莆田命案嫌疑人歐金中仍在逃!其家屬和死者家屬先後發聲!

嫌疑人歐金中家屬稱:村幹部處理糾紛時曾索要財物!

記者 | 祁彪

編輯 | 江淼

莆田2死3傷命案發生的第六天,上林村方圓十多公里範圍內遍佈圍捕哨卡,嫌疑人歐金中仍沒有絲毫訊息。

距村子幾十公里的莆田市某醫院中,一位傷者已轉到普通病房,兩位傷者還在ICU,尚未脫離生命危險。虛歲10歲的傷者慘遭斷掌,喉嚨氣管斷裂,肩胛骨骨折等,老人情況也很不樂觀。

2021年10月10日發生的這起命案,對於受害者和施害者兩方的家庭來說都是無法接受的巨大變故。究竟是什麼原因最終釀成了這起慘劇,成為了所有人關注的焦點:到底是老實人被逼到極限的爆發,還是一個有過前科的惡人再次揮起屠刀?

然而,隨著事件雙方的陸續發聲,越來越多的細節資訊被公佈出來,這個問題的答案卻變得越來越撲朔迷離。

記者走訪了歐金中的多位家屬,他們迴應了爭議過程以及目前輿論普遍關注的鐵皮棚子和城裡房子以及歐金中三十年前的前科等問題。

針對歐金中家屬的迴應,記者多方聯絡其他相關方,但是截至目前都無回覆。

血案與搜捕

上林村依山靠海,與莆田湄洲島隔海相望,是省定、市定貧困村。公開資料顯示,上林村,現有11個村民小組,總戶數865戶,總人口4689人,總面積4。79平方公里,全村耕地面積738多畝,人均耕地面積更是少得可憐,只有1。5分左右。

因土地而起的糾紛,在全國各地的農村幾乎都會發生,對於人均土地少得可憐的上林村來說更是如此。

最終,一場因爭地建房而起的糾紛,在矛盾積聚五年之後,釀成了一場2死3傷的慘案。

2021年10月10日晚,莆田公安局秀嶼分局釋出協查通報,當日下午1點,平海鎮上林村發生一起重大刑事案件,該案造成村民歐春九家2死3傷,死者為80多歲的歐春九及其兒媳,傷者為歐春九的老婆、孫子及10歲的曾孫。

命案發生後,有村民進入命案現場後,先是看到80多歲的歐春九躺在地上,穿著一條短褲,胸口流著血。“有兩個深深的口子,我趕緊去摸他脖子上的脈搏,發現人已經沒了。” 隨後村民跑到二樓檢視情況,發現樓上的幾人也倒在血泊中,其中歐春九的孫子還睜著眼睛、身體能夠動彈,村民趕緊把他抱到樓下,喊人來救。

大約七八分鐘後,救護車終於趕到,傷者被送往醫院搶救。

命案發生後,受害者的鄰居歐金中被確定為犯罪嫌疑人。網上傳出的監控影片顯示,歐金中在中午1點51分進門,1點55分離開,整個行兇時間僅4分鐘。作案後,歐金中快速向村外逃去。

案發後,莆田市公安機關就開始調集全市的警力,陸續進入案發地,在方圓幾十公里範圍內,對犯罪嫌疑人展開搜捕。據搜尋人員介紹,除了數百名警力,警方還出動了直升機進行空中偵查,海面上也有警力拉網式搜查,數十公里的海岸線沿線,同樣佈置了專門力量開展搜尋。

記者採訪中發現,在距上林村十公里外的各條道路上,警方就已經設卡攔截,凡是離開上林村方向的車輛,都要進行盤查,同時翻看後備箱。在進入上林村的方向,七公里外警方已經開始設卡,對進入的車輛行人進行盤查詢問。

“現在進上林村不容易了,關卡大概有八九道,除非是當地人,有正當理由才會放行,要不然就會被勸返。”有村民說。

然而,在如此嚴密的佈防搜捕之下,七天時間已經過去,歐金中卻仍舊如同蒸發般不見蹤跡。對此,歐金中家屬表示:“隱約有預感,歐金中生還的希望不大了,這麼些天了,按照上林村附近的地貌,在警方這麼大力度的搜捕下,如果人還在陸地上不可能找不到。我這幾天晚上做夢老夢見他,醒來就控制不住地哭。他為什麼要做這麼傻的事。”

