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假日,文學成了我逃避人群的方式

進入端午假期,今天的你在哪裡?

是終於拋開疲憊的工作,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成功擔負起拉動GDP的重任,還是宅在家吹著空調、抱著肥宅快樂水,笑看滿世界人擠人的盛況呢?

不開玩笑了,其實選擇去旅行的,不過是想拋開沉悶的日常,去看看精彩的世界;而選擇留在家的,或許是將休息看成了更大的享受。

但是,選擇旅行的你,會不會也只是跟著人流和旅遊攻略去打個卡,而忘了沉浸在當下,好好欣賞呢?而選擇宅家的你,當不斷重新整理自己的社交資訊時,會不會也有點遺憾,沒有在有限的時間去看看更大的世界呢?

節假日,文學成了我逃避人群的方式

在這樣的時刻,或許向文學尋求幫助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因為如果你正在旅行,那麼花片刻休息的時間看點文字,或許可以幫助

你更好地感知當下,成為旅行者,而非遊客;而對於宅在家的你來說,沒能親自去旅行,但藉助文字或許你能在更遠更大的世界中漫遊,完成一場只屬於自己的旅行。

深讀第151期

就讓我們跟隨別人筆下的文字,一起去遊歷一下詩人

葉芝和蘭波

的繆斯之地,來做一個時空的旅行者吧。

在 愛 爾 蘭,追 尋 葉 芝 遊 蕩 的 靈 魂

我將起身前去……

很奇怪,每當我從椅子上站起來,準備離開一個房間的時候,這6個字總會戲劇般地出現在我腦海裡。和其他數以百萬計的人一樣,我是在大學裡第一次讀到威廉 · 巴特勒 · 葉芝的這首詩《茵納斯弗利島》,但不知為何,它在我心裡紮下了根:

我將起身前去,前往茵納斯弗利島……

於是我起身,在我的腦海中,我既不是去看牙醫也不是去商場,而是大步走在綠寶石般的山坡上,前往這神秘之地。

葉芝以一處真實存在的地點為這首詩命名,一座位於吉爾湖中央的小島。

吉爾湖懶洋洋地臥在愛爾蘭西北部的斯萊戈郡,在這片蒼翠之地上延綿8公里。

幾年前,我恰好在都柏林,忽然決定要付諸實踐:我要前往茵納斯弗利島。這要多繞4個小時的路程,但是我堅信這趟旅行是值得的。

得益於這首詩的名氣(在1999年被《愛爾蘭時報》讀者票選為有史以來最受歡迎的愛爾蘭詩歌),“茵納斯弗利島”彷彿有了品牌效應。有以此為名的護膚品牌“悅詩風吟”,以此為名的淡香水、以此為名的早餐民宿、以此為名的酒店旅店,還有巡遊于吉爾湖上的遊船“茵納斯弗利島玫瑰號”。

但是我對這些事物的認知全部來自網路搜尋。謝天謝地,它們都沒有在我的自駕之旅中出現。我沒有用GPS導航,僅僅靠著幾個路邊的手寫路牌為我指路,駛入當地後,這些手寫路牌時不時地出現,引領我來到了茵納斯弗利島。

這段旅程的最後一段看不到任何旅遊紀念品商店,只有愈來愈難辨明方向的狹窄曲折的小路,長滿苔蘚的樹幹,一路的風、柳、石南花,天空中的雲朵和灰色的岩石。

抵達湖岸時,我發現這裡完全不像是旅遊景點。湖畔沿岸滿是密佈的樹木與灌木,我幾乎沒法穿過它們走到湖水邊欣賞風景。附近有一座農舍,門口停著幾輛SUV,還有一個小號的混凝土碼頭探入湖中,幾乎直指著幾百米開外的茵納斯弗利島。我走到碼頭上,面朝著茵納斯弗利島盤腿坐下,且聽風吟。幾十年來,這個地方一直在我的腦海中盤旋;而此刻,我真的在這兒了。

《茵納斯弗利島》是一首年輕人寫的詩,寫於他23歲時。詩中充滿了對於過去的浪漫嚮往——愛爾蘭的過去,神話的過去,還有葉芝自己的過去。他的童年在斯萊戈郡度過,其後搬去了都柏林,後來又去了倫敦。這裡的鄉村、湖泊和湖中的島嶼,這片由綠色、灰色、藍色共同組成的景緻,全部牢牢地烙印在他的生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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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還小的時候,他的父親曾經為他讀過梭羅的《瓦爾登湖》,其中所描繪的田園風光與他童年所見的這片風景產生了共鳴。作為一名生活在倫敦、努力想要在工業浪潮中大施拳腳的青年,葉芝回想童年,寫下了這首詩。詩的第一行便顯示出,葉芝有意識地選擇了一種老派的表現手法。〔即使是在該詩完成的1888年,也沒有人會用“起身”這個詞。〕他在整首詩中大量押韻,並注入了一種不容置辯的有力節奏。他做到了在書寫浪漫的同時,保持了詩歌的簡潔與動感。以下就是全詩:

