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大地理學家,與徐霞客不分上下,可惜被遺忘400年

1983年,在廣西桂林召開的一次紀念明代地理學家徐霞客的會上,地理學著名學者譚其驤發表了一次講話,題目是《與徐霞客差相同時的傑出的地理學家——王士性》,指出“從自然地理角度看,徐勝於王,從人文地理(包括經濟)角度看,王勝於徐”。1985年,在全國徐霞客學術討論會上,譚其驤再次高度評價王士性,稱他與徐在“伯仲之間”。

徐霞客是明代地理學家、旅行家、文學家,經30年考察寫成了60萬字的地理名著《徐霞客遊記》,被後世稱之為“千古奇人”,在中國科學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如今也早已家喻戶曉。那麼,王士性到底是何許人也,為何能與徐霞客處於“伯仲之間”?

明朝大地理學家,與徐霞客不分上下,可惜被遺忘400年

談及明朝的歷史人物,在如今清宮劇的洗腦下,很多人認為不過如此,根本不能與清朝相媲美,實際上在

明朝中期時,禁錮思想的理學已經不再佔據主流,當時社會呈現出百花爭鳴的現象,各種思潮不斷湧現,其中最廣為人知的是讓思想自由的心學,在這一背景下明朝出現了越來越多的“奇葩”人物,遠沒有清朝袁枚“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詩句中表達對社會思想僵化的無奈,而王士性就是“明朝奇葩人物”之一——一位特別喜歡旅遊的文人。

王士性是浙江台州臨海人,出身於明代臨海四大家族之一,與徐霞客一樣都是富人家子弟,但比徐霞客早出生40年。所謂“窮家富路”,今天是這樣,古代更是這樣,今天偶爾還有“窮遊”的辦法,而古人如果要全國各地遊歷,沒有足夠的銀子根本不可能,王士性與徐霞客有錢是他們能各地遊歷的物質基礎。值得一提的是,《臨海章安王氏》族譜記載王士性家族始於千年豪族——“太原王氏”,也即秦朝王翦重孫創立的家族之一,王翦另一個重孫建立的是琅琊王氏。

根據文獻記載,王士性出生於嘉靖年間,性喜遊歷,“少懷向子平(東漢隱士,遍遊山川)之志,足跡欲遍五嶽”。萬曆五年(1577年),王士性高中進士,開始了他的宦途生涯,由此也讓王士性幾乎得以走遍明朝。

當時,中國劃分為15個省級行政區劃,徐霞客與王士性各走了14個,王缺福建,徐缺四川。由於王士性比徐霞客早,因此明朝第一旅行家應該是王士性,而不是徐霞客。

明朝大地理學家,與徐霞客不分上下,可惜被遺忘400年

在古代社會,中國地理儘管一直是顯學,但卻居於顯學邊緣位置,古代文人偏重文獻考證,口耳相傳得多,實地考察得少,所以自然容易出現很多謬誤。與傳統文人不同,王士性親歷親為,“皆身所見聞也,不則寧闕如焉”,“窮幽極險,凡一巖一洞,一草一木之微,無不精訂。”

不過,與徐霞客“驢友式”的自助遊不同,王士性的旅遊更多地得益於官員身份。從1577年擔任河南確山知縣開始,之後王士性歷任禮科給事中、廣西參議、河南提學、山東參政、右僉都御史、南京鴻臚寺正卿,官員的身份給予王士性遊歷的便利,後人評說他是“無時不遊,無地不遊,無官不遊”,同時這也讓王士性與徐霞客的視角大不相同。

徐霞客遊歷帶有探險性質,沒有或不正常走成熟路線,每天都寫日記以記錄當日見聞,更注重自然地理環境的描述,屬於以自然環境為主的旅遊實錄;王士性以成熟線路為主,記錄是事後回憶的遊記,更注重人文地理、國計民生之事,具有高度的分析性、總結性,所以他的《五嶽遊草》、《廣遊志》、《廣志繹》、《玉峴集》等著作就具有了更深層次的價值。

其中,《廣志繹》、《五嶽遊草》、《廣遊志》等,今被編輯成《王士性地理書三種》,是王士性的代表作。

著名地理學家周振鶴在王士性著作的前言中寫道:“繼《史記·貨殖列傳》、《漢書·地理志》開我國人文地理研究先河以來,其後長時間均未能超出《史》、《漢》的水平。可以說直到《廣遊志》和《廣志繹》問世,才算躍上了一個新臺階。”

也就是說,周振鶴認為王士性在中國地理學上是一位劃時代、里程碑式的人物,中國地理學理論自漢朝以來1500年內基本一直原地踏步,是王士性以一己之力將之推到了新臺階。

評價之高讓人驚訝,那麼王士性著作中到底有什麼非比尋常的觀點呢?