對於受害者一方,歐金中家屬表示,無論過去發生了什麼事,給受害者一方帶來這麼大的傷害,總是不對的。

26年前埋下的隱患

案發不久之後,多份歐金中的求助資訊開始流傳。

歐金中在求助資訊中自述,2017年,他辦理了危房新建手續後,把原有400多平方米的房屋和前後院子全部拆掉,在原地建了150平米的臨時住所。歐金中稱,他在建新房的過程中,曾多次遭遇附近村民打砸阻止。“雖然是老房子推掉了,但是房子新建的證明早已辦下來,村霸不讓蓋,挖掘機一開工就往車前站著,天天嚷嚷著要打人……我家裡住了二十多年的老房子,說地是他們家的……”“全家五年無處棲身,上有89歲老母親,跟全家一起五年受難。”

同時有自稱知情者的網友稱,建房受阻後歐金中在原址上蓋起了一間鐵皮屋,5年來他與家人都在此居住。

五年建房不成,全家人在鐵皮房子棲身,其中還有一個89歲老人,這樣的資訊,迅速刺激了公眾,“老實人被村霸欺負多年終於爆發,支援歐金中”一度成為了主流聲音。然而,隨著越來越多的資訊披露,事情的真相卻變得越來越“複雜”。

案發後第四天,秀玉區官方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迴應了案發原因,歐某中與鄰居歐春九等3人因土地問題產生爭議地塊,隨後發生糾紛至今。

據該回應,嫌疑人歐金中蓋房時與三戶人家因土地問題產生爭議地塊,其中與死者歐春九家涉及爭議面積最小,約10平方米,與歐某通家涉及爭議面積約11—12平方米,與歐某貴家涉及爭議面積最大,約100平方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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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迴應,嫌疑人歐金中蓋房時與三戶人家因土地問題產生爭議地塊,爭議面積從100平方米到10平方米不等

此外,該回應還解釋了爭議的重要源頭,是早年歐某貴哥哥將約100平米土地贈予其妻子的妹夫,即嫌疑人歐金中蓋房。歐某貴認為哥哥私自將共有土地無償送給歐金中,曾進行阻攔。1995年,歐金中在該地塊建房時,雙方發生肢體衝突,致雙方輕傷。

2017年,得知歐金中要在受贈的土地上拆舊建新,歐某貴再次提出土地權歸還要求。鎮政府出面協調,達成妥協的土地分割協議,歐某貴表示認可,但歐金中妻子不同意,導致協調失敗。

案發第六天後,歐某貴接受媒體採訪時也詳細講述了爭議過程。按照歐某貴的說法,歐金中原屬上林村第八生產組,而他的舊房所在的地塊及鄰近的村民都屬於第七生產組。歐某貴說:“我嫂子是他老婆的姐姐,所以1995年的時候,我哥就讓他過來我們的地裡建房子。”

歐某貴表示,這塊土地本屬他們兄弟共有,他當年並不同意哥哥的決定。因此,他和歐金中起過激烈的衝突,“他把我的腿打傷了,我去住院了,等我回來的時候他已經把房子建好了。”

二十多年前,農村土地管理相關手續較為欠缺,土地歸屬多靠村民間的約定俗成。歐某貴表示,他出院後見歐金中家的房子已經蓋在了那裡,他也就承認了這個“既定事實”。

到了2017年,當歐金中準備修建新房時,雙方的矛盾再次爆發。歐某貴認為,歐金中在已佔了原有土地的情況下,趁著翻蓋的機會,要侵佔更多自家土地,“不管原來的,但他往西邊挖的地就是我家的了,我肯定不樂意,那是我的地,就去和他吵。”

記者採訪了歐金中的弟弟和妹妹,他們對於歐某貴的上述說法並不認可。

“歐金中確實和歐某貴的哥哥是連襟關係,歐金中的妻子和歐某貴哥哥的妻子是親姐妹。此外,雙方其實還有一層關係,歐某貴弟弟的妻子是歐金中親叔叔家的女兒。所以說起來,雙方關係還是很近的,但是歐金中和歐某貴這些年關係一直不好。但是當時到底是換地還是買的,我當年年紀還太小,不是很清楚。”歐金中的妹妹說。

“當時建老房子的時候,400平方米中當時大多數都是山地,亂石頭,是歐金中填平整理好的,然後又換或者買了幾塊小地,就包括買了歐某貴哥哥的一塊,很小的一塊,具體多少記不清了。”歐金中弟弟說。

“這個事已經說不清了,歐某貴的哥哥已經死了,歐金中現在是這個情況,二三十年前的事,還不是歐某貴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原來老房子是400平,批下來的是150平,建房子還是在原來400平的範圍內,而且歐金中的房子離歐某貴家幾十米遠,怎麼會侵佔他的地?”歐金中妹妹說。

歐春九、歐某通與歐金中的爭議從何而來?

