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王24歲的時候在一個小工廠做業務員，說算個業務員，其實就是送貨的。那是一間做牛仔褲砂洗的小工廠，這種廠在廣東沿海一帶很多，成都周邊的區縣也有，不過規模都不大，流程分幾步：牛仔褲先水洗上色，接著噴砂完了之後手工壓皺，接著再水洗上色，有時工藝複雜的還需要用膠槍打花，幾十個人，流動頻繁。
所以這些只需要消磨時間和力氣的活吸引的都是一些需要養家餬口的兩夫妻，或者早早不讀書的男孩子，當然壓皺部也有十幾歲的小姑娘。
業務員跟每個部門的工頭都熟，因為要叮囑他們把貨做好，免不得經常去工位上游蕩，壓皺部有個很可愛的小妹妹叫楊敏，17歲大小，面板有點黑臉圓圓的，五官長得倒是很可愛，逗一下就喜歡生氣，一生氣就滿臉通紅。
小王總喜歡去逗她看她生氣的時候急得直跺腳，然後哈哈大笑的聲音在空曠的廠房裡面迴盪，那些五十多歲的女人就喜歡八卦：聽說壓皺部的楊敏和業務員小王在談戀愛。
小王沒有女朋友，天天和牛仔褲打交道，這種工廠如果不是遇上大假，基本上都在上班，24小時兩班倒，只要出貨了客戶要，半夜都得起來送貨，所以除了砂洗廠和製衣廠基本上接觸不到其他的人，枯燥單調又乏味。
小王24歲，正是男人精力旺盛的時候，看遍了周圍的人，小王覺得楊敏最適合做自己的女朋友。
他送貨的時候會常常帶一些吃的回來，有時候是幾個橘子，有時候帶蛋糕一類的，裝在一個小袋子裡面慢慢晃到楊敏的工位上去，放在她旁邊說：“給你帶的。”旁邊的女孩子都起鬨說：“小王，你這麼偏心不給我們買。”
小王笑嘻嘻地說：“買買買，下次給你們買。”
於是那些女孩子每次看到小王就說今天買橘子沒，今天買蛋糕沒，就剩楊敏走在旁邊低著頭害羞又忍著那種感覺，臉都紅到脖子了。
工廠裡面那些五十多歲的女人又開始八卦：看到小王早上從楊敏住的地方出來，清早八早的喲。
小王連楊敏的手都還沒有摸到，前兩天他才給楊敏發了個資訊說等她休息的時候帶她去玩，楊敏說好，但是一直都沒有放假。
2
這天晚上十點多小王又開著金盃車去送貨，開著開著突然覺得尿意來了，於是把車停在了路邊下車去尿尿，正在自己抖尿最爽的時候旁邊突然過來一個女人，小王差點嚇得縮回去，好不容易忍著沒叫出來，趕緊拉上褲子，轉過來吼道：“你有病啊！嚇死人！”
女人訕笑道：“你自己在路邊亂屙尿你怪哪個嘛，不過還是對不住啊小兄弟。”
小王轉身準備上車要走，女人上前一把拉住了小王：“小帥哥，來一下？”
“來啥子？”小王當時沒明白過來，於是有點不耐煩自己剛才差點被嚇到不行了。
轉過身來看女人，這才藉著昏暗糟黃的路燈看清楚，正值盛夏，女人穿著一條緊身包裙，上面穿著黑色的紗衣，胸前像兩個瓜聳在一起，太暗。
“那個，你是男人你還不懂啊？”
小王雖然嘴巴皮，但是從來沒有亂來過，他聽說其他的業務員說過，這條路上有很多女人站在路邊招攬過路的貨車司機，小王也遇到過幾次，就是三三兩兩的女人穿著比較暴露的衣服不停地朝過路的司機招手。小王朝周圍看了看，女人並沒有同伴。
“不來，我要送貨。”
女人還是不放手，拉著小王的衣服說：“不耽誤時間，很快的。”
小王氣得很，氣剛才撒尿被嚇了一跳，又氣女人說快得很，但是氣歸氣，小王還是有點動搖。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多少錢？”
“一百。”
女人說完，就拉著小王轉身把金盃車的側門開啟。今天晚上的貨不多，所以二排座位上面只放了兩捆褲子，另外的都堆在後面，於是側門的位置正好凹陷下去，兩個人躺正合適。
不時有車呼嘯而過，小王怕有人靠近來看，但這兒很偏基本上看不到行人，路過的車子也跑得很快，空氣中混合著染料的味道。
結束後女人站起來整理了衣裙，理了理頭髮問道：“你是不是第一次在路上做這種事情？”
小王在包裡面翻錢沒抬頭，說道：“怎麼可能，我是先前被你嚇慘了，剛才有點狀態不好。”
女人笑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意思是，我晚上經常在這條路上，你以後可以來找我。”
小王這才仔細看女人：長得一般，好像化了點妝，但是有點溫柔。一百塊錢放在女人手裡面，小王沒應話，上車就開走了。那天晚上小王心不在焉，心裡面卻突然想起了楊敏，連單子都填錯了幾次。
3
第二天去工廠裡面，小王買了好多零食去找楊敏，周圍的人又起鬨，楊敏紅著臉問他：“你幹嘛買這麼多東西啊，我一個人都吃不完。”
“吃不完就拿回宿舍慢慢吃，免得你老說晚上肚子餓。”
他想起約楊敏出去玩的事情，於是又問她，結果楊敏說這幾天廠裡面的貨多可以多掙錢她暫時不想休假，等趕完這段時間可以多休息一天。
小王有點失落，他覺得楊敏不愛他，全工廠的人都看出他對她有意思，她卻只想掙錢，對他的邀請和好意置若罔聞，他突然懷疑自己這種苦苦追求到底有沒有意思。
繞了好幾天的路，這天晚上送貨小王還是忍不住又走了那條路，又停在上次的那個路燈下，他沒有下車，只是短暫停了幾分鐘，就聽到有人敲玻璃窗，他轉頭看著女人朝他笑。
“你來了啊。”
小王笑了一下，這句話出自於一個女人之口，讓小王心裡面五味雜陳，這句話多少包含了這個女人對他的期盼之情。但是這句話出自她的口，讓人覺得男歡女愛這種事情，變得可以用錢衡量。一百塊，上次給楊敏買零食還不止這些錢。
