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被捆送進急診室的病人,做這個決定太難了!

一個被捆送進急診室的病人,做這個決定太難了!

這個決定我們說起來很容易,但真的要做出時卻又萬般為難了。

就像我們看著別人呻吟嚎叫總會覺得有些小題大做,真要輪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卻又要撕心裂肺了。

因為除了理解和同情之外,我們並不能真正去感受別人的痛苦。

如果換作是我們自己,或許要比這對兄妹更加的猶豫、糾結、心痛了。

而,我可以預言的卻是,這一天我們早晚會要去面對,無論你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文|多巴胺

圖|《急診室的故事》

“你們怎麼決定?”急診搶救室門外我盯著這對兄妹,態度嚴肅,言語利索,甚至有些強迫而急切地想從家屬口中得到答案。

無論這個答案是肯定還是否定,也無論這個答案對病人有利還是無利。

我需要的只是一個答案:救還是不救?

病人的女兒紅著眼睛一直在哭,病人的兒子一臉茫然猶豫不決。

而身穿著白大褂的我,則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焦急不安。

因為我知道搶救室內的病人已經沒有時間留給家屬們來考慮了,他已經危在旦夕。

等不了家屬的回答,我轉身離開,離開之前我丟下一句話:“如果你們沒有明確的意見,我就預設要按照最積極的方案來,我不管你有沒有錢,也不管病人痛苦不痛苦,我只要保證病人的生命安全。”

“好,好,你先按照你的方案來吧。”病人的兒子只留給我這麼一句話便再也不言語了。

看到這裡,有人可能就要糊塗了。

病人危在旦夕,負責搶救的醫生卻還在徵求家屬的意見;家屬一時間拿不定決定,醫生為什麼不能留一定的時間給家屬考慮,而非要不近人情的逼迫家屬在短時間內做出重大決定?

說實話,就連我自己也有這方面的腹誹:為什麼一生病不能專心致志看病,卻要考慮一些疾病之外的東西?

如果你和我一樣有著這樣的疑問,就請繼續關注閱讀下去吧。

深夜一點鐘,病人被家屬用輪椅推進了急診室。

坐在輪椅上的病人被家屬用一根繩子捆綁著,又用著一個毛絨毯子包裹著。

第一眼看見時,我甚至被嚇了一跳,如果不是分診護士告訴我被包裹著的是一位病人的話,我甚至還以為他們推著的是一件什麼物品呢。

“怎麼回事?”我趕緊回道。

只見患者兒子一邊解開繩子一邊回答道:“突然發燒了,在家裡量體溫快40度了。”

原來是一位發熱的老年病人,可既然如此高熱,又為何用毛絨毯子全身覆蓋著呢?

“快把毯子拿開,高熱40度,還不趕緊散熱。。。。”我扯掉了這條毯子。

毯子被掀開後,我看見了病人,正在氣喘吁吁的病人更加讓我大吃一驚。

不僅是因為病人已經意識模糊,更是因為病人異常消瘦,而且從病人的頭皮上散發著一股股異味。

“這人看著快不行了,趕緊抬進搶救室裡!”來不及分說,便將病人送進急診搶救室裡,從經驗上來看,此刻的病人分明已經呈現為瀕死狀態。

“以前有什麼病嗎?”在搬運病人的時候我抓緊時間詢問病情。

病人的兒子說:“肺癌,但我們一直在吃靶向藥。”

聽見肺癌兩個字後,我心中便大致明白了一些。

原來這是一位肺癌晚期且發熱的病人,病人正在經歷著絕大多數肺癌病人臨終前的狀態。

“指脈氧多少?心率多少?呼吸多少?血壓多少?”

連上心電監護後,我迫不及待再次為病人監測了生命體徵。

心電監護立刻發出了此起彼伏的報警聲,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僅能維持在60%左右的經皮指脈氧,這不僅意味著病人嚴重呼吸衰竭,更意味著病人完全有可能在短時間內便出現心跳呼吸驟停。

病人為何會這樣?

