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偃師商城遺址水利設施及城址佈局的新認識

內容提要:偃師商城遺址自1983年發現以來,先後探明、發現了由城址外圍河流、東南側湖泊、護城壕、東西向“幾”字形石砌渠道;宮城、府庫建築群內外的池苑、排水溝渠等構成的城址給排水系統,這些給排水設施不僅為城址提供水源,排出廢水,同時也影響到城址的整體佈局,意義重大。本文擬結合歷年勘探、發掘資料,在對其進行梳理的基礎上,試圖以水為媒,循水找路,走出一條探尋城址佈局的新路子。

偃師商城遺址位於洛陽盆地的東部,背靠邙山、南鄰洛河,整體地勢西北高東南低。彼時,在遺址的東南側還有一個自然胡泊存在。依山傍水的自然地理環境成為古代都邑擇址的理想所在,也促成了偃師商城時期古人合理而有效開發、利用當地的水利資源,並以水為媒對城市的佈局進行了總體安排,充分體現了當時人們利用和改造自然的能力以及城市綜合管理能力。

一、以往水資源和人工水利設施的發現過程

1、1983年春為配合首陽山發電廠的建設,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漢魏故城隊受命在建設專案的佔地範圍內進行了考古勘探,結果發現了一座掩埋在地下千年之久的古代城址。經過兩個多月的勘探,探明瞭城址的東、北、西三面的城牆和城內幾處大型夯土建築群的分佈狀況,而對西、北城牆所做的試掘工作則確認了該城址的年代屬於商代時期[1]。

在城址東南角的城牆外側勘探出一處面積較大的低窪地帶,判斷應為一處古代湖泊,其深度一般約3米,最深處達5米以上。並依據《水經注·穀水條》記載:“糓水又東注鴻池陂。百官志曰:鴻池,池名也,在洛陽東二十里。丞一人,二百石。池東西千步,四周有塘,池中又有東西橫塘,水溜逕通”的記載,推斷城址東南角外的低窪地帶應為早於漢魏時期的鴻池,它是一座天然的古湖泊[2](圖一:藍色區域)。

對偃師商城遺址水利設施及城址佈局的新認識

圖一1983年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漢魏故城隊勘探實測圖

2、1984年在東一城門的發掘中,在東一城門門道下首次發掘出一條石質人工水渠,在門道內水渠寬約3米,水渠頂部為南北橫跨石質水道兩壁的木質蓋板,南北石壁壘砌呈三角稜柱狀,尖銳的角面向水渠內腔,兩個稜狀柱中間排插木柱;底部採用板狀石塊自西向東斜向鋪設,狀若魚鱗。並在田野發掘結束後,根據發掘資料對此段水渠進行了追探,向東出城門10餘米後注入1983年探明城外東南部的“鴻池”中,向西進城後一路向西延伸約605米,然後向南折,南折134米後又向西折約41米後進入宮城範圍內,在西折處的最末端,發現水渠又向南北兩側分散開,向北約4。5米,向南約16。5米。當時鑽探認為此段水渠在宮城內形成“T”字分佈,是水渠的終端(注:“T”形南北兩端為宮城大水池的東邊沿石壁)[3]。

3、1988年夏季,在配合基建工程的發掘中,先後在東城牆和北城牆外的兩處地點都發現城牆外側有護城壕的存在。在發掘結束後,當年秋季對城牆外側的護城壕進行了系統的勘探[4],除西城牆南段因客觀原因沒有勘探外,西城牆自北端向南700米的城牆外護城壕寬約14—18米、北城牆外護城壕寬約20—25米、東城牆自北至東一城門附近的拐角在城牆外側護城壕寬約15—24米,東南拐折處城牆外側沒有護城壕,城牆外側為“鴻池”區域。

