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書·孝昭帝下詔書減口賦錢什三】原文及翻譯,漢孝昭帝下詔書

孝昭皇帝元平元年丁未、西元前74年

春,二月,詔減口賦錢什三。

譯:

春季,二月,漢昭帝下詔書將七歲至十四歲百姓交納的口賦即向每個人徵收相同定額的稅減少十分之三。

評: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休養生息,朝廷又有錢了,開始減稅利民。

夏,四月,癸未,帝崩於未央宮;無嗣。時武帝子獨有廣陵王胥,大將軍光與群臣議所立,鹹持廣陵王。王本以行失道,先帝所不用;光內不自安。郎有上書言:『周太王廢太伯立王季,文王舍伯邑考立武王,唯在所宜,雖廢長立少可也。廣陵王不可以承宗廟。』言合光意。光以其書示丞相敞等。擢郎為九江太守。即日承皇后詔,遣行大鴻臚事少府樂成、宗正德、光祿大夫吉、中郎將利漢迎昌邑王賀,乘七乘傳詣長安邸。光又白皇后,徙右將軍安世為車騎將軍。

譯:

夏季,四月癸未十七日,漢昭帝在未央宮駕崩,沒有兒子。當時,漢武帝的兒子只有廣陵王封國都城位於今江蘇揚州市劉胥還在,大將軍霍光與群臣商議立誰為新皇帝,大家都認為應當立廣陵王。廣陵王本來因行為不合禮法,漢武帝不喜歡他,所以霍光心中感到不安。有一位郎官宮廷侍衛,後備官員上書朝廷指出:『周太王廢棄年長的兒子太伯,立太伯的弟弟王季為繼承人;周文王捨棄年長的兒子伯邑考,立伯邑考的弟弟周武王為繼承人。這兩個事例說明,只要適合繼承皇位,即使是廢長立幼也完全可以。廣陵王不能繼位。』這道奏章的內容正合霍光的心意。霍光將奏章拿給丞相百官之首,最高行政長官楊敞等人觀看,並提升這位郎官作了九江郡治所位於今安徽壽縣太守一郡的長官。當日,由上官皇后頒下詔書,派代理大鴻臚九卿之一,主管外交職務的少府九卿之一,主管皇家府庫樂成、宗正九卿之一,主管皇族宗親事務劉德、光祿大夫皇帝的高階顧問丙吉、中郎將禁衛軍將領利漢用七輛驛車將昌邑王封國都城位於今山東鉅野縣劉賀迎接到長安的昌邑王官邸。霍光又稟明皇后,調右將軍張安世為車騎將軍。

評:

霍光認為廣陵王品行不好,不適宜做皇帝。於是經研究決定,選劉賀作為皇位繼承人,那麼這位劉賀到底怎麼樣呢?我們接下來看。

賀,昌邑哀王之子也,在國素狂縱,動作無節。武帝之喪,賀遊獵不止。嘗遊方與,不半日馳二百里。中尉琅邪王吉上疏諫曰:『大王不好書術而樂逸遊,馮式撙銜,馳騁不止,口倦呼叱吒,手苦於棰轡,身勞呼車輿,朝則冒霧露,晝則被塵埃,夏則為大暑之所暴炙,冬則為風寒之所薄,數以脆之玉體犯勤勞之煩毒,非所以全壽命之宗也,又非所以進仁義之隆也。夫廣廈之下,細旃之上,明師居前,勸誦在後,上論唐、虞之際,下及殷、周之盛,考仁聖之風,習治國之道,欣欣焉發憤忘食,日新厥德,其樂豈銜橛之間哉!休則俯仰屈伸以利形,進退步趨以實下,吸新吐故以練臧,專意積精以適神,於以養生,豈不長哉!大王誠留意如此,則心有堯、舜之志,體有喬、松之壽,美聲廣譽,登而上聞,則福祿其臻而社稷安矣。皇帝仁聖,至今思慕未怠,於宮館、囿池、弋獵之樂未有所幸,大王宜夙夜念此以承聖意。諸侯骨肉,莫親大王,大王於屬則子也,於位則臣也,一身而二任之責加焉。恩愛行義,纖介有不具者,於以上聞,非饗國之福也。』王乃下令曰:『寡人造行不能無惰,中尉甚忠,數輔吾過。』使謁者千秋賜中尉牛肉五百斤,酒五石,脯五束。其後復放縱自若。

譯:

