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武漢:尋找“邊城”升官渡,那一個曾經的捕魚高手

年味武漢:尋找“邊城”升官渡,那一個曾經的捕魚高手

一、“隱藏”的升官渡

在漢陽,華珍酒樓是一個“低調”的存在。

我們從武昌駕車前往漢陽,龍陽大道的高架橋,如一條巨龍,與漢陽大道一起,成為漢陽交通大動脈。這裡,開車可以暢通無阻,卻很容易錯過橋下的美味。

當歐亞達、紅星美凱龍拔地而起,漢陽萬達在今年開張,各大地產商紛紛入駐,試圖將四新大道“重建”,城市的現代化將古老的升官渡推向了詩意的遠方,但只要有飄香的炸圓子,人們就忘不了這個地方。

來過許多次華珍,就在龍陽大道高架橋之下,誰能想到這裡還存在著一個“與世隔絕”的位置。它的存在,就是武漢城區的一片“桃花源”。

“這一大片其實都叫升官渡,當年門牌號的註冊也都有些混亂,導致現在地圖上也沒有梳理清楚。”華珍酒樓的小袁師傅指著偌大的院落跟我說。

我們檢視地圖,升官渡168號指的是華珍圓子美食館,而一橋之隔的對面,華珍酒樓,則是龍陽大道28號。龍陽大道的誕生,遠在升官渡之後。中國的地名變遷是很有趣的,往事總能透過各種罅隙留下來,成為人們的懷念。

年味武漢:尋找“邊城”升官渡,那一個曾經的捕魚高手

升官渡是由南進入武漢的交通要道,它是從何而來的呢?

從西周時期,就有風雅頌。風,就是土風民謠。等到秦漢之時,專職的樂府機構誕生,民歌開始有了很好的儲存。

在文人們的筆下,傳說,漢陽升官渡的由來,有好幾個。其中一個是,有個舉人吳果老進京趕考,來到盛觀渡,天色已碗,渡口無人。他心焦不已,連喊幾嗓子,等了大半天。終於有位上了年紀的艄公趕來,老艄公抱歉說是自己身體不適,讓相公等了大半天,即載客撐船前行。行船途中,吳果老道歉道,“若不是三年一度的會試誤不得,也不會心急火燎地叫渡船了。”老艄公一聽,要是吳果老高中,希望他實現一個願望。吳果老答應沒問題。老艄公手指渡口說,“你看這個盛觀渡橫在南來北往的大路上,多不方便,你要是做了大官,在這渡口修一座橋,豈不是積了一個大德麼?”吳果老謹記在心。

會試高中功名後,做了大官的他,上任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盛觀渡口架起了一座木橋,為行人們提供方便。後人為了紀念吳果老的這一善舉,遂將盛觀渡改成了升官渡。

在袁老師傅的記憶中,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公社有一位文化宣傳員,就是專門做民風習俗、當地傳說的採集。“他是龍陽村人,筆桿子很好,這些民間傳說故事,就是他那個時候記錄下來的。”

二、捕魚為業

在升官渡,袁氏門宗頭一個做起了圓子。這源於做了55年圓子的袁老師傅,他早年在漢陽一帶辦酒,圓子是村中酒席上少不了的美味。後來,其他村民發現其中有生計可尋,繼而效仿,以華珍圓子為代表的升官渡圓子,遂逐漸蜚聲江城。

不過,在圓子江湖誕生之前,升官渡一帶都是水的王國。哪怕如今的318國道,還都是湖塘,人們以打漁為生,60年以後這裡開始種植水稻,但總體來說,還是河汊縱橫。與黃陂圓子相較,升官渡圓子魚味較重,這與當地以前是水域有關。靠水吃水,當地村民多是通曉魚的行家。

把時針快速往回撥,一切倒流到上個世紀。

袁老師傅的女兒跟我講,“我爸爸以前是打魚為生的,而且是打魚高手。他編織的捕魚迷魂陣,就像迷宮一般,魚兒進去後,出不來。一次可以捕撈至少50斤起步。老爸非常有智慧,一輩子,幹什麼都是鑽研到底。記得有三四漁家比拼,最後他勝了,被推為打魚高手。每個清晨,他成籮筐地將魚挑回家,我們一家人在院子裡,挑選分類魚蝦。他對魚絕對是有研究的,各種魚見過,大的,小的,野生的,那時一家人吃的最多的是魚加工的美食,至今忘不了。吃得苦,有智慧,這是我老爸遺傳給我們的。感謝老爸給我們樹立了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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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我這個一直生活在平原的人,覺得水邊生活是浪漫的。什麼是“捕魚迷魂陣”?我只在霞浦見過養殖頭水紫菜的陣勢,一格一格的。她發我一張網路圖,對我講解道,“其實比這還要高階。捕魚陣的關鍵在於竹篙的插法。竹子,要烤直了才能用。他的迷魂陣,是我們升官渡的一道風景。”

在華珍酒樓的院落中,袁老師傅坐在靠近廚房口的深紅色沙發上,這裡是一個絕佳位置,他右手邊是廚房,左手邊可以望見院落裡打年貨的人流。眼裡眉間,這個70歲的倔強老頭仍有著飽滿的精力,我可以想象年輕時候的他大概像“浪裡白條”張順一樣,一把漁家的好手。