4、1990年夏季,利用田野發掘間歇期,對商城西城牆外1988年未完成的護城壕進行了補探。此次勘探南起塔莊村北的新寨土路,北至塔莊與杏園土地交界處,全長約240米。在此段西城牆外13—21米處發現護城壕,壕寬約10—20米。並在北距新寨土路181米的西城牆城牆夯土上,勘探出一個城牆豁口,此豁口與東一城門遙相呼應,並且在此豁口中部也勘探出了一條東西向石質水渠。據此對新探出的水渠進行部分追探,結果表明該水渠向西出城牆後注入城外西側的護城壕內,向東過西城牆入城後一直向東延伸251米後南折,南折之後的部分當年由於不是此次主要勘探目標和夏季茂盛的玉米地等原因未再進行追探。1994年秋和1995年春,對此豁口進行了發掘,證實此處為西一城門,人工石質水渠位於城門門道的路土下方——暗渠結構。

5、1991年秋季,為配合310國道擴寬工程,在塔莊村洛河橋北的勘探中首次勘探出了商城的南城牆,由於南城牆絕大部分都疊壓在現在村莊底下,只能利用有限的空間進行勘探,在城牆外12—15米處勘探出城牆外側是有護城壕存在的,但壕的寬度僅有一處卡探出寬約10米,其餘地點都無法完整的卡探出其寬度。

6、1991—1992和1993—1994年,兩次跨年度對偃師商城Ⅱ號府庫進行了考古發掘,發現在府庫範圍內各長條形夯土建築的四周都有排水溝渠存在,且相互連通。在府庫從北往南的夯土建築的第二排,自東向西第10座夯土建築的西側勘探出一個與府庫單體夯土建築同等大小的長方形池狀遺蹟,並與府庫內的網狀排水溝相聯通。上述溝渠與長方形池狀遺蹟共同構成一個相對獨立的排水系統[5]。

7、1996—1997年,根據偃師商城大城東北角的發掘資料,在城外護城壕的北側勘探出一段寬約20米的古河道,此河道呈西北—東南走向,由此判斷大城北牆東段南折或與此古河道有關[6]。

8、自1984年春起的宮城單體大型夯土宮殿建築的發掘中,在宮殿建築的周邊也發現了不少石質排水溝渠,有些溝渠相互交織,有些則單獨排列[7],這些看似雜亂的交錯水渠,卻具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即各個單體宮殿所使用的水渠其廢水排放,不併入宮城北部的大水池內,而是向東、向西或向南直接排出宮殿區域,其末端當時由於缺少發掘和勘探資料並不知其所終。

9、在歷年的發掘中,也發現了一些溝狀遺蹟,多數都因發掘面積小,不知其分佈的具體範圍,例如ⅣT29內的石質排水溝PG1[8]。

10、2007—2008年在配合偃師商城西城牆復原展示的工程中,在西一城門護城壕的西側(外)又新發現了一段人工石質水渠,“經鑽探,自護城壕西緣起,水道向西延伸約205米……西端連線一條南北向的古河道……[9]”,此段人工石質水渠是西一城門水道護城壕外的西延部分。

二、以往對水資源分佈和人工水利設施的認識

21世紀初在二里頭遺址開展了遺址周邊古代水資源環境的考古勘探工作,發現二里頭遺址位於當時古伊洛河故道的北岸[10],而偃師商城遺址位於二里頭遺址東北約6公里處,推測當時的伊洛河故道在偃師商城遺址的更南邊,因此我們判斷偃師商城遺址內水利設施的水源源頭並不是直接從古伊洛河而來的。

與遺址密切相關的是其東南處的天然古湖泊遺蹟——鴻池,1983年剛發現偃師商城遺址時,只知道它位於遺址東南角,也因它的地形限制使得偃師商城大城城址形狀呈“菜刀狀”。其後在1988年勘探出大城城牆外有護城壕,並且東護城壕的終端就匯入於此。而1991年南城牆也勘探出了城牆和護城壕,並且護城壕的終端也注入於此;自此整個偃師商城大城的護城壕與“鴻池”形成了一個完整的封閉的人工水利防禦系統。但是“鴻池”位於城址的東南,且其地勢處於最低窪處,而古伊洛河又位於遺址的更南處,且地勢也低於城址,那麼護城壕的水又從哪來呢?1996年在發掘大城城牆東北角時,在護城壕外勘探出一條西北—東南走向的古河道,推測此處為護城壕的一個注水點。這個注水點從大城北城牆看,它位於整個北牆護城壕的東端即下游,它應當是一個備用注水點,而在其上游(西端)或許還應存有其它的注水口。