劉賀為昌邑哀王劉髆之子,他在封國中一向狂妄放縱,所作所為毫無節制。在漢武帝喪期中,劉賀依舊出外巡遊狩獵不止。他曾經出遊方與縣今山東魚臺縣,不到半天時間就馳騁了二百里遠。中尉王府護衛軍統領、琅邪今山東諸城市人王吉上書勸說道:『大王不喜歡研讀經書,卻專愛遊玩逸樂,駕馭著馬車不停地馳騁,嘴因吆喝而疲倦,手因握韁揮鞭而疼痛,身體因馬車顛簸而勞苦,清晨冒著露水霧氣,白晝頂著風沙塵土,夏季忍受著炎炎烈日的烤曬,冬天被刺骨寒風吹得抬不起頭來,大王總是以自己柔軟脆弱的玉體,去承受疲勞痛苦的熬煎,這不能保全寶貴的壽命,也不能促進高尚的仁義品德。在寬敞的殿堂之中,細軟的毛氈之上,在明師的指導下背誦、研讀經書,討論上至堯、舜之時,下至商、周之世的興盛,考察仁義聖賢的風範,學習治國安邦的道理,欣欣然發奮忘食,使自己的品德修養每天都有新的提高,這種快樂,難道是馳騁遊獵所能享受到的嗎?休息的時候,作些俯仰屈伸的動作以利於形體,用散步、小跑等運動來充實下肢;吸進新鮮空氣,吐出腹中濁氣以鍛鍊五臟;專心專意,積聚精力,以調和心神。用這樣的方法進行養生,怎能不長壽呢!大王如果留心於此道,心中就會產生堯、舜的志向,身體也能像伯喬、赤松子傳說中的長壽仙人一般長壽,美名遠揚,讓朝廷聞知,大王就會福祿一齊得到,封國就安穩了。當今皇上仁孝聖明,至今思念先帝不已,對於修建宮殿別館、園林池塘或享受巡遊狩獵等事一件未做,大王應日夜想到這一點,以符合皇上的心意。在諸侯王中,大王與皇上的血緣關係最近,論親屬關係,大王就如同是皇上的兒子,論地位,大王是皇上的臣僚,一人兼有兩種身分的責任。因此,大王施恩行義,如有一點不周全,被皇上知道,都不是國家之福。』劉賀閱讀之後,下令說:『我的所作所為確有懈怠之處,中尉甚為忠誠,多次彌補我的過失。』於是命負責賓客事務的侍從千秋前去賞賜中尉王吉牛肉五百斤、酒五石、乾肉五捆。然而,劉賀後來依然放縱如故。

郎中令山陽龔遂,忠厚剛毅,有大節,內諫爭於王,外責傅相,引經義,陳禍福,至於涕泣,蹇蹇亡已,面刺王過。王至掩耳起走,曰:『郎中令善愧人!』王嘗久與騶奴、宰人遊戲飲食,賞賜無度,遂入見王,涕泣膝行,左右侍御皆出涕。王曰:『郎中令何為哭?』遂曰:『臣痛社稷危也!願賜清閒,竭愚!』王闢左右。遂曰:『大王知膠西王所以為無道亡乎?』王曰:『不知也。』曰:『臣聞膠西王有諛臣侯得,王所為擬於桀、紂也,得以為堯、舜也。王說其諂諛,常與寢處,唯得所言,以至於是。今大王親近群小,漸漬邪惡所習,存亡之機,不可不慎也!臣請選郎通經有行義者與王起居,坐則誦【詩】、【書】,立則習禮容,宜有益。』王許之。遂乃選郎中張安等十人侍王。居數日,王皆逐去安等。

譯:

郎中令侍衛統領山陽今山東鉅野縣人龔遂忠厚剛毅,一向堅持原則,一方面不斷規勸劉賀,一方面責備封國丞相諸侯國行政長官、太傅負責教導諸侯王的官沒有盡到責任、他引經據典,陳述利害,說到聲淚俱下,不斷地冒犯劉賀,當面指責他的過失。劉賀甚至捂著耳朵起身離去,說道:『郎中令專門揭人短處!』劉賀曾經與他的車伕和廚師在一起長時間地遊戲娛樂,大吃大喝,毫無節制地賞賜他們,龔遂入宮去見劉賀,哭著用雙膝走到劉賀面前,連劉賀的左右侍從也全都感動得流下眼淚。劉賀問道:『郎中令為什麼哭?』龔遂說:『我為社稷的危亡而痛心!希望您賜給我一個單獨的機會,我將詳細陳說我的看法!』劉賀命左右之人全部退出,龔遂說道:『大王可知道膠西王封國都城位於今山東高密市劉端為什麼會因大逆不道罪而滅亡嗎?』劉賀說:『不知道。』龔遂說:『我聽說膠西王有一個專會阿諛奉承的臣子名叫侯得,膠西王的所作所為像夏桀、商紂一樣暴虐,而侯得卻說是像堯、舜一樣賢明。膠西王對侯得的阿諛諂媚非常欣賞,經常與他住在一起。正是因為膠西王只聽信侯得的奸邪之言,以至於落得如此下場。而今大王親近奸佞小人,已經逐步沾染惡習,這是存亡的關鍵,不能不慎重對待!我請求挑選通曉經書、品行端正的郎官與大王一起生活,坐則誦讀【詩經】、【尚書】,立則練習禮儀舉止,對大王是會有益處的。』劉賀應允。於是龔遂選擇郎中張安等十人侍奉劉賀。可是沒過幾天,張安等就全被劉賀趕走了。

王嘗見大白犬,頸以下似人,冠方山冠而無尾,以問龔遂;遂曰:『此天戒,言在側者盡冠狗也,去之則存,不去則亡矣。』後又聞人聲曰『熊』!視而見大熊,左右莫見,以問遂;遂曰:『熊,山野之獸,而來入宮室,王獨見之,此天戒大王,恐宮室將空,危亡象也。』王仰天而嘆曰:『不祥何為數來!』遂叩頭曰:『臣大敢隱忠,數言危亡之戒;大王不說。夫國之存亡,豈在臣言哉!願王內自揆度。大王誦【詩】三百五篇,人事浹,王道備。王之所行,中【詩】一篇何等也?大王位為諸侯王,行汙於庶人,以存難,以亡易,宜深察之!』後又血王坐席,王問遂;遂叫然號曰:『宮空不久,妖祥數至。血者,陰憂象也,宜畏慎自省!』王終不改節。

譯:

