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歷史上的外籍太監分為南北兩派,南派有天生的基建狂魔因子

“阮安,永樂時太監,有巧思,奉明成祖命營北京城池、宮殿及百司府廨。目量意營,悉中規制,工部奉行而已。正統時重建三殿,洽楊村河並有功。”《明史、文物參考資料·一九五三年十期》

在中國城市建築史上,明北京城佔據了重要地位。中軸線是它最突出的特點,城市中幾乎所有具備重要意義的建築,也都是沿這條線一字排開,高潮迭起,錯落有序。宏偉的九門城樓、規整的城市佈局、莊嚴巍峨、美輪美奐的紫禁城,也都是那一時期的歷史產物。

《十三轍》歌謠裡開篇就唱著:“正月裡來正月正,劉伯溫修造北京城”,可以確定,哪怕你再有預言能力,但早已故去幾十年的劉伯溫肯定不是北京城的修造者。

北京城的修造者,他們是眾多普普通通的工匠。爬梳史料即知,明人顧起元《客座贅語》中記載,建北京城時“成祖北遷取民匠戶二萬七千以行,減南京戶口過半”,整個的南京城的一半人口,竟被強制搬遷到了這處北方的大建築工地,他們中的大部分都攜妻帶子,留居於新建立的都城,成為最早一代的原住民。

明朝歷史上的外籍太監分為南北兩派,南派有天生的基建狂魔因子

基建專案太過龐大,南京遷來的工匠們明顯不夠數,永樂五年二月,朱棣又給徵安南總兵官張輔下發出一份新的通知:

“諸色工匠技藝人等,盡數連家小起送赴京。”

當時的張輔正在安南竭盡全力地平定黎季犛、黎蒼父子的叛亂,戰爭中也得到了不少俘虜,其中不乏工匠、王室宗親,有時候還有幼童,聞聽永樂敕諭,撤退時帶來了不少人丁,四次徵安南期間,從交趾共強制搬遷近一萬七千人。

這些人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幼童,他們中的很多人被選入掖庭,成了太監,資質聰穎、相貌不凡的還被重點培育,進入內館讀書,教育成才。

明王朝的外籍太監隊伍構成

他們之中有這樣幾個名字:

阮安、阮浪、阮白、範弘、金英、興安、王瑾。

介紹他們之前還得說說明朝的太監群體,有明一朝,特別喜歡拿異族小朋友開刀,或許是明廷的統治者天然的認為,中原小朋友的家庭禮數甚多,斷其子孫,未免於情不合,繼之心下惻隱;反觀異族小朋友,多是征戰產物,與中原王朝無親無故,只會踏實賣命,至少將來不會搞來一幫親戚雞犬升天,成為干涉朝政的隱患,因此樂得留用。

傅友德、沐英平定雲南時,帶回了未來的航海家三寶公鄭和,回人。

三阮他們,交趾(安南)人。

御馬監少監海壽,朝鮮人。

《明實錄》中記載,洪武二十四年,一次就向朝鮮索要了200名宦官,可見朝鮮籍太監出口數量之多,足可以與安南籍太監媲美,堪稱紫禁城兩大幫派。

兩大幫派中的朝鮮幫,知名人物並不多,只有御馬監少監海壽存在感較強,在《明實錄》和朝鮮《李朝實錄》中多有出現。

海壽曾七次出使李氏朝鮮,主要任務就是催收貢品,貢品的主要組成部分是美貌處女,後來頗受朱棣寵幸的權妃就是他給帶回來的。這個傢伙辦事認真,錙銖必較,經常被明廷委以重用,活躍在各種外事外交場合,不僅出訪朝鮮,也曾接待過前來朝貢的滿剌加國王。

明朝歷史上的外籍太監分為南北兩派,南派有天生的基建狂魔因子

朝鮮《李朝實錄》記載到:

“壽性貪,凡有所贈,略不辭謝,徵求無已。”

可見海壽對待自己出身的國家,敲詐起來毫不含糊,工作認真態度跨越了種族民族界限,前兩句還美其名曰“贈送”,後面一句“無已”則徹底暴露出李朝國王和手下官員的心疼無奈。

