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商言
人們常說，一個人變壞就是從說謊開始的。而同樣，一個公司如果變壞，往往邁出的第一步或許就是“造假”。
在資本市場上，上市公司一旦造假，已經成為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而在中國的創業公司中，這幾年也有人渾水摸魚，試圖欺騙投資者和消費者，動起了“造假”的歪腦筋，這其中有的不乏是行業的頭部企業、明星企業。
比如在2020年最火的社群團購賽道里，融資不斷，市場份額號稱行業第二的十薈團，就被爆料稱，或存在刷單的嫌疑。
0。42%的客戶貢獻了65%的GMV，十薈團的貨到底賣給了誰？
一份財經無忌獨家獲取的去年12月份十薈團粵東區臺賬顯示，在剔除了一件代發、手機充值之後，
粵東區當月剩下的9000餘萬GMV中，有6000萬的資料疑似來自刷單
。
去年年初瑞幸咖啡被曝營收造假，引起華爾街震動，如果按造假的比例來看，十薈團粵東區65%的刷單率甚至超過了瑞幸40%營收造假比例。
網上一篇介紹十薈團粵東區的文章稱，十薈團粵東區主要覆蓋惠州，河源，梅州，東莞，韶關，英德，海豐等城市。在去年6月份時，曾經召開過一場“有1500名團長、百家供應商代表參加”的團長見面會。
在這次見面會上，粵東區十薈團負責人介紹說，“粵東區優秀團長的月銷售額達到了90萬”，但此後資料顯示，粵東區的團長業績開始“坐火箭”。
根據十薈團粵東區2020年12月份臺賬分析，十薈團資料存疑主要來自兩點：
第一，存在很多大量按照地理位置在小程式前端搜尋不到的團長，而這些“搜不到”的團長業績卻不得了，每月開團幾天到十幾天不等，只定向銷售1-4種產品，但這些產品的單量極大、貨值極高，雖只賣幾種單品，銷售額卻高達幾萬甚至十幾萬。（財經無忌獨家獲得的部分並不產生實際交易的團長名單）
令人疑惑的是，這些幾萬甚至十幾萬的銷售，買單的人總是寥寥的1-4人
——難不成，這些團長抓到了天天下蛋的“金母雞”？
（點選看大圖）
上面臺賬顯示，這位歐姓團長，靠兩個在河南岸街道彩虹灣的客戶，輕輕鬆鬆實現了銷售業績的“坐火箭”，比如面值2000元的中石油加油卡，經常一天能賣出將近5萬元，而且購買的都是“老客”熟面孔。
除了歐團長外，十薈團粵東區“牛人”還有不少。比如這位陳姓團長，顯然是一個賣電暖袋的高手。他可以把一個二三線品牌的電暖賣成爆款，幾十塊錢的小家電，
經常每天賣出五六萬貨款，而且和歐團長一樣，也是反反覆覆就那幾個下單的人
。
（點選看大圖）
如果認真比對這個表格，就會發現，這些團長總是依靠大單品、大客戶，輕鬆實現“業績”的飆升。
（點選看大圖）
除了這些搜不到的“假團長”之外，十薈團也有一些真團長，也是銷售界的奇才，賣貨能力可以拳打辛巴，腳踢李佳琪，甩飛薇婭。
我們截取了十薈團粵東區12月份，可以在小程式前端搜尋到的，當月銷售排在頭部100名的團長資訊，發現這些團長每日主要只定向銷售1-4種產品（每天產品不同）。而這1-4種產品在這些頭部團長的銷售額中，佔比高達90%左右。
令人生疑的是，這90%的銷售也只是靠1-4個客戶來買單的。
再對比一組資料更令人驚訝，同樣是如此“火爆”的商品，這1-4種產品，在頭部100名團長之外，銷售百分比居然不足10%。
