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薯粉餃子呀

母親是個熱愛生活的人,這份熱愛尤其體現在吃上。

因為勞作的艱辛和經濟的拮据,小時候村裡人家的吃食都比較簡單,除了逢年過節,很少在吃上花心思。母親卻不一樣,她常常在不那麼忙的時候,帶著我和弟弟做些日常不吃的吃食。在別人看來,這是自添麻煩,是饞。在我們,卻是極快樂的事。

母親常做的有炒粉、肉餅、

油圓、湯圓仔、

薯粉餃子、

魚腸薯粉丸子……其中薯粉餃子做得最多。

薯粉是指白薯澱粉。

臘月,白薯成熟,從地裡挖起來,洗淨磨成渣,用布袋裝著在井水裡澄洗,靜置一夜析出澱粉,取出放入缸裡,等天晴了搓碎在竹簟裡曬乾。有了乾爽的薯粉就可以做薯粉餃子了。

做薯粉餃子呀

做薯粉餃子需要團隊密切合作,母親、弟弟和我就是一個很好的團隊。

弟弟燒水,我抹桌子,母親碾薯粉。因為晾曬時是用手搓碎的,薯粉並不像麵粉那麼細膩,調粉之前要先用擀麵杖碾細。碾好的薯粉留一些在桌面備用,其餘倒入面盆,這時水正好燒開,可以調粉了。水和粉的比例很好記,一碗水一晚粉,但是調粉這項工作卻只有母親能做。

母親左手牢牢把面盆抱在懷裡,右手握一雙筷子,雙腳緊咬地面,好像等待衝鋒號角的戰士,然而事實是她才是發號施令的人。

“舀水!”

母親一聲令下,我立刻用紅色勺子舀出滾水倒入盆裡,速度要快,不然水溫不夠調不好,但又不能濺出來傷到母親,好在我和母親總是配合得很好。

滾水甫一入盆,母親就用筷子快速地順時針攪動,白色的薯粉逐漸變成很淡的褐色。等粉團不沾盆了,母親就把盆放到桌上,抓一把預留的薯粉撒在桌面上,然後把粉團抱出來揉。這時候粉團的溫度還很高,母親總是一邊揉,一邊嘶氣,一邊說“燒哦,燒煞手”。我和弟弟雖然心疼,卻只能“袖手旁觀”,我們力氣小,還更怕燙。

“燒水,洗刀,擦乾淨,再拿湯碗跟盤子過來。”等粉團差不多快揉好了,母親就開始下達新的指令。

還是弟弟燒水,我負責刀、碗和盤子。東西備好,母親已經把粉團分成兩份,一份搓成長條,一份放入湯碗,用盤子蓋住,防止粉團被風吹乾。薯粉團很容易幹,幹了就擀不開,更捏不緊。

母親把粉條切成一個個小粉團,然後擀成餃子皮,一個疊一個,速度非常快,負責包餃子的我總是慢好幾拍。等堆得多了,母親就一起包,直到只剩兩三張皮的時候,才又去擀皮。

餡是和粉前就備好的。自家地裡的大蘿蔔切成細丁,拌上新鮮的剁碎的豬肉,撒點四季蔥花,用豬油炒到半熟,盛在大湯碗裡備用。

母親擀的餃子皮很大,搭在我的小手上總是會掉出去一些。用白瓷勺子舀出滿滿一大勺餡,放到手心,再把兩邊的皮捏起來,一下一下用力捏緊,不然煮的時候會開口,餡跑出去,撈起來就沒味道了。

弟弟往灶裡裝好柴火,洗淨一個空啤酒瓶子(

他用不了家裡長長的擀麵

),就過來代替媽媽擀皮。弟弟包餃子不太行,擀皮卻是很厲害的。

灶膛裡的柴火不時發出噼啪聲,灶內搖晃的金色熱浪,木鍋蓋上擠出來的白色霧氣,緊緊包裹著我們母子三個。

做薯粉餃子呀

水開了,要先下一鍋。下餃子這事我和弟弟都很喜歡做,小心地託著或握著肚子飽滿的餃子,沿著鍋放入水中。然而也許是想吃餃子的心太急,我們常不小心“咚”一聲把餃子砸進滾水裡,滾水濺起來,把我們嚇得“哎呀”著蹦開,然後總免不了引得母親再三叮囑“慢滴滴,輕輕從邊上放進去”。

估摸著餃子快熟了,母親就著手調蘸料。豬油、醬油、味精、辣椒粉、蔥花依次放入白瓷碗裡,舀起滾燙的開水倒進去,又香又辣的味道就散開了。我和弟弟再無心包餃子,守在鍋邊,焦急地等著餃子浮起來。

“起來了!餃子起來了!”我們急切地喚著母親,眼睛卻睜大了盯著鍋內隨“浪”翻滾的薯粉餃子,此時的它們已經變成了褐色,

肚子鼓鼓的,餃子皮

光滑,反射著燈光,十分誘人。

母親用爪籬撈起餃子,我們的眼神也跟著從鍋裡落到湯碗裡,然後在母親把湯碗搬到桌上的過程中,洗好碗筷。先夾兩個到小碗裡,咬一口薯粉皮,燙,又捨不得吐出來,嘟著嘴巴吹氣吸氣,舌頭翻轉,薯粉皮在嘴巴里打滾。媽媽笑罵:“吹一下啊,又沒人跟你搶!”然後端起兩海碗餃子送去給太婆和爺爺奶奶。

我和弟弟偷偷笑,然後從剛剛咬破的地方輕輕吹氣到薯粉餃肚子裡,再小心地咬一口,嚼勁十足的薯粉皮裹著蘿蔔白豬肉餡,鮮,香,脆,韌,是至今難忘的美味。再舀點蘸醬倒在餃子上,啊,又添一種

香。

做薯粉餃子呀

等母親回來,也在桌邊坐下吃,我和弟弟就開始講白天在學校發生的事情,母親是很好的傾聽者,又愛逗趣,把我們逗得大笑,自己也忍不住跟著笑,我們仨的笑聲在鄉村寂靜的夜裡是那麼響亮。

長大後,在他鄉生活的我十分想念家鄉味道,曾多次嘗試包薯粉餃子,但都以失敗告終,果然調白薯粉這項工作只有母親才能做到,薯粉餃子也只有和母親在一起的時候才能吃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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