明王朝的安南籍太監

與做到御馬監少監的朝鮮籍太監海壽相比,安南籍的太監們無論是從知名度,還是對明王朝的大型基建專案的貢獻度,亦或是官職品階方面,高度均為朝鮮籍太監所不能企及。

王瑾,御用監太監,安南人,原名陳蕪,王瑾之名乃宣德帝所賜,早年服侍過當皇太孫時的朱瞻基,深受宣德帝恩寵,多次陪同宣德帝親征,被宣德帝御賜金印兩枚,上書“忠肝義膽”、“心跡雙清”,另賜宮女兩名,許為妻子。

不說王瑾新婚之夜時的淒涼無奈,單錶王瑾晚年奏請宣德帝,將其在南京修建的舍宅為寺,賜額“承恩寺”。

據明南翰林院士王與的《承恩寺記略》記載:

“承恩禪寺,寺袤五百有四十尺,廣殺其袤二百尺有奇。其東北皆附禁垣,南闢山門,門側列肆餘七十楹,連欐以達於西,皆俯臨通衢。”

明葛寅亮《金陵梵剎志》記載:萬曆年間的承恩寺仍有“基址一百二十七丈”,可見其規模之雄偉。義大利傳教士利瑪竇來到南京時,就曾經入住過承恩寺,可惜清朝末年遭逢火災,寺院被燒燬。

範弘,司禮監太監,歷經四朝寵愛。《明史列傳第一百九十二宦官一》中記載:

“範弘,交阯人,初名安。永樂中,英國公張輔以交童之美秀者還,選為奄,弘及王瑾、阮安、院浪等與焉。佔對嫻雅,成祖愛之,教令讀書,涉經史,善筆札,侍仁宗東宮。”

可見永樂帝對他的喜愛,且把這份喜愛的寶貝傳給了太子,宣德帝在賞賜王瑾之時,同時也賜予範弘免死詔,正統年間,英宗更加寵愛範弘,稱他為“蓬萊吉士”,並帶他也趕赴了土木堡。

範弘把生命最後一刻定格在土木堡,死後歸葬於北京香山永安寺,值得一提的是,此寺正是範弘生前所建。

金英、興安,兩人均是司禮監太監,出處無需多介紹,大家都是從安南來的同一撥人,此二人在土木堡之變後,都旗幟鮮明地駁斥徐有貞遷往南京的方案,力助於謙推動的京師保衛戰,為明王朝的江山延續立下了汗馬功勞。事無例外,金英也用自己積蓄修建了一處圓覺禪寺,矢志不渝地搞宗教設施基建專案。

如果說以上幾位晚年利用業餘時間興建大型寺院專案屬於一時興之所至(主要作用是祈福兼養老),那麼安南籍太監“阮氏三雄”簡直就是為大型基建專案而生的。

最為著名的紫禁城的總工程師阮安,我們還是把他單獨放到後面介紹,先請出其他幾位阮公公。

阮浪和阮白,據史料所載,也都在營造北京宮殿的超大型基建專案上做出過突出貢獻。

阮浪的事蹟不僅於此,他還被當年明月編進了《明朝那些事兒》裡,他為人比較老實,後來因為陪侍禁閉中的明英宗朱祁鎮接受了一點小禮物,被錦衣衛汙衊為幫助朱祁鎮搞復辟,但阮浪直到被處死那一刻,也沒有承認這莫須有的罪名,沒有把黑鍋扔給朱祁鎮,坦然受刑。

司禮太監阮簡也是一位比較有名氣的安南籍太監,之所以沒有將他歸入“阮氏三雄”,是因為他並未把精力貢獻在大型城建專案上,但他重建了“萬壽禪寺”,也就是今天的北京門頭溝的戒臺寺。

明朝歷史上的外籍太監分為南北兩派,南派有天生的基建狂魔因子

明代紫禁城的“總工程師”——阮安

阮安,出生年月不詳,逝世於1453年,原名阿留,安南人,既是太監,又是出類拔萃的匠師,永樂初年,他與範弘、王瑾、阮浪等人一同被張輔從安南帶回,經過在明王廷的學習過程,開啟了他璀璨奪目的一生。

