓人欣喜的是,這些年,三隊居民住進了新房,同當地百姓一樣,大力培育特色種養產業——種橡膠、花卉、檳榔,養土雞、小黃牛、五腳豬等,荷包日漸鼓了。

有人說,回不去的,才是故鄉。文化市便成了我的故鄉代名詞,一座珍藏於心中的城,就像回不去的舊事和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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