劉賀曾經見到一隻白色大狗,脖頸以下長得與人相似,頭戴一頂跳舞的人戴的『方山冠』,沒有尾巴。劉賀為此事向龔遂詢問,龔遂說:『這是上天的警告,說您左右的親信之人都是戴著冠帽的狗,趕走他們就能生存,不趕走他們就會滅亡!』後來,劉賀又聽到一個人的聲音叫喊:『熊!』劉賀一看,果然見到一隻大熊,可左右侍從卻誰也沒看見。劉賀又向龔遂詢問,龔遂說:『熊是山野中的野獸,竟來到王宮之中,又只有大王一人看到,這是上天警告大王,恐怕王宮將要空虛,是危亡的徵兆!』劉賀仰天長嘆,說道:『不祥之兆為何接連到來!』龔遂叩頭說道:『忠心使我不敢隱瞞真相,所以幾次提到危亡的警告,使大王感到不快。然而國之存亡,又豈是我的話所能決定的!希望大王自己好好想想。大王誦讀【詩經】三百零五篇,其中說道,只有「人事」恰當,「王道」才能周備。大王的所作所為,與【詩經】的哪一篇相符合呢!大王身為諸侯王,行事卻比平民百姓汙濁,想要生存困難,想要滅亡卻是容易的,希望大王深思!』後來,又發現在劉賀的王座上出現血汙,劉賀再問龔遂,龔遂大聲號叫道:『妖異之兆不斷出現,王宮空虛就在眼前!血為陰暗中的兇險之象,大王應有所畏懼,謹慎反省!』然而劉賀的品行始終不改。

評從這些對劉賀的描述上看,劉賀是一個非常昏庸荒淫,無可救藥的人,身邊那麼多賢明之士都無法令其悔改。可是史載,劉賀繼承昌邑王爵位時只有五歲,這個年齡段的人正是處於品行養成的初始階段,如同一張白紙。日後是賢是愚,全在周圍人對他的教育。從文中看,劉賀身邊賢能之臣如此之多,每個人也都在盡極力勸諫的責任。年幼劉賀在這些人的教育和培養下,怎麼會變得如此昏庸荒淫呢?我認為,對於劉賀的這些描寫,很可能是後來霍光廢黜劉賀之後,故意編出來抹黑他的,目的是給自己廢立皇帝的行為尋找合法性。

及徵書至,夜漏未盡一刻,以火發書。其日中,王發,晡時,至定陶,行百三十五里,侍從者馬死相望於道。王吉奏書戒王曰:『臣聞高宗諒暗,三年不言。今大王以喪事徵,宜日夜哭泣悲哀而已,慎毋有所發!大將軍仁愛、勇智、忠信之德,天下莫不聞;事孝武皇帝二十餘年,未嘗有過。先帝棄群臣,屬以天下,寄幼孤焉。大將軍抱持幼君襁褓之中,佈政施教,海內晏然,雖周公、伊尹無以加也。今帝崩無嗣,大將軍惟思可以奉宗廟者,攀援而立大王,其仁厚豈有量哉!臣願大王事之,敬之,政事壹聽之,大王垂拱南面而已。願留意,常以為念!』

譯:

徵召劉賀繼承皇位的詔書到來時,正值初夜,劉賀在火燭下開啟詔書。中午,劉賀出發前往長安西漢都城,今陝西西安市,黃昏時就到定陶今山東定陶縣,走了一百三十五里,沿途不斷有隨從人員的馬匹累死。王吉上書勸戒劉賀說:『我聽說商高宗武丁在居喪期間,三年沒有說話。如今大王因喪事而受徵召,應當日夜哭泣悲哀而已,千萬不可發號施令!大將軍仁愛、智勇、忠信的品德,天下無人不知。他侍奉孝武皇帝二十餘年,從未有過過失。孝武皇帝拋棄群臣而離開人世時,將天下和幼弱孤兒託付給大將軍。大將軍扶持尚在襁褓中的幼主,釋出政令,教化萬民,使國家得以平安無事,即使是周公、伊尹也不能超過他。而今皇上去世,沒有兒子,大將軍思考可以繼承皇位的人,最終選拔了大王,其仁義忠厚的胸懷豈有限量!我希望大王能依靠大將軍,尊敬大將軍,國家政事全都聽從大將軍的安排,大王自己則只是垂衣拱手地坐在皇帝寶座上而已。希望大王注意,常常想到我這番話!』

評:

這個隨從看出來當時是霍光獨攬朝政大權,而劉賀作為外藩,在朝中毫無根基,勸劉賀隱忍。

王至濟陽,求長鳴雞,道買積竹杖。過弘農,使大奴善以衣車載女子。至湖,使者以讓相安樂。安樂告龔遂,遂入問王,王曰:『無有。』遂曰:『即無有,何愛一善以毀行義!請收屬吏,以湔灑大王。』即善屬衛士長行法。

譯:

劉賀行至濟陽今山東濟南市濟陽區,派人索求長鳴雞,並在途中購買用竹子合制而成的積竹杖。經過弘農今河南靈寶市時,劉賀派一名叫作善的大奴用有簾幕遮閉的車運載隨行的美女。來到湖縣位於今河南靈寶市以西,朝廷派來迎接的使者以此事責備昌邑國相安樂。安樂轉告龔遂,龔遂進見劉賀詢問此事,劉賀說:『沒有的事。』龔遂說:『如果並無此事,大王又何必為了庇護一個奴僕而破壞禮儀呢!請將善逮捕,交付有關官員懲處,以洗清大王的名聲。』於是立即將善抓起來,交衛士長處死。

王到霸上,大鴻臚郊迎,騶奉乘輿車。王使壽成御,郎中令遂參乘。且至廣明、東都門,遂曰:『禮,奔喪望見國都哭。此長安東郭門也。』王曰:『我嗌痛,不能哭。』至城門,遂復言;王曰:『城門與郭門等耳。』且至未央宮東闕,遂曰:『昌邑帳在是闕外馳道北,未至帳所,有南北行道,馬足未至數步;大王宜下車,鄉闕西面伏哭,盡哀止。』王曰:『諾。』到,哭如儀。六月,丙寅,王受皇帝璽綬,襲尊號;尊皇后曰皇太后。