歐某貴與歐金中的糾紛可以追溯到上世紀那場說不清的換地風波,至於歐某通和受害者歐春九一方與歐金中的糾紛如何產生,此前媒體是這樣報道的:2016年嫌疑人對舊房西南側進行砌坡,歐春九認為佔用了其土地。2016年開始,房子還沒有拆的時候,他就圍地塊。

平海鎮上林村村支書歐陽鑾對媒體表示,“歐金中用石頭圍起來,歐春九夫妻到地方吵架,吵得比較嚴重。”村幹部多次協調,由歐金中一次性補償歐某發2000元,或將道路南側一塊地歸歐某發使用。由於嫌疑人妻子多次不同意調解方案,嫌疑人一家建房一事擱置。

被害者歐某發的家屬歐女士坦承,他們家與歐金中一家確因土地爭議產生過糾紛。但她強調,兩家的糾紛主要發生在舊房拆除後,緣於歐金中在建新房時佔了他們家的一部分土地,因此,他們家不讓歐金中繼續建新房。

然而對於上述說法,歐金中妻侄曾在此前接受採訪時表示,這塊地是歐金中家的,但是受害者一家不知道這件事,想把這塊地霸佔,而姑父不可能把自己家的地給他,雙方就有了矛盾。

歐金中妻子接受採訪時的說法與歐金中侄子類似,“歐春九家靠近馬路的圍牆發生了滑坡,泥土滑到了我家的田裡,就認定我家的那片田地是他歐春九家的,還要我家把那片地給歐春九家。”

對於歐某通與歐金中之間的糾紛,目前歐某通還沒有對外發聲,記者多方嘗試也未能與其取得聯絡。

目前公開資訊中與歐某通有關的僅有一份經村委會調解、歐金中和歐某通於2018年簽署的《協議書》,該《協議書》顯示,歐金中建房與歐某通相互影響,造成糾紛,經村兩委調解達成如下協議:歐金中舊房後面已挖空的地方,按現所畫的記號為準,必須用石頭砌好,防止山體下滑;歐金中的房必須全拆,同時不能移位;歐某貴的電線不能系在歐某貴的舊房牆壁上,也不能跨在甲方的房頂上。

然而,從此協議中,並無法明顯看出雙方是否有土地爭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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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叔叔和歐春九以及歐某通家一點爭議都沒有,村裡建房子的地勢和梯田的樣子差不多,我叔叔的房子是在單獨一層的,這一層除了我叔叔的宅基地,也沒有田地。他們的房子都在另外一層,直線距離都有好幾十米,他們的田地也不和我叔叔的房子在一層,根本不挨著,怎麼會產生爭議?”歐金中侄子說。

歐金中妹妹也與歐金中侄子說法類似:“我哥哥的房子離他們都很遠,根本就不可能有糾紛。”

此外,記者獲取的歐金中的《秀嶼區農村居民住宅用地和建設申請表》顯示,歐金中房屋的“四至”範圍為:東至歐某某宅25米,南至為通道,西至和北至均為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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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請表》顯示,歐金中房屋的“四至”範圍為:東至歐某某宅25米,南至為通道,西至和北至均為雜地

這份《申請表》的申請日期為2016年1月26日,最終鄉鎮政府批准的日期為2016年12月19日,審批用地面積150平方米,擬建3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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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金中的住宅申請表

“我們那裡蓋房子,旁邊的人就想拿一點地什麼的,你想著把房子蓋起來,就會多多少少讓一點,這樣鄰居才能簽字,才能把房子建起來。不只是我叔叔家,其實每家每戶都會或多或少遇到這樣的問題,只是沒有我叔叔這麼嚴重,最後鬧出這樣的事情。”

