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篇·別載著太多東西上路
蒹葭伊人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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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愛，要生活，把眼前的一世當做一百世一樣。這裡的道理很明白：我思故我在，既然我存在，就不能裝作不存在。無論如何，我要對自己負起責任。”王小波說。
我在寫下王小波這句話時，忽然想起我高中時摘抄的筆記。那時候我看孫睿的小說，看很多很雜的小說。很多都是狂放之中帶點傷感，帶點感慨，帶點對人生淡淡的無奈和失落，帶點對命運無可奈何的嘆息。
寫作文時我不善於寫優美的詞句，我就摘抄。但摘抄到最後，我發現我的筆記裡，記載的全是作者經過多少峰迴路轉才看見的風景，我正值花兒般的年紀，記錄了無數這樣那樣的風景，唯獨沒有記下我該記的東西。這些，於我處於不上不下的作文水平，其實並沒有太多的裨益。
可惜當我想再翻那本筆記時，它已經被當作廢紙不經意地賣掉了。這令我萬分痛惜但也無可奈何了。正如當我而立之年，回首我一路踩踏的道路，偶爾也會於峰迴路轉處看見一些風景，得到一點的人生感悟。人對生活有多少的渴盼，就會有多少的遺憾和不圓滿。只要這世界上還存在“想要”這個詞，那就會有多少無可奈何花落去的悲嘆。換言之，你捨不得的東西，正是你已經不會再去擁有了的。就像這呼嘯而過的青春。
對於缺少勇敢和膽氣的人來說，生活也許要更窘迫一些。比如，當我少年喜歡一個男孩時，看到他向朋友介紹，我卻只敢看著自己的鞋尖，並會忽然發現，那雙鞋好像也不能看了，因為它太醜了。於是恨不得連腳也藏起來。把整個人像鴕鳥一樣，頭埋到翅膀裡，不看也不聽正在進行的一切。比如，上大學時，當我不能和別人同步擁有或得到一些東西，漂亮的衣服、鞋子等等，我總覺得我無地自容裡整個校園。而當我步入社會，我又發現了很多我的另類。這些另類，令我惶然並且驚懼。就好比，我現在到了結婚年紀仍舊單身。
人有種攀比心理，也會在孤獨的時候尋找同類。兩個人相互攙扶立足沙漠，好過一個人的破沙前行——風沙襲來時，總能相互搭把手，共同去冒險賭一把。而一個人就不一樣了，一個人和一群人對抗，光是那側目之光，已經足以讓這個人瑟瑟發抖了，如果你沒有足夠強大的勇氣。
可以說，這經過的前二三十年，內心裡，我一直和這樣的自己鬥了有十幾年。一邊想著即使不能鶴立雞群，也要雞立鶴群，走出一條不同的路來；一邊又想著，獨自迎著大風而行，行為是夠英勇，但於收穫實在是微渺的。於是，漸漸也就拐到這條人多的路上了。管它內心是不是安寧。況且，走了那麼久，似乎並沒有特別的能力和努力，讓那條路好走或者走得更好一些。也並沒有跡象表明，那條路帶來了多少心靈上的安慰。
“人都是為了要表演，失去了自己的存在。”王小波說。實際上，我並不知道是幾歲開始，我習慣了做一個乖孩子的。從無意識的成為乖孩子時，我已經徹底地放棄了一個可以飛揚的自我。甚至那個自我，直到現在也沒再能放出來。不，事實上，是我從未見過她的模樣，她已經遠遠地離開了我。
我有時不免懷疑人生，懷疑我的存在究竟是何種寫法，又有何深意。我無意識地走過一個春天，一個夏天，又走完一個秋天，一個冬天，然後一個輪迴又一個輪迴地走。一直走到了現在。我唯一悟透的道理，大概就是我的恐懼沒有用，我活得也不快活。
等我想明白這個道理，我又忽然意識到，我帶了太多的東西在走，因此我走得已經很累了。人啊，總是要不時卸掉一些東西，才會走得更穩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