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山旁的治窮藥草

九龍山旁的治窮藥草

文/安黎

極目山野,環顧荒坡,在莽莽泱泱勾連交錯的雜草之間,那些野生的柴胡,一兩株或三五株,彷彿低眉害羞的村姑,呈現著自卑的表情,並警覺地偷窺著那些提著钁頭轉悠的採藥人。採藥人瞪著探測儀一般眼睛,像排雷計程車兵那樣滿坡地搜尋,抑或已多次從它們的身旁經過,卻也未必能發現它們潛伏的身姿。柴胡素樸的裝扮和內斂的性格,對自己,毫無疑問是一種有效的保護。

九龍山旁的治窮藥草

採藥人對柴胡,可謂愛之切切,及至肝腸寸斷地孜孜以求,踏破鐵鞋地尋尋覓覓,但於柴胡而言,這種熾熱的愛戀,顯得過於武斷和蠻橫,並非你情我願。柴胡心明如鏡,知道一旦被採藥人攬入懷中,就意味著自己生命的終結。

有一種愛,叫傷害。數千年裡,自從我們的遠古先祖嚐遍百草,鎖定柴胡的醫療效能,人和柴胡,就陷入了這種愛恨交織的纏鬥當中,至今都未劇終。柴胡躲得過初一,卻躲不過十五,最終還是根被刨而成藥,枝被截而化柴。但無論柴胡如何經受掘地三尺地刨挖,卻是身死心不死,一旦春風拂柳,它們那纖細的微弱根鬚,又會抽出嫩綠的新芽。

九龍山旁的治窮藥草

無數柴胡像悲壯的烈士那般,前赴後繼地壯烈犧牲,從而換得無數人的起死回生和無數人的延年益壽。在很大程度上,中華族群之所以生生不息,與柴胡以命相抵的付出和貢獻,休慼相關。柴胡之於人類,尤其是之於依賴中藥來抗拒病毒和診療疾患的中華族裔,具有無與倫比的大恩大德。

作為上世紀六十年代降生人世的土孩子,我從小肩負的家庭使命,除卻砍柴、撿煤渣之外,還時常要去坡地刨挖草藥,以換取油鹽醬醋錢。在我的記憶裡,柴胡比起其他藥草,雖然算不上名貴,頗為大眾化,但依舊是踏遍山坡,收穫總是寥寥無幾一一那些柴胡,彷彿分散而伶仃的隱士,並不那麼容易捕捉。

九龍山旁的治窮藥草

時隔五十年後,當我在寶雞西山一個名叫拓石鎮的地方,目睹到一大片一大片擁擁擠擠的柴胡時,無不為之感到驚訝和震撼。那些層疊的梯田裡,那些山脈夾擊的的凹地裡,一畦畦的柴胡密密匝匝,綠綠黃黃,既像柴胡的戰陣,又像柴胡的汪洋。車子在山間繞行,倚窗外望,頭頂是無盡的柴胡,腳下亦是蔓延的柴胡。

初秋的柴胡,在酷烈豔陽的暴曬下,蓊蓊鬱鬱,其姿其態,有點兒像油菜花,卻又有所不像。比起油菜花來,柴胡的枝幹要纖細許多,那些盛開在頂端的黃花,微小得像米粒一般,不絢不爛,不妖不嬈一一柴胡從不以濃妝豔抹取悅膚淺之目,而是以苦根拯救奄奄一息之生命。

以“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而聞名遐邇的古陳倉,今天又以其下轄的拓石鎮已然成為整個華夏最大的柴胡種植基地而享譽遐邇。

人工培育和種植這麼多的柴胡,其意欲何為?透過與當地官員和企業主的交談,答案再明晰不過:為天下人療疾,為當地人醫窮。

九龍山旁的治窮藥草

當地山高溝深,狹小的土地,彷彿被撕扯被遺棄的布片,這兒一塊,那兒一綹。世代生於斯長於斯的土著百姓,即使再揮汗如雨地“日出而耕,日落而息”,卻都受限於地理條件的不佳而難以與貧困永別。受之於產業扶貧政策陽光雨露的照耀和滋潤,山民的思維被啟用,他們如夢初醒,終於意識到被自己日常熟視無睹的柴胡,也許就是一把開啟富裕之門的金鑰匙。農戶加合作社的協作模式,農民種植與製藥企業形成的產業鏈條,已使眾多貧困戶從中受益,並因此而吸引那些漂泊四方的打工者,紛紛迴流家鄉。當地人一提及柴胡就眉開眼笑,原因則在於,柴胡,不但長於山坡,也長於他們的夢裡;柴胡,在他們看來,不僅是藥草,更是存摺上的存款和洋溢在心頭的笑容。

作者簡介

安黎

,男,1962年出生於陝西省耀縣(今銅川市耀州區)農村。1992年初調入西安市文聯《美文》雜誌社從事編輯工作至今,現為《美文》雜誌副主編。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陝西省作家協會理事、西安有突出貢獻專家、碑林區作協顧問。代表作品《痙攣》、《小人物》等。

九龍山旁的治窮藥草

主編:蕭跡

執行主編:千里飛

副主編:張波

編輯:Cam

稽核:小小

部分圖片來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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