《明史·宦官傳·阮安》記載:

“阮安有巧思,奉成祖命營北京城池、宮殿及百司府廨,目量意營,悉中規制,工部奉行而已。正統時,重建三殿。”

《七修類稿》卷十四對阮安的評價則是:

“清介善謀,尤長於工作之事。北京城池、九門、兩宮、三殿、五府、六部及塞楊村驛諸河,凡語諸役,一受成算而已。”

關於北京宮殿群的建築規格,永樂帝提出了“規制悉如南京”,但是要更加“高敞壯麗”的要求,阮安參與了奉天殿、華蓋殿、謹身殿三大殿的建築規劃過程,獲得了“規劃頗當”的評價。

正統年間,更加成熟的阮安又參與規劃並領導修築了九門城樓(正陽、崇文、宣武、朝陽、阜城、東直、西直、安定、德勝),三殿兩宮建設(兩宮為乾清宮和坤寧宮,之前的三殿建好第二年毀於火災,系重建),五府、六部等京城衙署建築群的規劃建設。

阮安在以上綿延二三十年的大型基建專案中,充分發揚出了基建狂魔的精神,他的修營勞績也被後人牢牢記住,他在其中的作用至偉,後人評述:“皆出安規劃。工曹諸屬不能改,拱手受成而已。”

既稱基建狂魔,怎能停止自己的腳步?阮安一生忙碌,不僅修營城池宮殿,亦兼通興建水利工程,正統年間,黃河在天津武清決口,阮安奉命前往治理,也圓滿完成了任務。

不同於其他安南老鄉王瑾、金英等人熱愛的斂財事業,阮安其人“為人清苦介質”、廉潔奉公、生活簡樸,臨終之時,“無十金之蓄”、身旁之物唯有“布衾衣箱”而已。

景泰年間(1453年),山東東阿境內的張秋河決口,朝廷又派出老邁的阮安踏上新的基建征途,這一次他沒有完成任務,死於奔赴現場的路途之中。

明朝歷史上的外籍太監分為南北兩派,南派有天生的基建狂魔因子

結語:

在永樂初年開始的紫禁城和京城的大型基建專案中,安南工匠們廣泛參與,發揮了積極作用,但阮安其人,自幼進入明朝內廷,系大明培訓、大明結業、大明上崗,非要說他是師從安南建築專家,純屬捕風捉影。

除了阮氏三雄等太監們,安南人在上述基建專案中,還有一位主要人物的參與,他就是胡朝君主胡季犛的長子胡元澄,歸附明朝後改名黎澄。

黎澄也是以戰俘身份來到明朝,他善長製造神槍火器,明成祖特授命他“督造兵使局銃箭、火藥”。此人官運亨通,先後曾任工部主事、郎中內臣、侍郎等職,在正統十年,升至工部尚書。

黎澄在工部侍郎的位置上待了整整十年,雖然個人主業是武器研發,但就職的工部本身也是管理宮殿營建的最高機構,所以說黎澄也是安南來華建築師中的一位優秀代表,絕不過分。

明朝歷史上的外籍太監分為南北兩派,南派有天生的基建狂魔因子

在正統年之前,這批優秀的安南籍太監們紛紛身居高位,凡保抱皇子、四夷征討、提舉市舶等大事小情,幾乎都有他們的參與。

但王瑾新婚之夜悲喜交織的嘆息告訴我們,安南籍太監在明朝的貢獻存在一種生理方面的先天不足,那就是缺乏持續性,後繼乏人,等到阮氏三雄、王瑾、範弘、金英、興安他們一個個紛紛故去,安南因子盡數凋零。

所幸,巍巍紫禁城尚在,戒臺古寺香火旺盛,仍然記著他們的豐功偉績和淵源情誼。

參考資料:

《明英宗實錄》、《明史·宦官傳》、《明史紀事本末》

張秀民:《中越關係論文集》)

項旋:《越南人如何北上參與明初的紫禁城營造工程》

王亞楠:《南京承恩寺舊事:太監王瑾奏請修建,利瑪竇暫住》

陳紹棣:《明朝傑出的建築規劃家阮安》

TAG: 安南阮安王瑾太監範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