譯:

劉賀抵達霸上今陝西西安市白鹿原,朝廷派大鴻臚到郊外迎接,侍奉劉賀換乘皇帝乘坐的御車。劉賀命昌邑國太僕掌管車馬的官壽成駕車,郎中令龔遂相陪。即將到達廣明、東都門時,龔遂說道:『按照禮儀,奔喪的人看到國都,便應痛哭。前面就是長安外郭的東門了。』劉賀說:『我咽喉疼痛,不能哭。』來到城門之前,龔遂再次提醒他。劉賀說:『城門與郭門一樣。』將至未央宮東闕,龔遂說:『昌邑國弔喪的帳幕在闕外御用大道的北邊,帳前有一條南北通道,馬匹走不了幾步,大王應當下車,朝著門闕,面向西方,伏地痛哭,極盡哀痛之情,方才停止。』劉賀答應道:『好吧。』於是步行上前,依照禮儀哭拜。六月丙寅初一,劉賀接受皇帝玉璽,承襲帝位,尊上官皇后為皇太后。

壬申,葬孝昭皇帝於平陵。

譯:

壬申初七,將漢昭帝安葬於平陵位於今陝西咸陽市秦都區平陵鄉。

昌邑王既立,淫戲無度。昌邑官屬皆徵至長安,往往超擢拜官。相安樂遷長樂衛尉。龔遂見安樂,流涕謂曰:『王立為天子,日益驕溢,諫之不復聽。今哀痛未盡,日與近臣飲酒作樂,鬥虎豹,召皮軒車九旒,驅馳東西,所為悖道。古制寬,大臣有隱退;今去不得,陽狂恐知,身死為世戮,柰何?君,陛下故相,宜極諫爭!』

譯:

昌邑王劉賀作了皇帝后,淫亂荒唐沒有節制。原昌邑國官吏全部被徵召到長安,很多人得到破格提拔。昌邑國相安樂被任命為長樂宮衛尉。龔遂見到安樂,哭著對他說:『大王被立為天子之後,日益驕縱,規勸他也不再聽從。如今仍在居喪期間,他卻每天與親信飲酒作樂,觀看虎豹搏鬥,又傳召懸掛著天子旌旗的虎皮轎車,坐在上面東奔西跑,所作所為違背了正道。古代制度寬厚,大臣可以辭職隱退,如今想走走不得,想偽裝瘋狂,又怕被人識破,死後還要遭人唾罵,教我如何是好?您是陛下原來的丞相,應當極力規勸才是。』

評:

大家注意,劉賀登基後,大量任用提拔他從昌邑帶來的原王國官吏。這個嚴重觸犯了以霍光為首的『中央派』大臣利益。為日後被廢埋下了伏筆。由此也可見劉賀政治頭腦比較簡單,不知道審時度勢。在羽翼未豐的情況下便要動既得利益集團的根基,自取其禍。

王夢青蠅之矢積西階東,可五六石,以屋版瓦覆之,以問遂,遂曰:『陛下之【詩】不云乎:「營營青蠅,止於藩。愷悌君子,毋信讒言。」陛下左側讒人眾多,如是青蠅惡矣。宜進先帝大臣子孫,親近以為左右。如不忍昌邑故人,信用讒諛,必有兇咎。願詭禍為福,皆放逐之!臣當先逐矣。』王不聽。

譯:

劉賀夢見在殿堂西階的東側,堆積著綠頭蒼蠅的糞便,約有五六石之多,上面蓋著大片的屋瓦。劉賀向龔遂詢問,龔遂說:『陛下所讀的【詩經】中,不是有這樣的話嗎:「綠蠅往來落籬笆,謙謙君子不信讒。」陛下左側奸佞之人很多,就像陛下在夢中見到的蒼蠅糞便一樣。因此,應該選拔先帝大臣的子孫,作為陛下身邊的親信侍從。如若總是不忍拋開昌邑國的故舊,信任並重用那些進讒阿諛之人,必有禍事。希望陛下能反禍為福,將這些人全部逐出朝廷。我應當第一個走。』劉賀拒不接受龔遂的勸告。

太僕丞河東張敞上書諫,曰:『孝昭皇帝早崩無嗣,大臣憂懼,選賢聖承宗廟,東迎之日,唯恐屬車之行遲。今天子以盛年初即位,天下莫不拭目傾耳,觀化聽風。國輔大臣未褒,而昌邑小輦先遷,此過之大者也。』王不聽。

譯:

太僕丞太僕的副官河東郡治所位於今山西夏縣人張敞上書勸說道:『孝昭皇帝早逝,沒有兒子,朝中大臣憂慮惶恐,選擇賢能聖明的人承繼帝位,到東方迎接聖駕之時,唯恐跟隨您的從車行進遲緩。如今陛下正當盛年,初即帝位,天下人無不擦亮眼睛,側著耳朵,盼望看到和聽到陛下實施善政。然而,輔國的重臣尚未得到褒獎,而昌邑國拉車的小吏卻先獲得升遷,這是個大過錯。』劉賀不聽。

評:

說了半天,最重要的矛盾還是人事上的。

大將軍光憂懣,獨以問所親故吏大司農田延年;延年曰:『將軍為國柱石,審此人不可,何不建白太后,更選賢而立之?』光曰:『今欲如是,於古嘗有此不?』延年曰:『伊尹相殷,廢太甲以安宗廟,後世稱其忠。將軍若能行此,亦漢之伊尹也。』光乃引延年給事中,陰與車騎將軍張安世圖計。