事實上,多數肺癌晚期病人可能都會出現這種狀況,也是導致多數肺癌病人去世的直接原因之一。那就是,病人會因為肺癌肺內轉移、肺部感染、大量難以咳出的痰液、越來越多的胸腔積液等原因而影響呼吸功能。

這個時候,我所關心的,也是第一時間需要解決的並不是體溫,而是呼吸。

“這個情況要插管,不然風險太大了。”我一邊為病人扣上了呼吸面罩,一邊讓同事準備著氣管插管所需物品,一邊對家屬解釋了現在的情況。

病人危在旦夕,插管事在必行。

但是,家屬卻猶豫了,兒子說:“有這麼嚴重了?”

“是的,不插就會死亡。”急迫的形勢讓我顧及不了家屬的心理能不能接受死亡兩個字的衝擊,我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病人的問題,也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家屬知道病人真實的病情。

然而,病人的兒子卻遲疑了。

“醫生,你先等一會,我要和我妹妹商量一下。”

“我等不了你多久,耽擱了的話,一切後果你自己承擔。”這話雖然直白,卻也是在病人危在旦夕之時最有效的語言了。

“沒事,沒事,我知道了。”這位不到五十歲的兒子拿起了電話走了出去。

使用了一會面罩之後,搭班護士又為病人吸痰。

從病人口腔之內吸出了源源不斷的黃膿痰,一塊接著一塊,甚至要將吸引器堵塞了。

即使吸出了大量的痰液,又用了高流量的呼吸面罩,我手下這位瘦骨嶙峋的肺癌晚期病人依舊只能維持在80%左右的指脈氧指數,而動脈血壓分析中更是有著許許多多的危及值。

五分鐘過去了,病人的兒子還在打電話。

我必須要知道他作出了什麼樣的決定,開啟搶救室大門,只見他還在打著電話。

一位佝僂著腰,兩鬢斑白的老太太卻拉住了我:“怎麼樣,怎麼樣。。。。。”

說著顫抖的話,不由自主蹦著雙腳,老太太甚至開始帶著哭腔了:“你救救他,救救他。”

不用說,這位老太太一定是病人的老伴了。

“正在救,正在救,老人家你先坐一會,有訊息我們告訴你。”招呼護工師傅將老人扶在了急診搶救室門口的長凳上,我向病人的兒子大聲喊道:“怎麼說?”

幾米之外的他卻只是朝著我搖了搖手,並沒有回答,而是繼續打著給妹妹的電話。

看到這裡,有人會說:“病人病情危機,還不及時搶救,為什麼非要聽家屬的意見?”

這句話非常有道理,畢竟在疾病面前,醫生才是最具發言權的,家屬的話僅能作為參考。

但是,有些實現的情況卻也是不得不考慮在內的,尤其是面臨著一些經濟和人倫的問題時。

我曾經不止一次遇見過下面這樣的情況,病人危重,沒有家屬或者暫時聯絡不上家屬,積極搶救後,家屬甚至有些病人不僅不會感謝,甚至會埋怨:“誰讓你們搶救的,我求著你們搶救了嘛,你們搶救不收費嘛?”

我也曾遇見過這樣的情況:“明明知道要人財兩空,你們還要搶救,還要讓病人受罪,你們就是為了賺錢,就是沒有醫德。我們不懂,你們醫生還不懂嗎?你讓病人受了這麼大的痛苦,能保證治好嗎?”

這些都是血與淚的經驗,都是由一條條生命總結出來的現實狀況。

這樣的肺癌晚期病人往往都會面臨著這樣的矛盾,積極搶救的話,或許可以保一時的心跳呼吸,終究要面臨死亡;如果不積極搶救的話,病人卻要在眼前一點點的被病魔吞噬掉生命,這又違背救死扶傷的初心。

沒有醫務人員不希望自己的病人能夠從死神手中逃脫,沒有人在面對這樣的矛盾現狀時能夠讓病人少一些痛苦多一些尊嚴。

但是,縱有一腔熱血,在現實面前卻也不得不讓人多一分冰冷。

甚至有難以作決定的家屬會這樣問:“醫生,如果是你的家人,你會怎麼辦?”