坐在老人家旁邊,他抽他的煙,我好奇地提問。當提起升官渡往事,他右手指著遠方對我說,“那邊是龍陽村,橋這邊是漢城村,橋那邊是興華村。”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升官渡還保持著原貌。袁老師傅告訴我,“升官渡的水很寬闊,需要擺渡才能過去。乘船過至對岸碼頭,再前往礄口、江漢路。我們附近公園後頭那個橋,前四五十年,走湖北省航運局的船,那時候沒有路。航校那邊是輪船的碼頭,透過墨水湖、三家湖,最遠可以到奓山,那時候沒什麼路,頂多只有鄉間小路。”

瞭解我是武昌趕來的,他說,彼時去武昌,交通更是不方便,“去白沙洲,先去一橋,早上五點鐘起來走,下午四點鐘,才能到白沙洲。有一輛腳踏車那都是好的,汽車別提了。舊時,白沙洲是湖南、四川運來的木材的集散地,有句俗語‘白沙洲的銀子擺著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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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代,升官渡才有了318國道。當時,建橋的職工,還住在袁老師傅屋裡頭。“他們的工程,是把水抽乾,先打橋墩,再建橋,那時候建橋比現在麻煩多了,也沒有現在這樣迅速。”

90年代後半葉,升官渡一帶進入改造,城中村逐漸消失,水域縮小乃至於無,樓房開始林立,世事變幻,白雲蒼狗。

古老升官渡的這一片區域,大概是距離武漢市區最近的“童年滋味”了,而華珍的這個院落有點兒我們小時候生活的農村的味兒,這大概是城區唯一的沒有被城市化所淹沒的“飛地”。

年味武漢:尋找“邊城”升官渡,那一個曾經的捕魚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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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外地人,我很難想象當年升官渡的漢城村情景,那樣的美好時代,是不是像湘西的“邊城”,那裡有月亮下唱歌的年輕人,有抓一大把虎耳草的翠翠,“風日清和的天氣,無人過渡,鎮日長閒,祖父同翠翠便坐在門前大岩石上曬太陽。或把一段木頭從高處向水中拋去,嗾使身邊黃狗自岩石高處躍下,把木頭銜回來。”

看不見的,只能依託其他事物來想象了。

三、十五歲的學徒

55年前,十五歲的袁老師傅開始從學徒做起,他的師傅是一位遠房親戚。

學徒之時,他嚴格按照師傅的教誨行事。“師傅說一不二,對的就聽,不對的也聽。做對了,師傅過來肩膀拍一下,小孩子覺得,哦,對了,得到了鼓勵,越發有幹勁。從師傅處學到真功夫時,也不能驕傲。對的也是對的,錯的也是對的。等自己出來時候,再融入自己的想法。這是對師傅的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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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學徒到正式出師,從皮毛到掌握一點即通的技巧,袁老師傅用了十多年的時間。至於其他人,掌握技巧有多有少,這要看本人的悟性。這就是道。

學成後,袁老師傅曾在漢口一家國營食堂工作,也在漢陽鄉村辦過酒。轉機是在90年代,隨著經濟形勢轉好,人們囊中不再羞澀,市場需求開始呈現多樣化,習慣了計劃經濟的國營、集體餐館面臨著挑戰,如以紅燒野兔著稱的野味香、與老通城大酒樓相抗衡的祁萬順酒樓步履維艱,而夫妻店為主的小餐飲如雨後春筍般出現。

曾經被桎梏的頭腦開始解放,人們從“田園牧歌”走向“淘金時代”,南下廣東歸去來,漢正街小商品市場一鳴驚人,原本家家戶戶做圓子、酥魚的習慣開始被打破,人們沒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來投入,而社交需求被重新喚醒,並日漸旺盛。

年味武漢:尋找“邊城”升官渡,那一個曾經的捕魚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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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我們現在隨意聚餐、網上下單,甚至外賣到家年夜飯不同,90年代人們是怎樣聚餐的呢?袁老師傅回憶道:

當時大家去下餐館,一般點四個菜,青椒肉絲、雞蛋番茄湯、回鍋肉再加上一個燒滑魚。滑魚,用的是青魚。油炸了的,則叫酥魚。三五好友點這幾個菜,吃到盤子乾乾淨淨。

吃不完怎麼辦?往年沒有塑膠袋,都是用荷葉。升官渡荷塘眾多,到了夏日,荷葉亭亭如蓋。摘荷葉於陽光下曬到六成幹,一張張疊著候用。打包時候,扯一片荷葉,用稻草一紮,包著剩下的食物,提回家,這就是彼時的“打包盒”。

在升官渡一帶,去別個屋裡吃酒,每人發半張荷葉,大家捨不得吃圓子魚塊,偷偷留著,兩塊紅肉,四個圓子,兩塊酥魚,包好,拿回家。那時,一切都是計劃經濟,油一個月只有一兩半,豆腐乾子也要票據,而炸圓子多用肥肉,缺油水啊,肥肉比瘦肉貴多了!

水邊人家來了賓客,切圓子、給酥魚、添點臘肉,七八分鐘,下一碗豆絲或者麵條煮著吃,有魚有肉,湯湯水水,渾身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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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華珍酒樓創立,名字是取夫妻倆名字各一字,是為夫妻店。

地址:漢陽四新大道地鐵站C口,加油站方向步行100米,華珍酒樓。

作者:舒懷

圖片:舒懷、晗

TAG: 升官圓子老師傅華珍漢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