偃師商城大城護城壕首次發現於1988年,之後經歷了幾年的勘探和發掘後證實偃師商城大城四面城牆之外除東南角外,其外都挖設有護城壕,且壕的寬度與城牆基本相同,當時的人們正是利用護城壕挖出的泥土來建造大城城牆夯土,從夯土的緻密度看,大城城牆的高度應當低於城外護城壕深度。護城壕和城牆的協同設計,巧妙的建立起城市的兩重防禦設施,大大增加了城防的安全和堅固。

偃師商城最令人歎為觀止的人工水利設施當屬:東西橫貫整個偃師商城的“幾”字型水渠[11],其最西端起於護城壕外200餘米的南北向古河道,向東經過兩次拐折後流入宮城北部的大水池西端,西段水渠全長約為685米,後經由宮城大水池後沿其東端向東又經兩次拐折流入大城東城牆外護城壕內,東段水渠全長約為815米,整條水渠不計宮城大水池全長約1500米。從其經過遺址的沿線看,整條水渠東西完全貫穿了大城西護城壕西一城門宮城東一城門,最後達到大城東城牆外的護城壕內。整條水渠設計巧妙而嚴謹,是一條經過整體規劃並實施的人工水利設施,而我隊對這條水渠的完整認識,並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經歷了從1984年至2008年,整整20餘年的田野考古工作的積累過程。那麼這條人工水渠有什麼巧妙之處呢?

2007年,我們在西城牆勘探過程中,在西一城外護城壕的西側新發現一條與西一城門內石砌水道東西在一條直線上的石砌水道,其向西延伸約205米後與一條南北向的古河道相連線,並由此判斷這應當是為偃師商城內供水的主要水源之一。那麼它是如何穿越大城西護城壕呢?是直接把水引進護城壕,然後再透過護城壕把水引入城中的嗎?從2007—2008年西一城門外的田野發掘看,答案很可能是否定的。在對護城壕的發掘中,在護城壕底部的生土臺上,發現“兩排圓形柱坑與護城壕東西兩側的石砌水道在一條直線上,應當是與水道相關的遺蹟。柱子所支撐的很可能是類似渡槽的輸水設施……[12]”,谷飛先生據此遺蹟現象,對護城壕上的渡橋和渡槽進行了復原研究[13],他認為此八個與水道兩壁在同一直線上的柱洞是架設木質渡槽的木樁遺蹟。從遺蹟分佈狀況和實際用途上推測這樣水利設計是合理的,如果把水直接引入護城壕,那麼當護城壕水位較低時,就起不到引水入城的效果,而要保持護城壕內水位長期處於一種穩定的高水位,恐怕也是比較困難的,因此這種直接跨過護城壕用渡槽引水的方式應當是一種最佳方案。另外在護城壕上架設渡橋、渡槽時,在開挖護城壕之前就已經對此處地段做了特殊處理,從以往發掘資料看,護城壕一般都寬約18-19米,而在此段護城壕東西兩岸處,特意各留出了一個半圓丘形生土臺,“兩個生土臺的中部最近間距約6。8米[14]”大大縮短了此段護城壕河面的寬度,更加便於架設橋樑和渡槽設施,而橋樁和渡槽木柱柱洞都固定在半圓形土臺之下的另一處稍窄的生土檯面上,最中間即兩處橋樁之間設計為向下深挖的窄溝,溝底面與其兩端護城壕的底面海拔高度相同,這種木柱、木樁的位置設計使得橋墩底座更加的堅固和穩定。“它是我國目前已知的最早的集橋樑、渡槽於一體的複合型橋樑設施[15]”。

其次是水渠穿越宮城牆進入宮城的設計:“透過第二道宮城西牆時,使用了雙層水道的方法,即水道內壁中部用石板隔開,使其成為上下兩層,……這種分層設施既可使水暢流,又可防止外人順水道出入[16]”。這種上下水道分層的安防設計思想,體現了古人對城址中最重要的宮城防衛體系思想的簡單、實用、嚴密和嚴謹性。