我將起身前去,前往茵納斯弗利島,

在那兒搭起一座小屋,用木板和泥土;

種上九排豆子,養一窩蜜蜂,

在蜂鳴環繞的林間,獨自一人。

我將得到安寧,安寧會緩緩墜落,

從清晨的霧氣,墜落到蟋蟀歌唱的地方;

在那裡,午夜閃爍微光,正午紫光熠熠,

傍晚時紅雀四處拍打著翅膀。

我將起身離去,只因日日夜夜

我聽到湖水輕拍著湖岸;

不論站在車行道還是灰色的人行道,

我內心深處都能聽見這聲音。

當然了,當我一步步走向吉爾湖時,這首詩也在我腦海中不斷迴盪,而詩中的意象,第一次在我的眼前鮮活了起來。

吉爾湖全長8公里,沿岸植被蔥蘢,對面是起起伏伏的山丘。湖水盪漾,其間點綴著零星小島,其中幾座有種朦朧的美感。只是茵納斯弗利島偏巧不屬於朦朧美的那幾座。它體積很小,看上去就像一隻刺果,一個豎立的豆莢,在它隆起的島脊上,樹木與灌木直衝雲天。

曾經有人猜測,葉芝之所以選擇這裡,是因其島名發音中的詩意,最後一個音節“free”更是象徵著“自由”之意。若真想在島上建一間小屋,實在是很難,而對於林間空地的標準而言,它又太雜亂了。

但若就此終結這個話題——承認葉芝就是選了一處無用之地,又似乎是在向人宣告你的靈魂毫不浪漫。整片風景都在應和著這首詩。坐在那裡,用心感受湖水的盪漾,你會明白,寫下這首詩的葉芝並不是真的想要離群索居,搬到小島上來。他是在尋找某樣東西。

他在23歲時就意識到了死亡和世事無常。他在尋找,試圖找到屬於自己的平衡點,自己的中心。他知道自己將這種平衡遺落在了過去的某處,就像我們所有人一樣。

這首詩就是一次腦力遊戲,一次冥想。你甚至可以在停車場裡玩玩這個遊戲,無須任何限制。

然後我意識到,我的冥想與葉芝並不一樣。如果他是在利用自己的思想尋找自己的中心,那麼我就是在利用他——利用歷史、詩歌與旅行——來達到同樣的目的。

於是我來到了這裡。整個斯萊戈郡都是“葉芝郡”。他發掘了它,勾勒出它的輪廓,將其化為了詩句:“黑色的風” “潮溼的風” “嘈雜的雲” “荊棘樹” “黏滯的空氣”。他將一切做得如此徹底,彷彿這鄉野的山巒與風景是為了成就他的詩作而生,而不是他的詩在應和這些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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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埃 塞 俄 比 亞,蘭 波 找 到 安 寧

1880年12月,活潑的法國詩人阿爾蒂爾 · 蘭波乘坐一艘木頭帆船橫渡亞丁灣,再花了20天騎馬穿越索馬利亞沙漠,終於來到了哈勒爾,一座由古老城牆圍著的衣索比亞城市

。就在七年前,這位《地獄一季》和《彩圖集》的作者突然宣佈不再寫詩,開始遊歷世界,其足跡遍佈歐洲、亞洲、中東以及非洲。在26歲時,蘭波接下了一份法國貿易公司的工作,工作內容是“不斷接收運來的打包咖啡豆”,而工作地點正是在繁榮的“阿比西尼亞”(衣索比亞舊稱)。

那時的哈勒爾如同現在一樣,也是一個集市城鎮,高高的石灰岩和凝灰岩牆壁之間交織著無數陡峭曲折的鵝卵石小巷。

今天,這些牆壁被漆成了綠色、白色、粉紅色和藍色的幾何圖案。當一個人漫步在這狹窄如迷宮一般、兩側排列著單層住宅的街道上時,這座戒備森嚴又神秘莫測的城市會給人一種與世隔絕的感覺。

在帶有雉堞的古城門口,驢子揹著成捆的柴火,耐心地等待著主人。這是一座人口密集的古老城市,擁有超過180座清真寺和神殿,其中有些的歷史可以追溯到10世紀。這裡時常會舉辦露天集市,香料、阿拉伯茶和咖啡豆都用巨大的袋子裝著,成袋出售。

據蘭波的僱主阿爾弗雷德 · 巴蒂形容,剛剛抵達哈勒爾的蘭波“生著病,無依無靠”。他租了一間簡陋的土牆房子,屋頂上蓋著蘆葦和茅草。1880年至1891年,這位公認的現代歐洲詩歌重塑者,曾三次來到這座前工業化時期的衣索比亞城市,總居住時間加起來將近五年,比他成年後在任何一個地方停留的時間都長。

“我追逐旅行,只為驅散佔據我腦中的魔力。”

19歲的蘭波在《地獄一季》中寫道。《地獄一季》中包含九首如夢如幻的詩作,出版於他來哈勒爾的七年之前,詩中的敘述者先是對世界充滿怒火,然後開始環遊世界。“我的人生總是太難掌控,無法奉獻給力量和美。”