譯:

大將軍霍光見此情景,憂愁煩惱,便單獨向所親信的舊部、大司農掌管全國農業、經濟田延年詢問對策。田延年說:『將軍身為國家柱石,既然認為此人不行,何不稟告太后,改選賢明的人來擁立呢?』霍光說:『我如今正想如此,古代曾否有人這樣做過嗎?』田延年說:『當年伊尹在商朝為相,為了國家的安定將太甲廢黜,後人因此稱頌伊尹忠心為國。如今將軍若能這樣做,也就成為漢朝的伊尹。』於是霍光命田延年兼任給事中皇帝的顧問,與車騎將軍張安世秘密謀劃廢黜劉賀。

評:

霍光要廢皇帝,拿伊尹的事來給自己的犯上行為找先例,後世的權臣再要廢皇帝,就說『行伊尹、霍光之事』。其實當初太甲雖然昏庸,伊尹也並沒有廢黜他的王位,只是代替他攝政。等太甲改過自新,再讓他回來重新執政。在這期間,太甲一直都是天子。就像周公、召公代替周厲王執政一樣。名分是不可以輕易觸動的,而執政權的轉移,倒是可以隨形勢暫時改變。霍光拿伊尹的事洗白自己,那可是大大的冤枉了伊尹。劉賀既然從做藩王起到現在一直如此不堪,那他又是如何入的霍光法眼呢?要搞政變還把自己裝得如此無辜,可發一笑。

王出遊,光祿大夫魯國夏侯勝當乘輿前諫曰:『天久陰而不雨,臣下有謀上者。陛下出,欲何之?』王怒,謂勝為妖言,縛以屬吏。吏白霍光,光不舉法。光讓安世,以為洩語。安世實不言;乃召問勝。勝對言:『在【鴻範傳】曰:「皇之不極,厥罰常陰,時則有下人伐上者。」惡察察言,故云「臣下有謀」。』光、安世大驚,以此益重經術士。侍中傅嘉數進諫,王亦縛嘉繫獄。

譯:

劉賀外出巡遊,光祿大夫魯國封國都城位於今山東曲阜市人夏侯勝擋在車駕前勸阻道:『天氣久陰不下雨,預示臣下有不利於皇上的陰謀。陛下出宮,要到哪裡去?』劉賀大怒,認為夏侯勝口出妖言,命將其捆綁,交官吏治罪。負責處理此事的官員向霍光報告,霍光不處以刑罰。霍光以為是張安世將計劃洩漏,便責問他。但張安世實際上並未洩漏,於是召夏侯勝前來詢問,夏侯勝回答說:『【鴻範傳】上說:「君王有過失,上招天罰,常會使天氣陰沉,此時就會有臣下謀害君上。」我不敢明言,只好說是「臣下有不利於皇上的陰謀」。』霍光、張安世聞言大驚,因此更加重視精通經書的儒士。侍中皇帝的顧問傅嘉多次勸說劉賀,劉賀也將他綁起來關進監獄。

評:

漢儒為【尚書】中的【洪範】篇做傳,以五事對應五行。『皇之不極,是謂不建,厥罰常陰,時則有下人伐上之痾。』君王不能保持正中之位,則權威不能建立。君王的面貌、言語、視覺、聽覺、思考五事全都出了問題,不得其中,則什麼事都做不成。君王代天管理萬民,陰雲瀰漫於天,天氣亂。君王昏亂勢弱,則臣下容易叛變,所以有臣下犯上的危險。政變爆發在即,劉賀卻渾然不知。皇帝愛出行,為這群陰謀家提供了可乘之機。

光、安世既定議,乃使田延年報丞相楊敞。敞驚懼,不知所言,汗出洽背,徒唯唯而已。延年起,至更衣。敞夫人遽從東廂謂敞曰:『此國大事,今大將軍議已定,使九卿來報君侯,君侯不疾應,與大將軍同心,猶與無決,先事誅矣!』延年從更衣還,敞夫人與延年參語許諾,『請奉大將軍教令!』

譯:

霍光、張安世計議已定,便派田延年前去報知丞相楊敞。楊敞聞言又驚又怕,不知該說什麼好,汗流浹背,只是唯唯諾諾而已。田延年起身去換衣服,楊敞的夫人急忙從東廂房對楊敞說:『這是國家大事,如今大將軍計議已定,派大司農來通知你,你不趕快答應,表示與大將軍同心,卻猶豫不決,就要先被誅殺了!』田延年換衣返回,楊敞夫人也參與談話,表示同意霍光的計劃,『一切聽大將軍吩咐!』

評:

這個丞相不但是霍光的傀儡,連他夫人都能做他的主,真是無能。當然,霍光連強勢的君王都容不下,就更容不下強勢的丞相了。

癸巳,光召丞相、御史、將軍、列侯、中二千石、大夫、博士會議未央宮。光曰:『昌邑王行昏亂,恐危社稷,如何?』群臣皆驚鄂失色,莫敢發言,但唯唯而已。田延年前,離席按劍曰:『先帝屬將軍以幼孤,寄將軍以天下,以將軍忠賢,能安劉氏也。今群下鼎沸,社稷將傾;且漢之傳諡常為「孝」者,以長有天下,令宗廟血食也。如漢家絕祀,將軍雖死,何面目見先帝於地下乎?今日之議,不得旋踵,群臣後應者,臣請劍斬之!』光謝曰:『九卿責光是也!天下匈匈不安,光當受難。』於是議者皆叩頭曰:『萬姓之命。在於將軍,唯大將軍令!』

