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疾病患者的可愛之處

01

精神分析把人的心理發展水平分成三個層次:精神病水平、邊緣水平和神經症水平(或者四個層次:高水平、中等水平、低水平、未整合)。

雖說理論強調,一個人的內心可以有很多的層次,可能有的部分發展比較好,到達了神經症水平,同時有的部分發展比較差,停留在邊緣甚至精神病水平,但在實際上,精神分析取向的諮詢師也常常用這三個標籤中的一個來概括來訪者。

這個標籤同樣留給諮詢師自身一個疑問:我是什麼水平?

或者更多疑問:我整體上到達了神經症水平嗎?如果我是邊緣水平、甚至精神病水平,還能做諮詢嗎?會對職業生涯有影響嗎?

這種評估方式在我看來是有侷限的,它太強調個體,而忽略了關係、環境等外在因素。

它僅僅強調個體內部的某種穩定不變的素質,卻忽略了人在任何狀態下都是環境裡的人這一事實。

不難想象,一個“病人”,可能在A諮詢師處被評估為神經症水平,卻可能在B諮詢師處被評估為邊緣水平(同時,A、B都是靠譜的諮詢師)。

更普遍的情形是,一個“病人”,在職場環境中的表現可被評估為神經症水平,而在親密關係中的表現卻是精神病水平的。

也可能是,一個“病人”,在一個地方被評估為某種水平,換到另一個地方又有了變化。

這裡的變化未必是因為“病人”內在的不穩定,更可能是因為互動變了、關係變了、環境變了。

《正念生活》這本書如此寫道:“……心理狀態在一定程度上是與情境相關的……在覺得被拒絕的情境下,我的一個平常處於冷漠心理狀態的患者會轉入迷戀的心理狀態。大部分人都具有多重的,或者是“多層”的心理狀態……無論如何,不能將患者簡化為某個單一的型別。”

還有學者如此提出:“心智化是一種可變的動力性技能,……心智化的受損取決於情境,而且心智化通常是在依戀關係的情境中受損的。”

這樣的視角把諮詢師從自戀中解放了出來,也把來訪者從“病人”中解放了出來。

諮詢師的工作不是要去完善來訪者的人格,不是要去改變來訪者的內心,不是要去矯正來訪者的信念,更像是幫來訪者理解、整理自己的內在。

02

具體怎麼幫呢?仍然不是指導、建議,而是提供一個足夠安全的關係,或者創造一個可以去體驗情緒、覺察內在的環境,而這些是來訪者以前不曾體驗過、也很難去體驗到的。

諮詢師並不需要特別的神力,最要緊的、首先的任務是努力創造一個情境,使來訪者體驗到安全。

一株植物長得不好,可能是施肥不夠,可能是缺乏陽光,可能是澆水太多,而未必是植物的內在、遺傳或本質出了問題。

對於有經驗的園丁,可能只需要把植物從陰涼溼冷的環境移植到溫暖乾燥的環境,植物自然而然就能長起來。

植物的生長主要靠的是自身的力量,而不需要靠外力來“拔苗助長”。植物的“病態”也未必是內在有“病”,有可能僅僅是和環境格格不入罷了。

諮詢師和來訪者的關係,一定程度上類似於園丁和植物的關係。

植物怎麼開花、結什麼樣的果實,都不是園丁能夠控制、影響的,園丁只不過是盡力提供適合植物生長的環境罷了。

來訪者過什麼樣的生活,同樣也並非諮詢師要去控制的,諮詢師無非是提供一段足夠安全的關係,使得來訪者有機會在這段關係裡重新體驗,但要不要改變,往什麼方向改變,這些是來訪者自己的決定。

用非常“神經症”水平的語言來描述:一個人說“我是XXXX”的時候,也是在試圖劃定自我的邊界,嘗試區分幻想和現實。而如果一個人把太多的環境因素都劃定到了內在的部分,可能很容易體驗到內在的不穩定、自我的不可控——而這反過來體現了某種自戀的幻想,幻想著自我的力量是無窮大的,可以控制所有不可控的外界的變數。

“神經症”水平的結構裡,“我”和“非我”涇渭分明,“幻想”和“現實”毫無混淆,“我”有力量,也能接受力量的侷限,“我”有幻想,也能接受幻想的幻滅。

聽起來挺好的,但太難做到,或者說,缺了點人情味。

如果放到諮詢裡,那就是教科書般的心理諮詢,一板一眼,毫無瑕疵——這本身又構成了一個不現實的幻想。

現實裡,人們都有精神病的時候。

歌詞裡特別多,尤其是情歌。

比如“愛可不可以簡簡單單沒有傷害”、“求求你,別讓我傷心,除了你我感受不到一絲絲情意”、“也許總是要等到失去了之後才能被感動”、“我想我應該輕輕放開你的手,我卻沒有力氣這麼做”、“怎麼你聲音變得冷淡了?是你變了”。

稍加整理,從歌詞裡編個“人格障礙集錦”不成問題。但是呢,這也就是娛樂一下,沒有任何臨床診斷上的意義。

畢竟,唱歌的目的之一就是沉浸在幻想中,而不用考慮現實。

對於歌詞,可能正是因為有“矯情”、“精神病”、“不現實”等特點,才能打動人。

對於親密關係,之所以表現得精神病,可能也正是因為有愛。如果一點羈絆都沒有,就真的能涇渭分明,把幻想和現實、我和非我區分得明明白白。

——《正念生活:心理醫生教你擺脫焦慮的折磨》

心理疾病患者的可愛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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