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禁忌之樂同伴,現在是一個父親

曾經的禁忌之樂同伴,現在是一個父親

OSLO, 31 AO T

導語:2019年五月底,我去了挪威奧斯陸。離開時,我告訴自己:以後要死在這裡。

五月份的奧斯陸,夜晚屬於德里克·賈曼,黑不盡的藍成為這座城市的保護色。我望著鞦韆架上的夜空,第一次開始思考人與城市的關係。

曾經的禁忌之樂同伴,現在是一個父親

奧斯陸的夜晚

現代人的安全感,需要靠城市的燈火通明來給予。白天,人是一個個螺絲釘,被擰在腳手架上,是陳映真筆下的“上班就是個騙局”。

夜晚,展開來的城市卻是另一番光景。城市被罩上一層微醺的濾鏡,當視覺被逐漸模糊,所有的感官體驗都匯聚到身體上,每根頭髮絲都在宣示自己的主權。夜晚是溼潤的。

《奧斯陸,8月31日》是導演導演約阿希姆·提爾(Joachim Trier)的第二部長片。該片入圍2011戛納電影節的“一種關注”單元。

電影故事發生在白天,然而卻有著“黑夜”的觀感。城市的躁鬱,成為個體的狂歡。

影片介紹:

安德斯(安德斯·丹尼爾森·李 Anders Danielsen Lie 飾)即將從戒毒所完成自己的戒毒計劃,戒毒所在鄉下,所以安德斯已經被憋壞了。在“自由日”這一天,安德斯可以從戒毒所裡出來,來到城市裡,為一份新工作面試。但是安德斯並沒有按照計劃去工廠面試,而是呆在城市裡遊手好閒地到處亂逛。他貪婪地盯著大街上的人,因為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人了。

時間漸漸地流逝,進入到了午夜,八月也即將過去。那些往昔如影隨形的記憶再一次侵襲上安德斯的心頭,讓他既痛苦又無奈。可能,伴隨著黎明的到來,奧斯陸的八月的結束,新的生活也會隨之前來。 (摘自豆瓣)

曾經的禁忌之樂同伴,現在是一個父親

——正文——

文章來源:Le Bleu Du Miroir(有刪減)

作者:Paul Laillier

翻譯:凌霄

策劃:拋開書本編輯部

未經許可,禁止轉載

“抑鬱是一種病症,在於看到了事物的原樣”。

LA M LANCOLIE EST UNE MALADIE QUI CONSISTE VOIR LES CHOSES COMME ELLES SONT

這句話,出自法國傑出的詩人熱拉爾·德·尼瓦爾(Gérard de Nerval),它完美地契合了《奧斯陸,8月31日》這部電影的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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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註: 熱拉爾 德 奈瓦爾(Gérard de Nerval,1808—1855)作為法國浪漫主義詩人的代表人物之一,在文學史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他的許多藝術手法超前地預告了象徵主義、超現實主義的誕生。其文學創作主要是詩歌、小說和遊記。後人認為奈瓦爾的詩歌極端超前,超現實主義詩人們甚至還把他的詩集《幻象集》視為現代詩歌的典範。】

該片改編自路易·馬勒(Louis Malle)在1963年拍攝的第一版電影《鬼火》《Feu follet》,由莫里斯·羅內(Maurice Ronet)和讓娜-莫羅(Jeanne Moreau)主演。

導演約阿希姆-特里爾將這個故事移植到當代的挪威,不得不說,我們西歐人對這片土地知之甚少或者說,一無所知。

最近從斯堪的納維亞王國傳出的唯一訊息是,2011年7月,也就是《奧斯陸,8月31日》公映前一個月,佈雷維克在烏特島犯下的大規模謀殺案。

如果以這一悲慘事件為切入口,來闡明瀰漫在影片中的不適感,似乎並不合適。這部電影早在恐怖襲擊之前就已經構思好,但兩者的近似性卻不失為一種困擾。

六年後,安德斯·丹尼爾森·李(Anders Danielsen Lie)在保羅·格林格拉斯的電影《挪威 7·22 爆炸槍擊案》中扮演佈雷維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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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 7·22 爆炸槍擊案》電影海報

【影片簡介:在《挪威 7·22 爆炸槍擊案》中,榮獲奧斯卡金像獎提名的電影導演保羅·格林格拉斯(《菲利普船長》《93 航班》)講述了挪威最致命的恐怖襲擊之後發生的真實故事。2011 年 7 月 22 日,一名極右翼極端分子在奧斯陸引爆了一枚汽車炸彈,隨後在一個青少年領袖訓練營發動大規模槍擊,造成 77 人死亡。《挪威 7·22 爆炸槍擊案》從一位倖存者的身體和情感歷程視角描繪了這個國家的治癒與和解之路。(摘自豆瓣)】