最後整條水渠充分利用了當地的自然條件,“對於有利的自然條件,當時的人們能因地制宜合理利用了起來,把邙山做成北部天然的防禦屏障;把商城最重要的宮城放置在城南,並與古湖泊東西平行放置,進而合理利用了平原與湖泊的天然地勢差,乘勢利導開挖了東西橫貫整個偃師商城的水利設施——“幾”字形水渠。水渠在商城內起到的作用是不可估量的,既有利於於農業的灌溉,也提高了宮城內的消防、娛樂和美化環境的作用。[17]”

以上就是2018年前偃師商城人工水利設施的大體認識:偃師商城遺址與二里頭遺址同處於古伊洛河的北岸,在偃師商城遺址的東南部有一個古代湖泊——“鴻池”,並且“鴻池”與環繞偃師商城大城四周的護城壕形成一個整體密閉的迴圈防禦水系。在城市中南部有一條東西貫穿整個遺址並連線宮城皇家池苑的人工石質水渠,此水渠東西兩端都從東西大城城牆上各自的城門門道下方穿過,並且此水渠在宮城東西兩側大致呈對稱狀分佈。(圖二)

對偃師商城遺址水利設施及城址佈局的新認識

圖二 偃師商城遺址平面圖

三、近年工作中人工水利的新收穫

從2018年開始,偃師商城遺址啟動了新一輪的勘探和發掘工作。三年來,先後對小城西北部、310國道以南小城以北區域、大城西牆沿線分別進行了勘探,取得了一系列收穫,其中人工水利和自然河流的勘探收穫甚豐。

對偃師商城遺址水利設施及城址佈局的新認識

圖三偃師商城遺址周邊古河道位置勘探圖

在配合偃師商城環境整治工程“商都御苑工程”關於西城牆兩側遊園步道的選址規劃,我隊在規劃區域內遺址進行了普探工作。在距西一城門南135米處新勘探出一條東西走向的石質水渠[18],該石質水渠經追探後發現,此水渠的分佈與西一城門外的石質水渠非常相似,都是從護城壕西側約205米處的南北向河流東岸為起點,筆直向東延伸並穿越護城壕和大城西城牆,且一直向東延伸到現在塔莊村的民居下,把勘探資料落實到GIS地圖上後發現該段石質水渠的分佈位置,與宮城大水池西端的進水渠在同一直線上。之後又對護城壕外的南北向河流東岸進行了追探,發現此條河流略呈東北—西南走向,大致與大城西城牆的走向一致,二者的間距約180—200米。

受新勘探出的石質水渠的啟迪,我們對於原先宮城東部排水渠拐折處呈“丁”字狀的分佈有了新的思考依據:是否與西部的新發現一樣,存在一條與宮城大水池東端排水渠在同一直線上的東西向水渠呢?

2020年秋,我們對“丁”字形水渠的最東段進行了發掘,經發掘證實此段水渠分為早中晚三期,其中中晚期為石質水渠,並且此段石質水渠只分布到了“丁”字水渠就截止了;早期為土質並在土質水道兩壁中間埋設木樁,早期土質水渠沿著“丁”字東端一直向東延伸,由於水渠是土質構造(圖四),無法再進行追探下去,因而其向東的延伸線上,尤其是穿越小城城牆段將是今後田野工作的一個重要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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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四宮城東部“丁”字水道的航拍(左東右西)

在清理“丁”字水道的同時,對宮城東圍牆外地段也實施了普探工作。並勘探出一條與宮城東宮牆基本平行的南北向水渠,並且這段水渠有多處拐折,而且這些拐折處剛好與宮城內原先單獨向宮城外排放的水渠都在同一直線上,並且拐折的數量與宮城內原有向東排放的水渠數量和對應關係都一一對應。至此明白了之前宮城內各個單體宮殿的水渠向東都是匯聚到這條南北向的水渠內,然後與北部通往城外的水渠相聯通,形成一個封閉的水利系統;經勘探表明這條南北向水渠的南端在宮城西南角外又變成了向西的走向,並與宮城南牆相平行,據此現象並根據以往宮城南部、西部的排水溝向外排放的發掘資料,推測其宮城牆外很有可能也都存在著一條各自的水渠把宮城內流出的水匯聚起來,並且這些水渠圍繞著宮城西牆、南牆和東牆分佈,形成一個反“ㄇ”字形。這些推測的驗證也將是今後我隊田野工作的一個重要內容。