譯:

癸巳二十八日,霍光召集丞相、御史掌管監察、將軍、列侯、中二千石九卿級別的官、大夫、博士掌管學術在未央宮開會。霍光說:『昌邑王行為昏亂,恐怕會危害國家,怎麼辦?』群臣聞言全都大驚失色,誰也不敢發言,只唯唯諾諾而已。田延年離開席位,走到群臣前面,手按劍柄說道:『先帝將幼弱弧兒託付將軍,並把國家大事交與將軍作主,是因為相信將軍忠義賢明,能夠保全劉氏的江山。如今朝廷被一群奸佞小人搞得烏煙瘴氣,國家危亡;況且我大漢歷代皇帝的諡號都有一個「孝」字,為的就是江山永存,使宗廟祭祀不斷。如果漢家祭祀斷絕,將軍即使死去,又有何臉面見先帝於地下呢?今日的會議,必須立即作出決斷,群臣中最後響應的,我請求用劍將他斬首!』霍光點頭認錯,說道:『大司農對我的責備很對!國家不安寧,我應當受處罰。』於是參加會議的人都叩頭說道:『萬民的命運,都掌握在將軍手中,一切聽從大將軍的命令!』

評:

這相當於逼迫裹挾群臣就範了。由此可見霍光權勢之大。田延年就是霍光養的一條惡狗,給霍光當槍頭子使喚。就像秦朝的趙高要篡位,讓閻樂前去逼宮一樣。

光即與群臣俱見,白太后,具陳昌邑王不可以承宗廟狀。皇太后乃車駕幸未央承明殿,詔諸禁門毋內昌邑群臣。王入朝太后還,乘輦欲歸溫室,中黃門宦者各持門扇,王入,門閉,昌邑群臣不得入。王曰:『何為?』大將軍跪曰:『有皇太后詔,毋內昌邑群臣!』王曰:『徐之,何乃驚人如是!』光使盡驅出昌邑群臣,置金馬門外。車騎將軍安世將羽林騎收縛二百餘人,皆送廷尉詔獄。令故昭帝侍中中臣侍守王。光敕左右:『謹宿衛!卒有物故自裁,令我負天下,有殺主名。』王尚未自知當廢,謂左右:『我故群臣從官安得罪,而大將軍盡系之乎?』

譯:

霍光隨即與群臣一同晉見太后,向太后稟告,陳述昌邑王劉賀不能承繼皇位的情狀。於是皇太后乘車駕前往未央宮承明殿,下詔命皇宮各門不許放昌邑國群臣入內。劉賀朝見太后之後,乘車準備返回溫室殿,此時禁宮宦者已分別抓住門扇,劉賀一進去,便將門關閉,昌邑國群臣不能入內,劉賀問道:『這是幹什麼?』大將軍霍光跪地回答說:『皇太后有詔,不許昌邑國群臣入宮。』劉賀說:『慢慢吩咐就是了,為什麼竟如此嚇人!』霍光命人將昌邑國群臣全部驅趕到金馬門之外。車騎將軍張安世率領羽林軍皇帝的禁衛軍將被趕出來的昌邑國群臣二百餘人逮捕,全部押送廷尉九卿之一,掌管司法所屬的詔獄皇帝設立的監獄。霍光命曾在漢昭帝時擔任過侍中的宦官守護劉賀,並命令手下人說:『一定要嚴加守護!如果他突然死去或自殺,就會讓我對不起天下人,背上殺主的惡名。』此時劉賀還不知道自己即將被廢黜,問身邊之人說:『我以前的群臣、從屬犯了什麼罪?大將軍為什麼將他們全部關押起來呢?』

評從這一系列舉動來看,這次廢帝行為就不是什麼光明正大之舉。霍光先以武力威逼控制了群臣,再入宮稟明太后,明顯是逼宮,然後打著太后的旗號廢黜劉賀。這位上官太后沒有兒子,孃家人之前又都被殺了,在宮中孤立無援,面對霍光的威逼,不同意也沒辦法。

頃之,有太后詔召王。王聞召,意恐,乃曰:『我安得罪而召我哉?』太后被珠襦,盛服坐武帳中,侍御數百人皆持兵,期門武士陛戟陳列殿下,群臣以次上殿,召昌邑王伏前聽詔。光與群臣連名奏王,尚書令讀奏曰:『丞相臣敞等昧死言皇太后陛下:孝昭皇帝早棄天下,遣使徵昌邑王典喪,服斬衰,無悲哀之心,廢禮誼,居道上不素食,使從官略女子載衣車,內所居傳舍。始至謁見,立為皇太子,常私買雞豚以食。受皇帝信璽、行璽大行前,就次,發璽不封。從官更持節引內昌邑從官、騶宰、官奴二百餘人,常與居禁闥內敖戲。為書曰:「皇帝問侍中君卿:使中御府令高昌奉黃金千斤,賜君卿取十妻。」大行在前殿,發樂府樂器,引內昌邑樂人擊鼓,歌吹,作徘倡;召內泰壹、宗廟樂人,悉奏眾樂。駕法駕驅馳北宮、桂宮,弄彘,鬥虎。掖庭令:「敢洩言,要斬!」……』太后曰:『止!為人臣子,當悖亂如是邪!』王離席伏。尚書令復讀曰:『……取諸侯王、列侯、二千石綬及墨綬、黃綬以並佩昌邑郎官者免奴。發御府金錢、刀劍、玉器、採繒,賞賜所與遊戲者。與從官、官奴夜飲,湛沔於酒。獨夜設九賓溫室,延見姊夫昌邑關內侯。祖宗廟祠未舉,為璽書,使使者持節以三太牢祠昌邑哀王園廟,稱「嗣子皇帝」。受璽以來二十七日,使者旁午,持節詔諸官署徵發凡一千一百二十七事。荒淫迷惑,失帝王禮誼,亂漢制度。臣敞等數進諫,不變更,日以益甚;恐危社稷,天下不安。臣敞等謹與博士議,皆曰:「今陛下嗣孝昭皇帝后,行淫闢不軌。『五辟之屬,莫大不孝。』周襄王不能事母,【春秋】曰:『天王出居於鄭,』由不孝出之,絕之於天下也。宗廟重於君,陛下不可以承天序,奉祖宗廟,子萬姓,當廢!」臣請有司以一太牢具告祠高廟。』皇太后詔曰:『可。』光令王起,拜受詔,王曰:『聞「天子有爭臣七人,雖亡道不失天下。」』光曰:『皇太后詔廢,安得稱天子!』乃即持其手,解脫其璽組,奉上太后;扶王下殿,出金馬門,群臣隨送。王西面拜曰:『愚戇,不任漢事!』起,就乘輿副車;大將軍光送至昌邑邸。光謝曰:『王行自絕於天,臣寧負王,不敢負社稷!願王自愛,臣長不復左右。』光涕泣而去。

