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態倫理批評視角下的意識形態對抗

看似充滿人情味兒的海豚營救行動,實質上不過是又一場意識形態之間的較量。

由美國導演路易·西霍尤斯和他的團隊共同拍攝的紀錄片《海豚灣》講述了在日本太地發生的海豚屠殺事件,本文旨在從生態倫理批評的視角下從影片內外分析其中的價值傳達,以及對影片背後兩股不同的意識形態對抗作出討論,最終得出結論—鏡頭是如何完成對意識形態的言說的。

一、影片內部的元電影、諜戰元素

1。對於現實的指涉—元敘事傾向

紀錄片《海豚灣》毫無疑問是一部元電影。說到元電影,就不能不提到出現於20世紀20年代的最早的元電影文字,他們分別是維爾托夫的《電影眼睛》以及基頓的《攝影師》,這兩部影片的共同特點是“將電影製作者、製作電影的過程作為影片內容,以此來表述對於電影媒介的理解。”這一點和西霍尤斯在《海豚灣》中的做法出奇地一致,更加巧合的是,《海豚灣》和《電影眼睛》同為紀錄片,雖然二者的風格不盡相同,但是二者的共同點使得對於《電影眼睛》作為元電影的分析方法卻同樣適用於對《海豚灣》的分析。

生態倫理批評視角下的意識形態對抗

所謂元電影,即是指關於電影的電影,元電影文字包含以下6個特點:直接引用電影片段。以拍攝一部電影的過程作為敘事內容。翻拍或戲仿。涉及電影敘事機制。電影與電影連結的文字之鏈,共同構成元電影序列。片段內容具有元電影特點。作者之所以認為《海豚灣》屬於元電影行列,是因為影片中存在對上述元電影特點第一條以及第二條的指涉。

首先就是影片中大量對於1996版《海豚的故事》中片段及背景音樂的使用,完成了前者與《海豚灣》在文字上的連結,之後則是採用曾經參與《海豚的故事》拍攝的訓練師裡查德·貝瑞的採訪畫面來強化兩個文字之間的聯絡,記憶與記憶的參照形成了文字與文字之間的聯絡,以此構成兩部影片之間的互文系統,即曾經的海豚訓練師如今親自參與到揭露海豚殺戮的過程中去。由於兩部影片在人物上有重合,因此更容易喚起觀眾對於海豚的同情心。

生態倫理批評視角下的意識形態對抗

其次影片中的主要敘事線就是理查德·貝瑞和他組建的攝像小隊深入太地揭露當地人屠殺海豚的真相。然而最終拍攝到的素材並非構成影片主體的全部,相反的,影片中大部分時間內都是在展現他們是如何在日本政府的監管下潛入到當地,並且在怎樣惡劣的條件下開始拍攝的。整不影片是以拍攝過程作為敘事內容,符合元電影的第二個特點。

出現在《海豚灣》中的這種元敘事傾向,不僅是敘事層面的,還關於對敘事自身的反身式關照,這就涉及到關於生態倫理批評視角下的文字分析。生態倫理作為人類處理自身、周圍環境及生物之間和社會相互關係的科學,主要包含了人與自然、人與人以及人與社會的關係倫理三部分。在《海豚灣》中,裡查德·貝瑞的小隊試圖逼近現實,解決人與自然的問題,但是在這之前,他們最先需要面對的卻是人與人之間的衝突,當地村民的嚴密看守使得攝影小隊無法在白天正常拍攝,村民們對拍攝小隊的侮辱、謾罵甚至挑釁讓觀眾看到了人與人之間的隔閡。

生態倫理批評視角下的意識形態對抗

2。諜戰元素

《海豚灣》雖然是一部紀錄片,但是在敘事技巧上卻有著不輸好萊塢大片的巧妙構思,這種妙思主要來自於作者透過非正常拍攝以及素材的安排,並藉助歷史記憶的重新組合,建立起影片的諜戰氛圍。這種氛圍的建立迎合了“紀錄片也要講故事”的觀念,提升了影片的可看度,同時在價值傳達上也有著自己的獨特作用。