之前村民接受媒體採訪時也有類似的表述,“我們這裡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自建房屋必須獲得鄰里簽字才行,村委會審查和政府批准,都要看這個。”鄰居解釋稱,之所以有這樣不成文的“土政策”,是為了避免因建房佔地邊界問題引起鄰里糾紛,“但只要是合理合規,鄰居反對並不影響你建房的權利”。

爭議五年難解決?申訴信揭示的隱情

對於歐金中建房過程中是否有損害鄰居利益的情況,附近村民稱不清楚,只知道歐金中與鄰居有土地方面的糾紛,涉及土地爭議的幾戶人家曾進行過數次調解,“沒有20次也有10次了”。因為一直沒能達成一致,每次歐金中家要動工的時候,其他三家都會到場阻攔。

“從我哥哥建房開始,他們三家就以土地糾紛的藉口阻止施工,這些年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了,反正每次想蓋他們就阻止,然後就只能停下。”歐金中妹妹說。

據此前媒體報道, 2019年9月,歐金中正式將舊房拆除,建新房迫在眉睫,幾戶人家衝突愈發激烈。歐某貴說,光是他和歐金中兩方,村裡和鎮裡就來調解了三四次,村長和村書記都曾參與,曾提出過歐金中向歐某貴買地、雙方換地等方案。最接近解決的一次是他做出了讓步,“他原來的房子是長寬十幾米嘛,我就說擴大到24米吧,可以蓋連墅。”但是,這些方案均被歐金中的老婆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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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金中未拆之前的老房子,圖中人物為歐金中

“最開始的確調解過,但是他們提的要求我哥根本不可能同意。歐某貴明確說了,只有把400平方米中除去150平方米的剩餘部分都給他們拿去分,他們才不會再阻撓。這樣的要求我哥怎麼能答應?後來又陸續調解了幾次,調解不下來,再後來就沒人管了。”歐金中妹妹說。

“去年四月份,我哥再一次準備建房子,我們怕他們再阻止,好多親戚都過去了,但是沒有用,他們三家依舊還是出來阻止。我們給村幹部打電話,村幹部先說沒空一會再說,過了一會我們再打電話就不接了。”歐金中妹妹。

歐金中的親屬表示,這些年,為了能夠把房子蓋起來,歐金中其實一直在找各級政府反映問題。“一開始找村裡,村裡不管了就找鎮裡、區裡、市裡,總之一級級地往上反映。有的時候在網上檢視進展時,看到信訪材料被上面一級級地往下轉,最後轉回到了村裡,就再也沒訊息了。後來,歐金中就買了個幾百元的智慧手機,學著在網上發求助帖子,但是也沒引起什麼關注。”

“其實,這個問題解決不了,根本原因就是在村裡的幹部歐玉木(化名)身上。”為了證實這個說法,歐金中家屬向記者提供了一封申訴信。

這封申訴信的落款時間為2019年10月,申訴人為歐金中的妻子,上面載明:因早期自建的石板房已成危房,區部門來我家核實那天,那時候歐玉木是本村土地員,現任是村xx(代替具體職務),他叫我們買菸給他,他要幫我們走後門,他說,他在嵌頭垃圾堆彎外等,叫我們送去,我們沒有送去,過一段時間房產證審批出來了,是在2017年,我們送一條煙到他家裡去,他擺著臉色。我們有400多平方舊房子,給村鎮部門要求留一間給87歲婆婆住,等房子建一層了拆掉,他們硬要我們全部拆掉去建,說一戶只能一宅,可是我們村很多一戶多宅,村xx收不夠利益就叫歐某貴、歐春九、歐某通他們來鬧……

“從這封申訴信中就能看出來,為什麼他們三家明明跟歐金中的房子沒糾紛,卻硬說有糾紛來鬧了。在這三家當中,歐某貴當帶頭的,因為歐玉木和歐某貴是同學關係,而且是發小,關係很好,是歐玉木找歐某貴出面的。歐玉木還曾經說過,就算這三家解決了,還有別的家會鬧。就是歐玉木當初要東西,歐金中沒給,因為歐金中覺得是在自己老宅上建房子,為什麼要給?歐玉木的要求沒得到滿足,才會出來後續的事情。”歐金中家屬說。

莆田命案嫌疑人歐金中仍在逃!其家屬和死者家屬先後發聲!