四、城市佈局的新認識

1.對小城佈局的新認識:

從圖三勘探古代河流分佈可知,偃師商城小城在選址時,選擇在兩條南北向河流的中間,並且東部南北向河流與東南“鴻池”相連線,從而有效的利用了天然的河流屏障,使得城市的防禦大大的加強,並且與六、七公里之外的二里頭遺址形成了隔河(西側南北向河流)對峙的局面。但這樣的選址也為後期偃師商城大城的擴建造成了地理上的侷限性,使得偃師商城大城因地理條件限制沒有了向西擴建的空間,而只能被迫選擇向東北擴建,從而造成大城呈“菜刀”狀的城市佈局形制。

隨著新水渠的發現,尤其是宮城東部的發掘表明:在石質水渠的下方還有一條年代更早的土質水渠,從現有出土資料看,此條水渠的建造年代不晚於偃師商城商文化第3段,其上限年代目前缺乏相應的遺物,故無法做出準確的年代判定。因此這條土質水渠也有可能是偃師商城商文化第一期的,與偃師商城小城或許是同時的。從以往的資料看,水渠透過城牆時都與城門是共存的,因此這條土質水渠在穿越小城城牆處是否也有城門共存呢?那麼其北部的“幾”字形水渠穿越的小城城牆處也是否有城門?這些疑問都將給小城的城市佈局帶來極大的變化,因此由這些疑問帶來的田野工作也將是以後工作的重要突破點。

2.對大城佈局的新認識:

首先是大城護城壕的水源:從上文可知在1996大城東北隅發掘中曾勘探有一處古河道流入護城壕內,但其注水點偏東。而現已探明的石質水渠雖然都是從城址西側南北向河流中引水入城,但其位置也都偏於城址的南部,從城址西北高——東南低的大致地形走勢看,護城壕內的水源還應該至少存在著一個在西北位置的注水口,如果沒有當時古河道的流入,那麼在大城西北也勢必存在最少一條人工水渠來引水入壕,這也需要今後工作來驗證。

其次是這些石質水渠經現有的遺物初步判斷都是在偃師商城商文化第3段之後,都是與偃師商城大城是同時的。如此多的水渠引水入城,如果僅僅是為了滿足宮城大水池的水源,那麼其中的一條大致就足夠了。因此這麼多的水渠是否與當時農業灌溉需求有關呢?旱作農業的農田又將如何用發掘來鑑定,這對田野發掘也相應的提出了更多的標準和技術方法等難題。

3.對宮城佈局的新認識:

從現有的勘探資料表明:宮城內原先各自單獨排放的水渠並不是孤立的遺蹟,它們之間極大可能透過宮城牆外的水渠有機的統一的聯絡成一個整體,這種水利佈局應當是建城前人為有意設定的。如果把格局再放大一些的話,那麼位於城址西南隅府庫建築群(J2)內原先向東的水渠距離宮城西牆外的南北向水渠也並沒有多遠,它們之間是否也透過溝渠相連線並與之形成一個整體呢?

4.對道路系統的新認識:

偃師商城遺址範圍內的道路,目前除了環城外路和環城內路外,幾乎都沒有儲存完好的路土堆積,只是在西一城門外水渠的兩側發現了一條東西向,由南北兩側路溝標明其寬度的完整道路[19],城內其餘地點的道路目前基本都沒有找到。初期勘探時發現的南北、東西向道路後經發掘確認均為晚期道路。這與二里頭宮城周邊“井”字形道路系統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我們認為偃師商城遺址範圍內也應當有自己的道路系統,城門與城門之間,給排水設施附近應當有相應的道路存在。但由於路土堆積遺存的差異,造成僅靠勘探是無法判定道路的具體分佈情況,而依靠大面積的田野發掘去尋找道路也是不現實的。那麼可否從已探明的水利設施入手,以尋找跨越石砌水道的設施為突破口來尋找東西向或南北向道路遺蹟呢?跨越水渠的設施是否就是當時的道路系統的一部分呢?我們認為這是一個可行的工作方向和研究思路。