也許只有這個解釋稍顯合理：這些商品只有頭部團長才能駕馭的了，一般人真不行。
（點選看大圖）
分析這個12月份資料，很奇怪的是，十薈團在粵東區域不足0。42%客戶卻產生65%左右GMV。這就相當於每441個下單顧客當中，440人的下單總額與1人下單總額相當。如此優質的客戶資源，或許是因十薈團獨家秘笈吸引而來，也是每家團購公司都豔羨不已的吧。
據曾就職於十薈團的員工爆料，在倉配方面，這1-4種高銷售額產品有入庫、出庫操作，但是卻沒有投線和配送。
這
也就意味著，這些產品其實根本就沒有完成履約。
結合更多本文未羅列的團長的資料表明，這一系列的操作只有一種可能：
刷單！
虛假刷單或是受困資本裹挾，實際已涉嫌違法
從去年開始，社群團購迎來了高光時刻，行業進入了快速發展的通道。但這些“日單量破1500萬”、“彎道超車行業第一”等光鮮亮麗的資料背後，卻又隱藏著很多不為人知的貓膩與秘密。
去年下半年，一則#央視曝光刷單兼職騙局#的話題衝上熱搜。
很多人才意識到，刷單行為看似只是違反了平臺的規定，但其不僅違法，甚至可能構成犯罪。
我們國家的《反不正當競爭法》第二十條明確規定，“經營者違反本法第八條規定對其商品作虛假或者引人誤解的商業宣傳，或者透過組織虛假交易等方式幫助其他經營者進行虛假或者引人誤解的商業宣傳的，由監督檢查部門責令停止違法行為，處二十萬元以上一百萬元以下的罰款；情節嚴重的，處一百萬元以上二百萬元以下的罰款，可以吊銷營業執照”。
經營者如果是明知的情況下利用刷單的方式進行虛假宣傳，可能會違反上述法律規定，最高可處以二百萬元的處罰。
2017年6月20日，全國“刷單入刑”第一案在杭州市餘杭區人民法院公開宣判。
2013年2月，被告人李某某透過建立“零距網商聯盟”網站和利用網路聊天工具建立刷單炒信平臺，吸納淘寶賣家註冊賬戶成為會員，並收取300-500元不等的會員費和40元的平臺管理維護費。一審法院認為，被告人李某某違反國家規定，以營利為目的，明知是虛假的資訊仍透過網路有償提供釋出資訊等服務，擾亂市場秩序，且屬情節特別嚴重。法院當庭宣判，李某某因犯非法經營罪判處有期徒刑五年六個月，並處罰金90萬元，連同原判有期徒刑九個月，並處罰金2萬元，予以並罰，決定執行有期徒刑五年九個月，並處罰金92萬元。
但如果像十薈團這樣光環籠罩的行業頭部企業，如果依靠刷單造假，製造資金不斷迴圈，營業收入大幅的虛假繁榮，粉飾出極具“吸引力”、“說服力”的虛假業績，試圖欺騙、誤導消費者、行業內人士、投資者和相關公眾，
最終只會是新一個樂視或者OFO
。
哈佛商學院畢業的十薈團聯合創始人、董事長兼聯席CEO陳郢，應該不會不明白，刷單已經觸碰到了法律的底線。
在任何一個行業，拿投資人的錢作假以提振投資人對品牌的信心，獲得資本的認可和可能的資金再追加，無異於掩耳盜鈴。
光明與磊落，才是一個企業應該對一起殊死拼搏、勠力同心的員工最誠實的交代，而不是投機取巧、弄虛作假。
哦對了，十薈團的投資人名單裡，有大名鼎鼎的愉悅資本。愉悅資本的劉二海看中的企業包括：瑞幸咖啡、摩拜單車、蛋殼公寓等。
“對自己的血肉之軀開刀，挖掉身上的腐肉和頑疾，則是極其困難的。”
陳郢在最近給員工的一封公開信裡這樣寫道。
顯然，他預估到了困難，但挖不挖得下手，恐怕還要看資本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