譯:

不久,皇太后下詔召劉賀入見。劉賀聽說太后召見,感到害怕,說道:『我犯了什麼錯?太后為什麼召我?』太后身披用珠綴串而成的短衣,盛裝打扮,坐在武帳之中,數百名侍衛全部手握兵器,與持戟的期門武士排列於殿下。文武群臣按照品位高低依次上殿,然後召昌邑王上前伏於地下,聽候宣讀詔書。霍光與群臣連名奏劾昌邑王,由尚書令為皇帝掌管文書的官宣讀奏章:『丞相楊敞等冒死上奏皇太后陛下:孝昭皇帝過早地拋棄天下而去,朝廷派使者徵召昌邑王前來,主持喪葬之禮。而昌邑王身穿喪服,並無悲哀之心,廢棄禮義,在路上不肯吃素,還派隨從官員擄掠女子,用有簾幕遮蔽的車來運載,在沿途驛站陪宿。初到長安,謁見皇太后之後,被立為皇太子,仍經常私下派人購買雞、豬肉食用。在孝昭皇帝靈柩之前接受皇帝的印璽,回到住處,開啟印璽後就不再封存。派侍從官更手持皇帝符節前去召引昌邑國的侍從官、車馬官、官奴僕等二百餘人,與他們一起居住在宮禁之內,肆意遊戲娛樂。曾經寫信說:「皇帝問候侍中君卿,特派中御府令掌管皇帝衣物織洗高昌攜帶黃金千斤,賜君卿娶十個妻子。」孝昭皇帝的靈柩還停在前殿,竟搬來樂府樂器,讓昌邑國善於歌舞的藝人入宮擊鼓,歌唱歡彈,演戲取樂;又調來泰一象徵元氣的天神祭壇和宗廟供奉皇帝祖先的廟的歌舞藝人,遍奏各種樂曲。駕著天子車駕,在北宮、桂宮等處往來賓士,並玩豬、鬥虎。擅自呼叫皇太后乘坐的小馬車,命官奴僕騎乘,在後宮中游戲。與孝昭皇帝的叫蒙的宮女等淫亂,還下詔給掖庭令掌管後宮事務:「有敢洩漏此事者腰斬!」……』太后說:『停下!作別人臣子的,竟會如此悖逆荒亂嗎!』劉賀離開席位,伏地請罪。尚書令繼續讀道:『……取朝廷賜予諸侯王、列侯、二千石官員的綬帶及黑色、黃色綬帶,賞給昌邑國郎官,及被免除奴僕身分的人佩帶。將皇家倉庫中的金錢、刀劍、玉器、彩色絲織品等賞給與其一起遊戲的人。與侍從官、奴僕徹夜狂飲,酒醉沉迷。在溫室殿設下隆重的九賓大禮,於夜晚單獨接見其姐夫昌邑關內侯。尚未舉行祭祀宗廟的大禮,就頒發正式詔書,派使者攜帶皇帝符節,以三牛、三羊、三豬的祭祀大禮前往祭祀其父昌邑哀王的陵廟,還自稱「嗣子皇帝」。即位以來二十七天,向四面八方派出使者,持皇帝符節,用詔令向各官署徵求調發,共一千一百二十七次。荒淫昏亂,失去了帝王的禮義,敗壞了大漢的制度。楊敞等多次規勸,但並無改正,反而日益加甚,恐怕這樣下去將危害國家,使天下不安。我們與博士官商議,一致認為:「當今陛下繼承孝昭皇帝的帝位,行為淫邪不軌。【孝經】上說:『五刑之罪當中,以不孝之罪最大。』昔日周襄王對母親不孝,所以【春秋】上說他:『天王出居鄭國,』因其不孝,所以出居鄭國,被迫拋棄天下。宗廟要比君王重要得多,陛下既然不能承受天命,侍奉宗廟,愛民如子,就應當廢黜!」因此,臣請求太后命有關部門用一牛、一羊、一豬的祭祀大禮,祭告於太祖高皇帝的祭廟。』皇太后下詔說:『可以。』於是霍光命劉賀站起來,拜受皇太后詔書。劉賀說道:『我聽說:「天子只要有七位耿直敢言的大臣在身邊,既使無道,也不會失去天下。」』霍光說:『皇太后已經下詔將你廢黜,豈能自稱天子!』隨即抓住劉賀的手,將他身上佩戴的玉璽綬帶解下,獻給皇太后,然後扶著劉賀下殿,從金馬門走出皇宮,群臣跟隨後相送。劉賀出宮後,面向西方叩拜道:『我太愚蠢,不能擔當漢家大事!』然後起身,登上御駕的副車,由大將軍霍光送到昌邑王在長安的官邸。霍光道歉說:『大王的行為是自絕於上天,我寧願對不起大王,不敢對不起社稷!希望大王自愛,我不能再常侍奉於大王的左右了。』說完灑淚而去。