熄 燈

安德斯在一天的時間裡,品嚐到了挪威首都的夏日氣息,儘管這種氣息正在消退,但它是那麼溫和,沒有首都往常的人流,也沒有平日的富庶,儘管這對於那些習慣了過大都市的人來說極其平常。

漸漸消逝的光線瀰漫在外景鏡頭中,給這個即將迎來漫長嚴冬的世界帶來最後的光明。

《奧斯陸,8月31日》,以《超級八》電影中的城市開場,加上居民的畫外音見證,喚起這些街道上的歷史,這裡也是記憶留存的地方。在街道的拐彎處,跟著一條褪色的電車軌道,穿行在玄妙的命運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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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級八》劇照

柏油路變成了精神地圖上無限延伸的枝椏。這一天,奧斯陸這座城市充當了一個尋找內心平靜的靈魂的畫布和畫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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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沒有什麼事情會按計劃發生,安德斯會有一種奇妙的體驗,他看到自己對過去的記憶與現實的對抗。

當他與一位多年好友重逢(漢斯·奧拉夫·布倫納),一位曾經的禁忌之樂同伴,現在已經結婚併成為一個父親。他向他傾訴,他懷疑幫助一個註定要消失人的意義。

這位朋友遠不是一個逃跑者,他仍然認真傾聽安德斯和他內心的惡魔。然而,正如兩個人都意識到的那樣,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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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斯是一個被邊緣化的癮君子,一個被社會拋棄的人。

導演提爾總是與角色保持適當的距離,並且不對他進行任何價值判斷:安德斯有時被看成是可憐蟲,有時又被認為充滿魅力。

但這些言論似乎對他沒有任何影響,正如他的朋友引用普魯斯特的話說:“試圖透過看一個裸體女人來理解慾望,就像試圖透過拆解一塊手錶來理解時間一樣”。(Tenter de comprendre le désir en regardant une femme nue, c’est comme essayer de comprendre le temps en démontant une montre。 )

這種慾望與慾望物件之間的混淆,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都非常接近穆賽特(Musset) 的觀點,他曾無恥地宣稱:“愛情是偉大的,情婦有什麼關係呢?只要有醉意,瓶子又有什麼關係呢?”

很可能也是這種情緒把安德斯帶入了人造天堂的陷阱,而他至今仍在掙扎著逃離這個陷阱。

慶祝的意義

安德斯的人生軌跡不斷地提醒著人們,心靈比精神更佔優勢,彷彿後者只會帶來多餘的想法和無用的思考。

他批評他所應聘的雜誌社編輯的文章太過知識分子化,不適合大眾閱讀,如 “從叔本華看《慾望都市》中的薩曼莎”。對過度解讀的批評,路易絲·德·維爾莫林 (Louise de Vilmorin)會這樣回答:“哲學只是對憂鬱的一種推理方式。”

影片中有這樣動人的一幕,安德斯坐在咖啡館的桌子前,傾聽周圍人的對話,他這一代人(25-35歲)之間的對話。他們談論鋼琴、分手和未來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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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斯只能想象一個同齡人的日常生活,一個本該屬於他的生活。一種無盡的負罪感將他吞噬,這種感覺不斷上湧,逐漸變得強烈,安德斯不得不離開咖啡館。

導演做出了選擇,一個十分明智的選擇:不透過安德斯的毒癮來處理他的性格,而是選擇他明顯的內向性。

他努力與交談的人保持在同一波段,當一個對他感興趣的女孩(Ingrid Olava)問他是做什麼工作的時候,他想不出比 “我在尋求同情”更好的說法。

那個有些天真地聲稱生活幸福的人都是傻子的人,漸漸發現,他自己才是真正的殉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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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斯陸,8月31日》是一個殘酷的故事,它以一種微妙的剋制呈現在觀眾面前,讓觀眾將自己與世界和他人的關係投射到人物身上,對於安德斯,我們不能說是寬容,但確實能原諒在他身上發生的一切。

在昂熱歐洲新人電影節上獲得最佳男演員獎的Anders Danielsen Lie是本片的亮點,他並沒有過度渲染人物的悲哀,而是將人物的脆弱、隱藏在冷靜外表下的焦慮展現在銀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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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註:法國昂熱電影節又名歐洲新人電影節(Festival Premiers Plans d‘Angers),創辦於1988年,是歐洲歷史最悠久的以推出新人導演為目標的電影節。作為歐洲獨一一個關於新人的電影節,從這裡走出了法國著名導演弗朗索瓦 歐蓉(《極樂死亡》、《八美圖》)、夏維爾 畢沃斯(《人和神》)以及英國導演丹尼 鮑爾(《猜火車》《127小時》)等。】

《奧斯陸,8月31日》中沒有過多的悲情,沒有描寫安德斯內心掙扎的場面,沒有對角色混亂的剪輯。

然而,當片尾字幕出現,一種特殊的情緒便升騰而上,因為它是真誠的,也是難得的。

TAG: 安德斯奧斯陸31導演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