在離開歐洲之前,蘭波的人生剛陷入谷底:他的愛人、法國詩人保羅·魏爾倫在一間比利時旅店裡用一把左輪手槍射傷了他的手腕。他和執拗的母親一起住在位於法國阿登高地的沙勒維爾的農場,作為一名敏感的詩人,這個地方的壓抑保守令他感覺難以忍受。更何況,雖然《地獄一季》在後來使他獲得了肯定,但是在1873年剛剛出版之時,沒有人注意過這本書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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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這位“頹廢派運動”的代表人物來到了

哈勒爾,一座距離亞的斯亞貝巴480公里的城市,擁有比衣索比亞首都還要多出1000年的悠久歷史。

哈勒爾古城當前的城市格局形成於16世紀,現已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世界遺產名錄。如果想探索古城,就要先做好心理準備,因為你將會在裡面不斷地繞圈子,常常回到原地。這裡沒有路牌。

如果夠幸運,你會遇到某位開心的老闆娘,正在給坐在鐵桶上的老顧客遞上一杯又一杯用烤咖啡葉子製作而成的奶茶;或者你會在駱駝市場遇到一個男人,正徒手給俯衝而下的獵鷹餵食;或者在梅金那吉吉爾街,看著裁縫們用古老的腳踏縫紉機縫補衣服,一旁的小販們提著香蕉葉編織的籃子販賣油煎餅和澆滿糖漿的油炸甜點。

在蘭波的時代,哈勒爾是重要的貿易樞紐,來自高地的昂貴貨物——咖啡、獸皮、金戒指和麝香——都可以在這裡與乘著木帆船而來的外國貨物進行交易。蘭波的工作大部分時間就是去遠方的市集尋找貨源,或者按他在1881年遠行之前寄給家人的信中說的那樣,“去未知之地做買賣”。

“距這裡有幾日行程的地方,有一個大湖。那裡是象牙國。我準備去那兒。那個地方的人可能不太友善。”他在信中寫道,然後給家人詳細說明了假設他沒有回來,該如何討回工錢。

蘭波在寫給母親的信中總是強調他在非洲生活的風險和困難,他的母親並不贊同他的作為。“上一次探險真是讓我筋疲力盡,我常常躺在太陽底下,動都動不了,像一塊沒有知覺的石頭。”他寫道。他還寫過另一次旅行:“瘋狂的隊伍穿越這個國家的陡峭山脈。”不知道蘭波還記不記得《地獄一季》?他現在所抱怨的,在當時正是被他歌頌過的風景。“我曾愛過這沙漠,燒燬的果園,曬黑的店鋪,溫暖的酒。我沿著腐臭的街巷曳身而行,閉著雙眼,將自己獻給太陽,火之上帝。”

儘管蘭波可能會抱怨,但根據他的老闆巴蒂的說法,蘭波總是“不耐煩地等著下一個冒險的機會……跑得比流星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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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世紀80年代末,這位巴黎文學界的“壞孩子”正處於阿比西尼亞南部,世界對外貿易的中心。事情並非總是一帆風順,當未來的衣索比亞皇帝孟尼利克二世需要槍支時,他找到了蘭波,蘭波用數月時間為這位反覆無常的君主收集歐洲來復槍,結果貨一送到就被詐了。“孟尼利克一拿到貨,就逼我給他讓利,禁止我零售,還威脅我要把貨送回海上,我自己付費!”蘭波曾給法國領事去信抱怨過此事。

若撇開交易的挫敗,蘭波為孟尼利克採購武器的經歷,應該是他對現代非洲歷史做出的最大貢獻。學者認為,他在1887年賣給孟尼利克的槍支,幫助這位君主在1896年的戰爭中擊敗了入侵衣索比亞的義大利人。在阿杜瓦潰敗後,義大利人簽署了協議,承認衣索比亞是一個獨立國家。

蘭波沒有親眼看到這場勝利。1891年,他的膝蓋腫痛已無法忍受,他被迫離開了哈勒爾,尋求醫治。16個腳伕用擔架抬著他走了12天,共320多公里,將他從哈勒爾送到了澤拉港口。這裡是11年前蘭波第一次來到非洲時登陸的第一個港口。等他的船抵達法國時,已經太晚了,他生癌的那條腿只能被截肢。

身處於法國馬賽的病房內,這位詩人、探險家依然懷念著他在“摯愛的哈勒爾”度過的時光。

他在那個夏天寫下:“我想要回到那裡……我將永遠住在那裡。”1891年11月,阿爾蒂爾·蘭波去世,年僅37歲。去世前,他給法蘭西火輪船公司的主管留下了一條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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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告訴我,何時我會被抬到船上。”直到最後,這位才華橫溢的博學家依舊決心回到那個城市,他終於在那裡找到了一種安寧的所在。

整個世界就是一個裝滿田野、森林

和城市廣場的遺物箱

這些景緻曾引領一些人寫出了流芳百世的作品

選擇漫遊在38位偉大作家的繆斯之地

我們將得到一場虛構與現實交融的魔幻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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