我通常不會直接回答,不是因為我不高興,更不是因為我無法回答。

相反我有我的答案,但我也絕不會告訴提問者:“治或不治,救或不救,插管或者不插管。”

因為每一個病人的病情都是不同的,每一個家庭的情況也是不同的,每一個人對現實打擊的接受能力也不是不同的。

最重要的是,我首要負責的便是自己病人的生命和尊嚴,其次才應該是他人的顧及或想法。

又過去了五分鐘,病人的女兒也趕到了醫院。

兄妹兩人還在商量著病人下一步的搶救治療方案,他們的母親依舊坐在搶救室對面的長凳上等著著訊息。

面罩幫助呼吸下的病人已經處於昏迷狀態了,這個世界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雖然病人被送進醫院的時間並不長,但是他卻在家中和來醫院的途中耽誤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

確診肺癌47個月之後,他就要離開了。

病人的女兒哭紅了眼睛,言語之間透露著絲毫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的狀況:“我們不是好好的嗎,不是一直都在治療嗎,現在就這麼嚴重了?”

病人的兒子沒有你說話,病人的老伴站在女兒身後焦急的聽著我們的談話。

“確診肺癌已經47個月,明確全身轉移也已經超過16個月,能撐到現在已經算很好了。就算一直在治療,也只不過是在減少痛苦和延緩生命,總會有這麼一天的。”

病人的兒子試探著問:“能不插嗎?”

這個問題一開始我便問答了,現在卻又要再次強調:“不插也可以,就是人會死;插也可以,就是給病人一個機會,儘量拖一段時間。”

實際上,類似這樣的病人,家屬們都會做出下面三種選擇的一種:一是不考慮經濟壓力,不顧及患者有沒有尊嚴,全力搶救,一切按照流程來,自己能夠接受人財兩空的結果。二是放棄一切積極有創搶救措施,要麼立刻帶回家,要麼最終在搶救室裡閉上眼睛。三是接受在急診搶救室範圍內的搶救所措,卻拒絕進一步住院尤其是重症監護病房的治療,拖上幾天後,要麼回家,要麼等待殯儀館來人。

如果再不插管呼吸機輔助通氣的話,病人便真的要在呼吸窘迫之中越發嚴重了。

我沒有時間可以留給家屬們考慮了:“要麼插,要麼不插,你們要是沒有明確不插的意見,我就要按照最積極的方案來了,我能考慮的就是病人暫時的生命安全,你們的想法我就顧及不到了。”

此刻距離病人被送進急診室已經過去了近20分鐘,每一分鐘都是生死考驗。

病人的兒子對自己的媽媽說:“不要讓他受罪了,就這樣昏迷了,不知不覺走了更好。”

哭紅了眼睛的妹妹除了點頭之外,再也沒有說一個字出來。

反倒是焦急不安的老太太給了最後的決定:“聽我兒子安排吧。”

兄妹兩人最終做出了選擇:儘量吸痰,然後回家。

在被送進急診室一個小時後,這位被捆在輪椅上覆蓋了毛絨毯子的病人又被送回了家。

兒子找來了車,女兒攙扶著媽媽,走在這人世間的土地上。

對於身為急診醫生見慣生死的我來說,這一幕只不過是日常工作中最常見的尋常一幕罷了。

但是,對於大多數普通人來說,那個決定卻是太難、太痛了。

生活中沒有人願意去經歷這種痛的選擇,人的一生中也沒有誰能夠逃避開這樣的事實。

或許,我們應該早一點去正視生死,更應該去思考一下生命和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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