五、結語

偃師商城近年來水利設施方面的新收穫,改變了以往對整個偃師商城整體佈局的認識,不僅豐富了小城時期的內容,也對大城的佈局提供了新的認識視角。

與此同時,與水利設施息息相關的城門、道路系統,由於有了水利設施的網路狀分佈佈局,拓寬了對城門、道路的研究思路,也大大便利了今後對城門、道路等遺蹟的田野探尋和關鍵遺址處發掘地點的選擇。

偃師商城新發現的水利設施,使得我們重新認識到,現有的發現只是整個偃師商城時期龐大、複雜、有規劃的人工水利網路的一部分,它的規模之大和設計之巧妙,從現有的考古資料看,在夏商時期的遺址中是絕無僅有的!它體現了當時王權政府超高的城市規劃和城市管理能力,也體現出當時超強的對水資源的利用和管理能力:“幾”字形水道天然的近千分之三的落差也正好符合現代科學的導水比例。

偃師商城水利設施網路的發現,增加了古代城市規劃的內容,深化了古代城市規劃的內涵;為夏商城市水資源利用和開發提供了重要的研究案例。

註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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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偃師商城》(第一卷),上冊,第8頁,科學出版社,2013年。

[2]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漢魏故城工作隊:《偃師商城的初步勘探和發掘》,《考古》1984年第6期。

[3][8]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偃師商城》(第一卷),上冊,第18頁,科學出版社,2013年。

[4]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偃師商城》(第一卷),上冊,第17-18頁,科學出版社,2013年。

[5]a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偃師商城》(第一卷),上冊,第244頁,科學出版社,2013年;b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河南第二工作隊:《偃師商城第Ⅱ號建築群遺址發掘簡報》,《考古》1995年第11期。

[6]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偃師商城》第一卷,上冊,第208頁,科學出版社,2013年。

[7]a谷飛、曹慧奇、陳國樑:《2011年至2016年偃師商城宮城遺址複查工作的主要收穫》,《中原文物》2018年第3期;b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河南第二工作隊:《1984年春偃師屍鄉溝商城宮殿遺址發掘簡報》,《考古》1985年第4期;c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河南第二工作隊:《河南偃師屍鄉溝商城第五號宮殿基址發掘簡報》,《考古》1988年第2期;d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河南第二工作隊:《河南偃師商城宮城第三號宮殿建築基址發掘簡報》,《考古》2015年第12期;e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河南第二工作隊:《河南偃師商城宮城第五號宮殿建築基址》,《考古》2017年第10期等。

[9][12][14]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河南第二工作隊:《河南偃師商城西城牆2007與2008年勘探發掘報告》,《考古學報》2011年第3期。

[10]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二里頭1999~2006》叄,第1265頁,文物出版社,2014年。

[11]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偃師商城》(第一卷),上冊,第216頁,科學出版社,2013年。

[13][15]谷飛:《關於偃師商城西一城門外護城壕內橋涵設施的復原研究》,《三代考古》(四),科學出版社,2011年。

[16]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河南第二工作隊:《河南偃師商城宮城池苑遺址》,《考古》2006年第6期。

[17]曹慧奇:《偃師商城商代初期地貌的復原及其與城址佈局的關係》,《三代考古》(三),科學出版社,2009年。

[18]谷飛、陳國樑、曹慧奇:《偃師商城2018—2020年田野工作的新收穫》,《中原文物》2020年第6期。

[19]a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河南第二工作隊:《河南偃師商城西城牆2007年與2008年勘探發掘報告》,《考古學報》2011年第3期;b曹慧奇:《偃師商城道路及其附近圍牆設施佈局的探討》,《華夏考古》2018年第3期。

(作者:曹慧奇 谷飛 陳國樑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原文刊於《南方文物》2021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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