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鬧饑荒,為何不捕魚打獵呢?

古代鬧饑荒,為何不捕魚打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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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典籍中的歷史記錄裡,最讓人不忍卒讀的,就是對古代災荒的種種描繪,那些“大旱”“大飢”“流離失所”“餓殍遍野”等恐怖景象,讓多少讀史者讀到心頭滴血,卻也叫一些“聰明人”一拍腦袋:

“古代動植物資源這麼豐富,沒糧食吃可以捕魚打獵嘛,古人為啥這麼想不開?”

那麼,古代饑荒時“捕魚打獵渡荒”的主意,到底靠譜不靠譜?

確實有靠譜的時候,歷朝歷代的災荒時節,也常有離鄉背井的流民鑽進山林,靠打獵捕魚討生活。

最出名的就是唐朝中晚唐年間,生活在嵩山山區裡的“山棚”,基本都是各地逃荒到這裡的流民。

但更殘酷的事實是:放在那些破壞力巨大的災荒面前,“捕魚打獵”的法子,基本沒用。

為何沒用?

明末大饑荒時,原籍陝西安塞縣的官員馬懋才,就在奏疏裡來了個現身說法:在馬懋才看來,他自己在全國多地當過官,還是從遼東戰場的死人堆裡爬出來過。

什麼樣的慘景都見過,卻是“未有極苦極慘如所見臣鄉之災異者”。

也就是哪怕戰場上的屍山血海,都不如饑荒裡的災區慘:

陝北鬧旱災後,簡直“草木枯焦”,老百姓只能跑到山裡吃樹皮野草,樹皮野草吃光了就只能吃泥土,“不數日則腹脹下墜而死”……

近代史上保守估計餓死一千萬人的晚清“丁戊奇荒”,更是生動寫照:在直隸山西陝西等受災省份裡,“有盡村無遺者”,整個村子全都餓死。

還有災民“望地而僵”。

那活著的人都吃什麼?

一開始是苜蓿和柳葉,後來就是雜草和樹皮,家家戶戶“經年不見穀食者”。

災區的兒童們各個皮包骨頭肚子腫脹,讓他們去“捕魚打獵”?幾乎痴人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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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碰上這樣的大災,就算能靠山吃山,山裡的動物大多跑光,特別是在“草木枯焦”的旱災裡,河流也大量乾涸,哪裡有什麼魚蝦,就算有,又怎能供得起這麼多災民?

而對於饑荒裡的百姓來說,“餓死人”往往只是苦難的開始,首先是瘟疫肆虐,大量的災民死亡,隨後就帶來大面積的瘟疫。

比如明末大饑荒裡的河南地區,就是“瘟疫大作”,開封府治下的武陽縣,就在瘟疫裡“死者十九”,滎陽縣由於死人太多,以至於春季三月時節“路無人行”。

然後就是持續的動亂,比如在馬懋才的家鄉安塞,倖存的災民為了活命,就開始“相聚為盜”,而後就走一路搶一路,“而搶掠無遺矣”……

而當饑荒引起的動亂,發展成規模後,就是震撼全國的大亂,一連串連鎖反應下,周邊原本沒有饑荒的地區,自然被無情波及。

還是以席捲明朝北方的“明末農民大起義”來說,不止是災區在動亂裡血流成河,原本富庶的江淮地區,也在一波波戰亂和橫徵暴斂裡受害嚴重。

官員徐標途徑江淮進京上任,一路看到當地“蓬蒿滿路,雞犬無音”的慘景,他在這個春耕時節走過江淮各地農村,竟連一個種田的農人都看不到……

這一番慘景,叫看到徐標奏疏的崇禎皇帝,也是邊看邊流眼淚。可再流淚又有什麼用呢?

就連這大明王朝,此時都已進入“倒計時”—— 如果說饑荒好比一個王朝的傷口,那麼接下來因“救災不力”而引發的種種慘狀,就好比各種兇猛的併發症,一輪接一輪的爆發,直到完全吞噬這個王朝的生命。

明朝的滅亡,就是生動的樣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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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比起“讓老百姓捕魚打獵”之類的餿主意,中國古代歷代“大一統”王朝在“饑荒問題”面前,都重點在一樁大事上開動腦筋——如何提升糧食儲備,增強抗災能力。