評:

霍光給劉賀列舉的罪名,很多都假得要命。在位27天,用正式程式徵發物資1127次,平均一天42次。這還要除去外出出巡,經常性地駕車在宮內狂奔、淫亂宮女、聽歌看舞蹈等娛樂活動所佔用的時間,這哪裡忙得過來?看來是光顧著潑髒水,忘了基本常識。再說了,劉賀如果是這樣一個一天到晚除了作惡以外啥也不幹的人,在他當皇帝之前,難道就是乖寶寶一個?霍光既然以品性問題否決了廣陵王的繼位資格,就沒有去考察一下劉賀的品行嗎?劉賀在得知自己被廢時,並沒有像一般的昏君那樣驚慌失措甚至跪地求饒,而是義正辭嚴地說出一句『天子有爭臣七人,雖亡道不失天下。』是啊,你霍光說我幹了那麼多荒唐事,為什麼之前不來勸諫我,這是為臣之道嗎?霍光無言以對,只好親自動手,將劉賀的璽印扒了下來。強行將他趕下了皇位。至此,這場政變以霍光勝利而告終。

評:

2016年,南昌海昏侯墓,即劉賀的墳墓被髮掘,出土的陪葬品中,除了一般貴族所用的黃金、珠寶之外,還有竹簡5000餘片,包括【論語】【易經】【禮記】【孝經】等多部經典。古人有『事死如事生』的說法,陪葬品一般都是死者生前所喜歡的東西。劉賀既然在自己的陪葬品裡準備了這麼多書,可見其是一個很愛學習的人。這也從另一個側面證明了霍光對劉賀的抹黑。

群臣奏言:『古者廢放之人,屏於遠方,不及以政。請徙王賀漢中房陵縣。』太后詔歸賀昌邑,賜湯沐邑二千戶,故王家財物皆與賀;及哀王女四人,各賜湯沐邑千戶;國除,為山陽郡。

譯:

文武群臣上奏太后說:『古時候,被廢黜之人,要放逐到遠方去,使其不能再參與政事。請將昌邑王劉賀遷徙到漢中房陵縣今湖北房縣。』太后下詔,命劉賀回昌邑居住,賜給他二千戶人家作為湯沐邑此地百姓所交納的稅歸其所有,他當昌邑王時的家財也全部發還給他,其姐妹四人,各賜一千戶人家作為湯沐邑;撤銷昌邑國,改為山陽郡。

評:

太后也知道劉賀是冤枉的,對他的待遇還算不錯。劉賀回到了自己的封地。但當了皇帝沒幾天又被廢,這種心理落差恐怕是很難承受的。

昌邑群臣坐在國時不舉奏王罪過,令漢朝不聞知,又不能輔道,陷王大惡,皆下獄,誅殺二百餘人;唯中尉吉、郎中令遂以忠直數諫正,得減死,髡為城旦。師王式繫獄當死,治事使者責問曰:『師何以無諫書?』式對曰:『臣以【詩】三百五篇朝夕授王,至於忠臣、孝子之篇,未嘗不為王反覆誦之也;至於危亡失道之君,未嘗不流涕為王深陳之也。臣以三百五篇諫,是以無諫書。』使者以聞,亦得減死論。

譯:

原昌邑國群臣都被指控在封國時不能舉奏劉賀的罪過,使朝廷不瞭解真實情況,又不能加以輔佐、引導,使劉賀陷於罪惡,一律逮捕下獄,誅殺二百餘人;只有中尉王吉、郎中令龔遂因忠正耿直,多次規勸劉賀,被免除死罪,剃去頭髮,罰以『城旦』之刑,白天守城,夜晚作苦工。劉賀的老師王式也被逮捕下獄,罪應處死,審案官員責問王式道:『你作為昌邑王的老師,為什麼沒有上述規勸?』王式回答說:『我每天早晚都為昌邑王講授【詩經】三百零五篇,遇到涉及忠臣、孝子的內容,未曾不為其反覆誦讀、講解;遇到關於無道之君使國家危亡的篇章,也未曾不流淚為他詳細陳說。我是用【詩經】三百零五篇來規勸昌邑王,所以沒有專門上書規勸。』審案官員將王式這番話奏聞朝廷,所以王式也被免除死罪。

評:

這場政變本來就是漢朝中央集團和昌邑集團之間為爭奪權力進行的對抗,現在中央集團獲勝,對昌邑集團的清算開始了。

霍光以群臣奏事東宮,太后省政,宜知經術,白令夏侯勝用【尚書】授太后,遷勝長信少府,賜爵關內侯。

譯:

霍光因為國家大事都由群臣上奏於東宮,由太后省察決定,認為太后應通曉儒家經書,於是稟明太后,命夏侯勝為太后講授【尚書】,並調夏侯勝擔任長信少府掌管太后的府庫,賜其關內侯爵位。

評:

太后成了霍光獨斷專行的擋箭牌。

TAG: 劉賀昌邑霍光大王龔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