第二次完後兩個人躺在車裡面，都沒有急著要穿衣服的意思，然後聊起了天。
女人看著滿車的牛仔褲問道：“你是賣牛仔褲的嗎？”
“不是，我是個跑業務的，今晚上要去送貨。”
女人從身邊拉出一條牛仔褲對著光亮的地方晃了晃，說道：“哎呀，是童裝啊？這個褲子真好看，多少錢，能不能賣我兩條？”
“你們家有小孩嗎？”
女人不好意思，在昏暗的車廂裡面點了點頭，小王看見了，她又說道：“有兩個女兒，四五歲。”
小王心裡面突然湧出心疼的感覺，又覺得很難受似的。女人好像感受到了他的變化，立馬換了口氣說道：“哎呀，有點晚了，我今天要收工回去了。”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直到小王把T恤套好才忍不住問道：“今晚上我是第幾個？”女人突然愣了，沒想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就站在那裡不說話。小王知道自己的問題唐突了，轉身在車廂裡面扒拉了幾下找到兩條褲子遞給女人：“這兩條四五歲穿差不多。”然後又掏出兩百塊錢放在女人手上轉身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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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時間小王仍然會去找楊敏，只是次數少了好多。其他的女孩子看到小王問他最近是不是去泡新妹妹了，把楊敏晾在那兒也不管，車間裡面那些五十歲的女人又在傳八卦：小王和壓皺部的楊敏吵架了，怕是要分手了。
不過楊敏好像沒有因為這件事情生氣，每次看到小王仍然會害羞著臉紅，有一次她發信息問小王放假休息了打算去哪兒玩。只是再也不會因為小王生氣得在車間跺腳了。
等你休息了，我帶你去歡樂谷吧。小王想，女孩子應該都喜歡這種遊樂場吧。
這個月工廠24小時不停歇地加班，楊敏忙得沒空回小王的資訊，當然小王也忙著給各個老闆送貨、盯貨，也閒不下來想找女朋友的事情。但他保持固定的一個時間在那個路燈下面等女人，完了摟著說一會兒話。
小王想，他年輕需要發洩，等他有女朋友了，他就再也不會走這條路了。
這天女人穿衣服的時候，小王還躺在散發著染料氣息的牛仔褲上面，只聽到女人輕聲說：“我老公從外地打工回來了，我以後不會在這裡出現了。”
小王當時沒說話，心想這關他什麼事情噢，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面竟然還是湧出來一股失落，卻裝作無所謂的語氣說道：“那也挺好，以後別做這個了。”
那天晚上後面都是無比的沉默，小王從包裡面摸了四百塊錢放在女人手裡，看了她一眼。路燈灰暗，小王從女人的眼裡面也看不出來什麼，見她把錢放進了包裡面，然後轉身就走了，直到背影消失在暗夜裡面，小王才轉身上了車。
果然，之後半個月裡，小王從那條路上經過，都沒有再看到過女人，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條路上張望，希望看到那樣一個女人帶著愉快的語氣對他說：你來了啊。
5
終於趕貨結束，工廠放了一天假。楊敏發信息給小王叫他去市區裡面，她想買點東西。
小王重新審視楊敏，還是這樣的小姑娘好，心裡的喜怒哀樂全部寫在臉上，看到小王一直盯著她看，她嗔怪著要打他，因為他把她臉都看紅了！
那條逛街楊敏拉著小王去耐克店給他買了一雙鞋，小王有點受寵若驚問她幹嘛要送他這麼貴重的禮物。楊敏臉上仍是黑但又紅撲撲的答道：“你之前給我買了那麼多零食，回你個禮物應該的嘛，而且你要在外面跑業務，穿一雙體面的鞋子很重要呀。”
“謝謝你。”小王拉著楊敏的手，竟然有點哽咽，好像從來沒有人對他這麼好，他這才知道楊敏是為了多賺點錢給他買禮物，才拒絕他之前說去玩的邀請。
兩個人很快就在一起了，小王發現其實楊敏很可愛啊，調皮中帶著小溫柔。有一天早上小王從楊敏宿舍出來終於被工廠的人看見了，工廠車間那群五十多歲的女人又開始傳：壓皺部的楊敏懷孕了，要跟小王結婚了。
小王接了個新客戶，完全是之前沒有跑過的方向，這天晚上楊敏不上夜班，於是陪小王去送貨。十一點的大路上寂靜無人，小王放著音樂楊敏跟著哼，路燈下有三三兩兩女人在招手，楊敏問小王：“這些女人半夜在這裡幹嘛呀？”
小王開得慢，眼睛朝右邊瞟過去，卻突然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睛，但是不過相視幾秒，小王就開過去了，他不知道女人有沒有認出他的金盃車，但是他卻認出那個說不會出現在馬路上的女人。
小王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卻再也沒有回頭看一眼，說道：“不知道，可能是在等什麼吧。”
一個寫情感故事的姑娘，喜歡可以關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