以現在的話說,就是要“重視糧食安全”。

在這個問題上,從元末大饑荒廢墟上建立起來的明王朝,曾經一度“弦崩得緊”。

明太祖朱元璋開基建國後,除了延續了宋元王朝的“常平倉”政策外,又在全國各地廣建“預備倉”,不遺餘力儲備糧食。

他在位晚年時,明王朝就出現了“府縣倉稟蓄積甚豐,至紅腐不可食”的盛況。

甚至在“放糧救災”方面,明朝官場一度也有“紅線”——官員救災不力,有可能會被處死,倘若災情緊急,地方官完全可以不經請示,先行開倉放糧。

雄厚的糧食儲備,也曾是明王朝亮眼的“名片”。

明末時拉達、利瑪竇等外國傳教士們,都記載過明朝“遠比歐洲富裕得多”的盛景。

哪怕在萬曆十年改革家張居正去世時,此時的明朝依然“太倉粟可支十年”,僅太倉積攢的糧食,就是“十年吃不完”。

理論上說,這樣的明朝,完全可以扛得住任何饑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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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取代了明朝的清朝,立國後也牢記著明王朝“饑荒亡國”的教訓,對於“糧食安全”不敢放鬆。特別是雍正年間時,經過“攤丁入畝”等一系列改革,清朝的糧食儲量達到了驚人的二千八百萬石。

乾隆皇帝登基後,更把儲糧標準提高到了四千八百萬石。

追求“十全文治武功”的乾隆,在糧食政策上卻無比務實,乾隆年間的救荒政策,不但徹底取消了官定利息,且有嚴格的“各省互救”國策,千方百計杜絕饑荒。

那麼問題來了,既然明清兩朝都曾高度重視“糧食安全”,那麼為何在其末世時,都出現了景象慘烈的“奇荒”現象呢?

因為破壞“糧食安全”的,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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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以明朝為例,雖然明朝歷代帝王,都高度重視糧食儲備,但隨著明朝政治的腐敗,豐厚的儲糧也成了官員眼中的肥肉。

貪佔挪用糧食成了慣用套路,就連一度遍佈全國的“預備倉”,到了明末已徹底不見影,許多“預備倉”甚至改建成了王府。

萬曆“親政”的幾十年裡,由於他擅做甩手掌櫃,明朝的糧食儲備更是銳減。

比如萬曆四十六年時,“天子腳下”的京倉,竟然就“僅有兩年之積”,通倉“僅半年之儲”。

外加明末商品經濟發達,原本作為“產糧區”的江南地區,大批農田都改種了經濟作物。

而在全國各地農村,大批農民都扔下土地湧入城市,哪怕北京周邊農村,也是“土曠人稀”,一批批農民進入城鎮礦山謀生。

糧食產量自然銳減,就算在經濟富庶的蘇松地區,明朝萬曆晚期的十年裡,糧食價格竟不知不覺漲了一點六倍。

表面繁榮下,已是巨大的糧食危機。

再然後,就是明末大亂裡,“缺糧”的晚明王朝,陷入到一輪輪困境裡,直到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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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年間的“丁戊奇荒”,更是“人禍破壞糧食安全”的寫照。

在“丁戊奇荒”前的二十年裡,出於巨大的經濟利益誘惑,北方各省大片良田都改種了鴉片。

比如在“重災區”山西省,全省五百三十萬畝農田,有六十萬畝種上了鴉片,於是山西境內哪裡產煙最多,哪裡就“餓斃者多”。

在山西境內大片“罌粟花”下,受災百姓多達五六百萬,“每日餓斃者何止千人”。

豐厚的鴉片收益,餵飽了極少數蛀蟲,也碾碎了清王朝的“糧食安全紅線”。

這一幕幕並不遙遠的景象,對比“災民捕魚打獵”的遐想,怎能不讓人深深思考?

而比起那些讓我們不忍直視的慘痛教訓來,同樣需要後人明白的是,無論身處任何一個經濟發達的時代,“糧食安全”“饑荒”這些字眼,都不是一個遙遠的詞彙。

聯合國最新的報告告訴我們:目前全球就有六點九億人處於飢餓狀態,也就是說至少每11個地球人裡,就有一個人正在捱餓。

以這個意義說,珍惜眼前的生活,珍惜每一頓飯每一粒糧食,就是當下我輩的“糧食安全紅線”。

參考資料:《崇禎亡國史》《丁戊奇荒述略》《明代糧倉研究》《明代張居正的理財思想》《洪武皇帝大傳》《清代康雍乾時期的民食安全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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