記者獲取的這封申訴信,揭示了這起事件的另外隱情

針對上述說法,記者多次致電歐玉木,均被結束通話,發去的採訪簡訊也未得到回覆。此外,經過多方嘗試,也未能聯絡到歐某貴。

鐵皮房與城裡房

這起事件中一個非常受關注的焦點就是歐金中曾在求助資訊中寫道,“全家五年無處悽棲身,上有89歲老母親,跟全家一起五年受難。”此外,還有知情網友稱,全家人五年來一直居住在臨時搭建的鐵皮房子裡。

受阻撓無法蓋房,多年蝸居在簡易鐵皮房裡,與歐某貴以及受害者家屬家的樓房形成鮮明對比,這是公眾對於歐金中產生同情的主要理由。

然而此後不久,受害者家屬在接受採訪時表示,歐金中在城裡有房,鐵皮房並非用於居住,而是用來堆放雜物的。

此外,有媒體報道,對於建房受阻後,歐金中是否一直在臨時搭建的鐵皮屋中居住,多位村民說法不一。有人說他平時一直住在那裡,也有人說他只是偶爾在裡面休息。歐某貴說,“他做海產生意嘛,早出晚歸,所以不太清楚他住哪兒。”

就此,歐金中侄子表示:“房子拆掉以後,我叔叔就一直住在鐵皮棚子裡,沒有別的地方可去。我奶奶最開始是我父親和叔叔他們輪流養的,她也在鐵皮棚子裡住過一陣,前兩年我父親去世,家裡也沒人,我奶奶就住進了我們的房子,到現在,平常都是我叔叔過去照顧。嬸嬸最開始在她姐姐家借住過一陣,後來她不是和我叔叔離婚了嗎,不知怎樣就在城裡買了房子。”

歐金中的妹妹表示:“鐵皮房子是我哥哥一直在住。最開始拆舊房子的時候,留了幾間房,準備先住著,等新房蓋起一層來,再把舊的拆掉,但是後來村幹部不讓留著,說這樣就不是一戶一宅而是一戶多宅,不符合規定。舊房子拆了之後,沒地方住,所以才搭了那個棚子。”

“那個棚子很小,總共十個平方不到,特別小,床是用之前舊房子的一個門板,然後擺了一個衣櫃、一個吃飯的小桌子,整個屋子就滿了,進去三四個人的話站都沒地方站,漏風漏雨。我哥就一個人住到那裡。說句不好聽的,上廁所都沒地方去,都是去外面看哪裡比較方便就在哪裡解決。我媽年紀大了,這樣的棚子根本就沒法長住,身體受不了,我大哥去世後,我媽就搬到了大哥那裡。我嫂子則是借住,孩子們從外地回來也是借住在別人家。總之這些年一家人居無定所,很慘。”歐金中妹妹說。

歐金中妹妹表示,因為建房的事情,歐金中夫妻兩個人也經常吵架。“連個家都沒有,還天天吵架,後來兩個人就離婚了。離婚之後,我嫂子後來就到處借錢,也找我們家提過借錢,在西天尾鎮買了個房子,大概七八十平米,孩子們也都跟著她。我哥就一個人住在棚子裡,大年三十都是一個人。有時候孩子們回去看他,晚上也是借宿在別人家裡。”

惡魔與村霸?

歐金中在之前的求助材料裡,曾稱阻止他建房的人為村霸。

對此,受害者家屬則表示,在這個事情之前,我們一家人在村子裡從來沒有和任何人發生過口角,和村裡人關係都很好,並不是村霸,只是個普普通通的農民。我常年全國各地跑著打工,80多歲的老人在家裡,怎麼可能會成為村霸。

同時,受害者家屬將歐金中稱為惡魔:事發時候兩位老人住在一起,嫂子和她的兒子、孫子住在自己家,這個惡魔拿著長刀和短刀就把人往死裡砍。這個殺人惡魔才是真正的惡霸,他們家有親戚在媒體上班,之前因為房子的事情就攻擊我們,現在還博取大家的同情,汙衊我們,說我們是村霸。二三十年前,這個殺人惡魔就侵佔別人家的田地,後來因為傷害別人被抓,再後來被取保候審回家。