明朝大地理學家,與徐霞客不分上下,可惜被遺忘400年

如今我們都知道,自然環境會影響人的行為,西北沙漠居民與江南水鄉居民的行為必然大相徑庭,但古人不清楚這種情況,即便或許有人知道一二,卻沒有明確表述出來,而王士性卻比較詳實的寫了出來,至今讀來仍能引人深思。

以浙江為例,王士性認為浙江可分為三種區域,即水鄉、丘陵、濱海。其中,杭州、嘉興、湖州一帶屬於平原水鄉,屬於“澤國之民”,物產豐富,同時水網密佈舟船往來便利,百貨在此匯聚,因此當地比較富裕,縉紳勢力很大,風俗更為奢侈;寧波、紹興、溫州毗鄰大海,屬於“濱海之民”,當地具有濱海之利,但由於經商不多,因此不太富裕,風俗也就“居奢儉之半”;金華、衢州等地處丘陵地帶,屬於“山谷之民”,具有“石氣所鍾,性情剛烈,習性儉約”的特性,而且當地人不把富人放在眼裡。時至今日,回頭再看王士性的分析,至少浙江各地經濟情況大抵如此,由此也可見王士性眼光獨特、見解非凡。

明朝大地理學家,與徐霞客不分上下,可惜被遺忘400年

更讓人驚訝的是,王士性眼光非常超前,早在400年前就已經提出了黔、粵大發展的可能。

由於在各地遊歷途中,王士性十分關注與國計民生相關的社會經濟、交通漕運、地理形勝、民間習俗和人民疾苦等,注意研究各地社會文化的差異,於是熟讀歷史的他提出了一個觀點:從秦漢到宋明,中國的經濟重心不斷南移。

在《廣遊志》中,王士性指出:“自昔以雍、冀、河、洛為中國,楚、吳、越為夷,今聲名文物反以東南為盛,大河南北不無少讓何?客有云:此天運迴圈,地脈移動,彼此乘除之理。餘謂是則然矣。”

也就是說,吳楚昔日為蠻夷之地,如今卻比昔日“中國”之地更為繁盛,原因在於“天運迴圈,地脈移動,彼此乘除之理”。將經濟重心南移視為天運、地脈等原因,雖然不夠科學,但總結出經濟重心南移,以及對其原因的分析總結,以當時認知水平來看卻非常難得。

在《廣志繹》中,王士性指出:“江南佳麗不及千年。孫吳立國建康,六代繁華,雖古今無比,然亦建康(南京)一隅而止。至殘唐錢氏立國,吳越五王繼世,兩浙始繁。趙宋至今僅六七百年,正當全盛之日,未知何日轉而黔、粵也。”

他認為宋朝之前,江南整體不夠繁榮,三國東吳時富則富南京一地而已,直到五代吳越之後,兩浙之地才開始繁盛,如今進入全盛繁榮時期,按照這一規律來看,未來經濟重心或會從江南轉移到黔、粵等地。

事實證明,最近數十年來,廣東經濟發展迅速,雖不能說經濟重心已經南移,但廣東經濟崛起也在一定程度上證實了王士性的眼光。

明朝大地理學家,與徐霞客不分上下,可惜被遺忘400年

王士性屬於做官做得好、玩也玩得好、學問也好、詩文也好、視角獨特觀點更新更好的人,但遺憾的是在於52歲英年早逝。更遺憾的是,王士性的著作並未引起重視,儘管徐霞客在遊記中稱王士性為“王十嶽”,對他十分推崇,顧炎武在他的著作中多處引用王士性的學說,甚至整節整節地照錄王士性的原文,但王士性依然沒有得到清朝統治者與文人的重視,而是沉寂了400餘年,直到上世紀八十年代才得到關注,可惜至今還是鮮為人知,這不得不說是中國地理學史上的一個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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