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每個邊上,都有風景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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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原創:人生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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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險景
作為一種生存本能,在面對危險訊號之時,人本能的反應是要保護自己。
此種情況下的種種表現,舉凡冷汗直流,或花容失色,都可以理解為正常。
可總有一些人不按常理出牌。
危情也好,險景也好,都不能壓倒他們的從容之色。
《天門謠》中,賀鑄就展現了這種差異:
牛渚天門險,限南北、七雄豪佔。清霧斂,與閒人登覽。
待月上潮平波灩灩,塞管輕吹新阿濫。風滿檻,歷歷數、西州更點。
02
閒人
牛渚天門是兩座山,皆位於今日安徽省當塗縣。
對於這兩處景點,《太平寰宇記》卷一百零五《當塗縣》有記載如下:
牛渚山,在縣北三十五里,突出江中,謂為牛渚圻,古津渡處也。
天門山,在縣西南三十里。有二山夾大江,東曰博望,西曰天門。
不管是牛渚山,還是天門山,皆是險峻無比之地。
今人有極限運動,有各種讓人心跳劇增的現代把戲,諸如遊樂場最讓人尖叫的高飛車、人肉螺旋槳、天空之塔、過山車、高空彈跳、跳樓機等等,無一不讓觀者在體驗之前先好好衡量自己的身體素質與膽量。
可對於古人來說,除卻意外事件,能夠體驗驚駭感覺的,恐怕只有各處險字當頭的自然景觀。
沒有站在這些景點面前,誰也不知道自己的腿會不會發軟,身子會不會不由自主地抖成一團。
牛渚山、天門山,顯然就屬於這一類景點。
眾所周知,賀鑄在為文官之前,首先是一介武夫。
只是,文也好,武也罷,似乎和膽量的大小並不一定構成什麼恆定關係。
所以,賀鑄的表現到底如何,膽量又到底如何,還要看事實檢驗。
牛渚天門險,限南北、七雄豪佔。
險景當前,賀鑄首先直言其險,並一筆帶過此一險地自古豪傑必爭的歷史,為眼前景觀不僅提供了現實的角度,亦有歷史的縱深之感。
還不僅僅如此,這一歷史的縱深之感,其實也可以理解為牛渚天門險景的有力註腳。
絕壁嵌空,山景崢嶸,任你身懷絕世武功,在鬼斧神工的大自然面前,都沒有辦法無動於衷。
對此,賀鑄非常通透,該承認的,一點也不含糊。
承認歸承認,接下來賀鑄要表達的,卻相當令人側目:
清霧斂,與閒人登覽。
閒人,當然可以理解為無所事事之人,但賀鑄這裡的“閒人”,別有深意。
區別閒人與否的標準,在賀鑄那裡,不以事務,而論心態。
03
輕吹
待月上潮平波灩灩,塞管輕吹新阿濫。
塞管,笛子也。
阿濫,則是笛子曲。
關於此曲,《碧雞漫志》有記載:
驪山多飛禽,明阿濫堆。明皇御玉笛採其聲,翻為曲子名,左右皆傳唱之,播於遠近,人競以笛吹之。故張祜詩云:“紅樹蕭蕭閣半開,玉皇曾幸此宮來。至今風俗驪山下,村笛猶吹阿濫堆。
有研究稱阿濫堆即鴳雀的俗名,其另外一個名字是告天鳥,此鳥鳴聲婉轉,時斷時續,聽之如有無限情意在向人傾訴。
所以唐玄宗以笛子採其聲仿其音,營造出山林鳥鳴的動人情景。
而這樣的樂曲,演奏場所換成了牛渚天門,其感覺自然別有不同。
只是,這樣的境界,並非所有人都可以領略。
畢竟,危景當前,人最本能的反應是心慌神亂,哪有心情欣賞音樂。
惟有閒人,才能氣色從容,以一種極淡定、極恬然的心態,去面對眼前這如此險峻的景色。
也惟有閒人,才能從悠揚笛音中,感受出一種“輕吹”的意味。
鳥入山林,那是它們最自在的地方。
當所有的喧囂盡皆散去,心頭一點清明,澄徹通透,閃爍最柔和卻又最晶瑩的光芒。
如月上潮平。
水光山色,鳥鳴悠揚,空氣如此清甜,那是大自然慷慨而又樸實的擁抱。
風滿檻,歷歷數、西州更點。
在這樣靜謐的夜色中,時間不是過得太慢,而只有可能過得太快。
太快,以至於還沒有好好沉浸其間,就已天色微曉,時間進入新一輪日與晝的迴圈。
時間當然可以無限迴圈。
渺小如塵埃的,是人。
哪怕豪佔牛渚天門不可一世的七雄,也無法例外。
04
心境
在險峻的牛渚天門面前,賀鑄的著眼點不僅在於令人心神恍惚的風景,更在於欣賞這風景的心境。
不是所有的風景,都有人懂得欣賞。
也不是所有的風景,都有人能夠欣賞。
當崢嶸山景遭遇厚重歷史,波瀾不驚才是真正的禪心慧眼。
危景在前,難得的是保持閒人之姿。
只是,這樣的閒人,並非遊手好閒之輩可以企及,也並非等閒之人可以了悟。
賀鑄的閒,是經過大風大浪之後的閒。
看見眾生,卻又不為眾生所累;身處眾生之中,卻又不會泯然於眾生之中。
這是屬於賀鑄的清醒,也是屬於賀鑄的執著。
蘇洵說“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然後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敵”,《幽窗小記》有語“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空雲捲雲舒”,這一切,賀鑄顯然深得其味。
所以,並非牛渚天門成就了賀鑄,而是在任何的險景面前,賀鑄展現出了自己。
最真實,而又最淡泊寧靜的自己。
人生君說
“入眼風景,皆是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