“我們家和他們家的土地糾紛,面積是最小的。爭議也是最小的,現在就為了這10平米,就滅了我們一家,真的是喪心病狂。”受害人家屬說。

同時,有媒體詳細披露了歐金中的前科。一份1991年莆田縣法院的刑事裁定書截圖顯示:“一九八八年三月二十日上午,被告人歐某忠、歐某閃、歐某寶、張某芬在自訴人歐某春家門前,因雙方爭議一塊田地引起爭吵時,被告人歐某忠用鋼釺打傷自訴人的右手致骨折。一九八八年八月二十七日歐金忠因故意傷害被逮捕。”

這與此前媒體採訪中歐金中老實本分的形象截然相反,也與歐金中之前下海救人、救海豚的行為形成了巨大反差。

對於三十年前的那起傷害事件,歐金中弟弟、妹妹都給出瞭解釋。

“當時我們還在更早之前的房子裡住,有人建房子,我們家的田就在他建的房子的前面,他們就想把我們的田拿去做院子,我們也同意了,但是因為當時種的麥子都快抽穗了,我們就和他們商量,等我們把麥子收了他們再動工,但是他們不聽,直接就要把麥子都給填掉,就這樣起了衝突。”歐金中妹妹說。

歐金中弟弟表示,“我們是小門小戶,也沒錢沒勢,我們都是從小被欺負過來的,對於那些事,我不想講,也不想再回憶。這件事之後,我哥被抓了一兩年的時候,後來我們請了律師,最終也沒判我哥有罪,就放出來了。”

同時,歐金中家屬表示,受害者一家並非像他們講的那樣沒有和任何人發生過口角,和村裡人關係都很好。

據之前媒體報道,有同村鄰居稱,“他的幾個鄰居曾聯合起來阻止歐金中建新房,有一次,歐春九家的人還跑到歐金中家裡打了他的老婆。對方人多勢眾,歐金中沒有幫自己老婆的忙,兩口子還鬧過離婚。”

對於這次衝突,歐金中妹妹表示,這個事情比較早了,當時歐金中的老房子還沒有拆掉,在老房子下面是歐金中的一塊田地。“歐春九他們要修一條去他們家的路,就在沒有打任何招呼的情況下把我哥的地挖了,我嫂子就和他們吵了一架,我哥太老實,當時也沒說話。”

吵完之後,雙方各自回家,但是沒過一會兒,就發生了打人事件。“當時歐春九和他老婆還有兒媳三個人到了我哥家,不但把我哥的東西給砸了,還打了我嫂子一頓,我哥不敢動手,只說不要打了。這件事之後,我嫂子就看不起我哥,覺得看她被打我哥都不出手,再加上後面房子一直建不起來,就徹底離婚了。”歐金中妹妹說,“另外,我們家也沒人在媒體上班,如果有,我們還至於這麼受欺負,房子建不起來都沒處說理嗎?”

對於歐金中家屬的上述說法,記者嘗試了多種方式試圖與受害者一方取得聯絡,但是受害者家屬未接聽記者電話,傳送的採訪簡訊也未回覆。記者曾透過中間人將採訪問題傳送給受害者家屬,最終中間人回覆記者,暫不接受採訪。

莆田2死3傷案受害者家屬:嫌犯就為10平地滅了我們一家

“網路上突然爆出不實訊息, 給我們身心造成很大傷害。本來我們已經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壓力,又有那麼大的輿論風暴過來,真的,把我整個家族壓得喘不過氣來。希望廣大網友給政府部門一點時間,讓他們竭盡全力地去把嫌疑人抓到,然後我們家屬也能安心處理我們醫院的事情、我們死者的後續事宜,不然我們真的沒有那麼多心思去面對那麼多壓力。”

在接受九派新聞採訪時,歐女士情緒激動又儘量保持理性。因為,幾天前,也就是10月10日,他們家幾乎遭遇滅門之災。

根據莆田公安局秀嶼分局釋出的協查通報顯示,當日下午1點,平海鎮上林村發生一起重大刑事案件,村民歐某中有重大作案嫌疑。該案造成村民歐某九家2死3傷,死者為80多歲的歐某九及其兒媳,傷者為歐某九的老婆、孫子及10歲的曾孫。

莆田命案嫌疑人歐金中仍在逃!其家屬和死者家屬先後發聲!

案件發生後,行兇者歐金中全家無家可歸、5年間曾多次求助、之前曾跳海救小孩等相關資訊,都為此事的輿論熱度加了“槓桿”,也讓輿情變得異常複雜。不少人生出“哀其不幸,悲其不法”之感,將此事塞入“底層互害”或“弱者反抗”的敘事框架下。

央視網發表評論, 無論真相如何,一個基本共識是,暴力不該被鼓勵,更不該被讚美。尤其是5名受害者中還包括10歲兒童,這更逾越了“禍不及童孺”的底線。輿論審視與評判這起悲劇時,不宜用“合理化同態復仇”的邏輯將其輕描淡寫成“快意恩仇”,將事情納入法治軌道內解決,當是社會共識。

秀嶼區政府在迴應新京報時表示,嫌犯歐某中蓋房時與三戶人家因土地問題產生爭議地塊,涉及面積有兩戶為10平米左右,另一戶約100平米。其中與受害者家歐某發(歐某春的兒子)的爭議面積是最小的——10平米。

另據中國新聞週刊報道,嫌疑人女婿表示,代表家屬對受害者深表歉意,希望岳父能夠儘快自首歸案,也期望法律能對此給予公平審判。

對於家裡和歐某中的爭議土地,歐某發的弟弟歐某勇表示,兩家在村委幹部的幫助下嘗試協商解決問題。他們商量,要麼歐某中佔用十平方米土地的同時補償自己家裡2000元,要麼就爭議土地歸屬自己家。他稱,嫌疑人對兩種方案都不認同。

他告訴九派新聞,這些爭紛和自家的關係很小。有一百平方米左右爭議土地的鄰居和歐某經常起爭執,自己家也沒強迫他要選一種方案,也沒有霸佔土地這回事。

歐某勇稱,大哥大嫂曾主動找歐某協商,“實在無奈(協商不了),我們(土地)都送給他就算了。” “他連一共兩千塊的賠償也不肯給,我們也沒有找他吵。”

同時,在社交媒體上,歐某勇發文稱,“在這個事情之前,我們一家人在村子裡從來沒有和任何人發生過口角,和村裡人關係都很好,並不是村霸,也沒有政治背景,只是個普普通通的農民。我常年全國各地跑著打工,80多歲的老人在家裡,怎麼可能會成為村霸。

“二三十年前,這個殺人者就侵佔別人家的田地,後來因為傷害別人被抓。還說他救過人,但這也不能遮掩他的罪行,我大過年還救過其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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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受害人家屬

【1】現場:“我們家好幾個親戚當場都暈倒”

九派新聞:事情發生的經過是怎樣的?

歐女士

:根據鄰居家的監控,那天下午1點51分,他衝到我們家,1點54分離開。就三分鐘,造成我們家兩個人已經走了,三個人重傷。

當時我們看到,女性死者身上都是血,眼睛都睜得大大的,多處中刀。我們家好幾個親戚當場都暈倒。

九派新聞:有人說給留了個希望?

歐女士:

小朋友虛歲十歲,要不是搶救及時很可能當天就沒命了。根本不是網上說的給我們家還留一個希望,嫌疑人就是想絕我們家的後。因為孩子爸爸只有這一個兒子。

九派新聞:老人的情況呢?

歐女士:

老人家送到這邊以後一直在icu做手術。事發以後,我們看到的情況是,她的肚子是從下往上這樣割上來,裡面的東西都跑出來。

現在她還在插管當中,依靠呼吸機維持。我們除了送她去拍片,都沒辦法見到她。

九派新聞:你們家當時就這五個人在?

歐女士

是的。遇害老人有兩個兒子,一個常年在外打工,一個那段時間不在家。就算在家,其實以他的身形和對方的身型來對比,在家也難逃一死。

畢竟在那個時間完全叫人沒有防備,就在中午大家午睡的時候。家裡從來沒有發生這種大事,也沒有防身用品。我也慶幸那時候他們兩個不在家,不然也是一個悲劇。

【2】糾紛:“村委會也證實,是他侵佔我們家的土地”

九派新聞:你們之間的土地糾紛是怎樣?

歐女士:

官方也做出迴應,他確實侵佔了我們三家的土地,其他的兩家我不是特別清楚,但我們家的情況和村委會說的是一樣。村委會也證實了,是他侵佔我們家的土地,而不是我們侵佔他的土地。

九派新聞:據說事情的導火索是,當天工棚的鐵皮被風吹到你們家?

歐女士:

經鄰居家的監控確認,鐵皮是在10月2日、3日的時候他們家自己拆掉放在那個位子上的。這個是有監控記錄截圖,警方也已經調取走了。

九派新聞:案發當天你們有發生矛盾嗎?

歐女士:

我們和已經醒來的傷者確認,當天我們家和他們家沒有發生糾紛,就在前幾天也沒發生糾紛。

九派新聞:他自述在鐵皮屋子裡住了五六年。

歐女士:

他講說他一個人住在那裡,官方講說是19年蓋的,他獨居這裡。但是經過我們瞭解,他跟他老婆是在外面做販賣魚的小生意,他們在城裡有房子,並沒有長期住在這邊。這麼一個小的地方,是滿足不了生活需求的。

而且他是有這麼一個母親,但是他並沒有贍養他的母親。他的母親是和他的哥哥一同居住,這個在我們村裡都是清楚的。

九派新聞:你們家是什麼情況?

歐女士:

我們家沒有,我們家族裡也沒有一個人是在村委會里當幹部,在政府部門任職。我們這幾個人都是實實在在的農民。

即便是我們自己裝修的房子,外人看起來裝修得很好,我們建了已十多年了,外層的裝修也是這一兩年蓋好的。農村蓋房一般就很快裝修好,我們是這幾年才裝修好。裡邊也沒裝修好,貼磚什麼的是今年才剛剛做的。

官方迴應也提到,我們的案件不涉及到涉黑涉惡的問題。

九派新聞:那為什麼衝到你們家?

歐女士:

我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這裡是有三家糾紛,有村民看到他有往其他兩家走,是不是過去行兇我也不確定。隔壁家有監控,有護欄,門是關緊的。我們家是開放式的,隨時可以進來的,沒有預備的。我覺得他是有預謀的,專門挑這種時間,大人小孩都在老家。

(另據北京青年報報道,其中一戶與其有土地糾紛的人家表示,他家與歐某中的土地糾紛存在了20多年,期間一度處於擱置狀態,但在歐某中打算翻建房屋後,新矛盾再次發生。該名當事人稱,在以往的爭執過程中,同樣受到過歐某中的語言威脅。“把你們都給砍掉,把你家炸掉”。)

九派新聞:網上有一段死者之前罵他的影片?

歐女士:

那個說話的物件不是針對歐某中,和他沒有關係。講話的人也不是死者。死者身體很虛弱,去年剛動了大手術,聲音不可能這麼洪亮。

【3】請求:“希望廣大網友給政府部門一點時間”

九派新聞:有人說嫌疑人救過海豚救過人,是個善良的人?

歐女士:

我們也不清楚。即便救過人,救過鯨魚,也掩蓋不了他這次行兇犯罪的事實。

而且他是有前科的,我們瞭解到的情況是,1991年他因為故意傷害的案件被逮捕。一個有犯罪前科的人,幹出這種傷天害理,慘無人道的事,怎麼可能是老實人,這是一個殺人犯。

九派新聞:你最後一次見到你的家人,他們是怎麼樣的?

歐女士:

我上次是這樣子九月份見到他們的,大家在一起很開心。現在條件越來越好了,想著老人家辛苦一輩子,要好好贍養她。沒想到回頭來就發生這樣的事情。

其中一個死者是一個勤勤懇懇,老實本分的家庭婦女,撐起了我們家半邊天。她現在走了,我覺得我們家的天塌了。她平時是一個很愛美的人,雖然只是個普通的老百姓,卻是以這種慘烈的方式死去。

九派新聞:為什麼之前沒有發聲?

歐女士:

我們沒辦法,剩下的三個我們在極力救治,看能不能給他們正常的看護。本來時間發生後,我們一直在配合警方處理這個事情,我們的主要工作是在積極救治傷者,並沒有想那麼多。

本來我們已經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壓力,又有那麼大的輿論風暴過來,真的,把我整個家族壓得喘不過氣來。

我也不懂到底這個社會怎麼了,我不需要人家為我們說話,我只希望正常的、合理的聲音就好了。總共就差2000塊錢引起的糾紛,你說我們慘不慘。

希望廣大網友給政府部門一點時間,讓他們竭盡全力地去把嫌疑人抓到,然後我們家屬也能安心處理我們醫院的事情、我們死者的後續事宜,不然我們真的沒有那麼多心思去面對那麼多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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