影片開始,是一大段的負片鏡頭,在負片效果下,觀眾難以分辨畫中人物身份,只能從動作中依稀看出人物的動作。隨著情節的展開,我們逐漸得知,這個鏡頭是導演為了拍攝海豚灣的秘密特意從美國調來的軍用機裝置拍攝出來的,與這個裝置一同漂洋過海來到日本的還有好幾十箱拍攝裝置以及一支經過精挑細選的拍攝小隊。有趣的事,影片在展現這隻小隊的集結時採用了好萊塢式的超級英雄小隊集結劇情,導演的身份由“孤膽英雄”向著“團隊核心”轉變。他集結了潛水高手,裝置狂人,極限運動愛好者作為小隊成員,這些人就像超級英雄電影裡的角色一樣因為有著共同的價值觀而走到了一起,為著一個目標努力。

生態倫理批評視角下的意識形態對抗

相同的情節曾經出現在《速度與激情》、《敢死隊》、甚至《復仇者聯盟》系列等好萊塢大片中,即使這群人是在法律的邊緣遊走,身懷絕技的頂尖高手以及高科技裝置的加持,也使得他們的目標在觀眾心中變得具有正當性。導演還藉助了美國和日本在戰後遺留問題上的歷史記憶強化了這種戲劇衝突。接下來影片中的黑夜潛入戲碼更是頗具諜戰意味,拍攝小隊在掩護下繞開監視前往“私人領地”安裝拍攝裝置,並在被發現前成功完成任務安全離開。裡面最後一分鐘營救的戲碼更是將影片的戲劇衝突帶到了另一個高度。

二、影片外部由鏡頭構建的意識形態之爭

1。影片價值取向

之所以強調影片中的價值取向,是因為在我看來《海豚灣》中存在著對於觀眾不正當的引導,儘管這種引導披上了合理的外衣,使其在藝術上來看是成功的,但長久地看來,在價值傳遞方面,卻是不符合藝術規律的。這種不合理主要表現在以攝影師小組為首的美國團隊進入日本,試圖揭露獵殺海豚的真相時的介入方式,以及影片結尾對於先前涉及到的諸多矛盾的迴避兩方面。

生態倫理批評視角下的意識形態對抗

在影片的前半部分,導演插入了許多《海豚的故事》中的片段,伴隨著節奏歡快的主題曲《Flipper》,將觀眾帶入了一個預設的情境中,海豚是一種智慧極高的動物,但是在日本,成千上萬只海豚正在被屠殺。身在美國的我們前去探尋真相,但卻被當地人蠻橫地制止了,因此我們要集結一個小隊去深入瞭解。透過這一系列的言說,使得攝影小隊在沒有授權的情況下橫跨半個地球闖入私人領地的行為獲得了道義上的正當性。但是實際上真的如此嗎?美國對外宣稱自己是個民主、法治的國家,這個小隊中的正義之士們卻趁著月黑風高闖入私人領地架設拍攝裝置和收音裝置,在遇到阻撓時居然將原因歸結於日本在美國長期壓制下形成的“叛逆”和“毫無來由的民族自豪感”,毫無疑問,導演絕對是《菊與刀》的忠實讀者。

生態倫理批評視角下的意識形態對抗

其實在情節的發展過程中,導演透過對事實的發掘和抽絲剝繭般的推理也發現了不少和海豚屠殺相關聯的問題,其中包括強制提供給孩子們作為午餐的海豚肉、海豚肉被當作其他肉類流入市場、日本政府收買發展中國家以此提高自身在國際組織中的地位等等。其中最主要的問題應該是政府強制給兒童提供的海豚肉午餐。但影片僅僅是提出了這些問題,並沒有跟進,我們可以理解為這是導演作出的取捨。在影片的最後,導演帶著拍好的素材,直接闖入會場,用他拍到的事實來直接叫板日本官員。這種麥克摩爾式的行為或許只有美國人才能做得出來。最後他成功了,但是遺留在這背後的諸如攝影小隊的做法是否合乎法律,日本對於海豚的殺戮是否需要美國公民以闖入式的行為進行干預等一系列問題卻不得不讓我們深思。

2。鏡頭下的意識形態建構

看完《海豚灣》我們會對片中圓滿的結局表示欣喜,甚至對攝影小隊的非法闖入也不覺得那麼厭惡。這樣的感覺全都得益於時刻融入到鏡頭畫面中的意識形態建構,就像瑞芬斯塔爾在《意志的勝利》中所做的一樣。《海豚灣》的畫面語言中時刻瀰漫著美國的民主思想,影片中的日本政府被簡單地塑造成了一個欺瞞民眾的暴力機器。最後憑藉著攝影小隊的努力,日本政府不得不停止對於海豚的捕殺,使得這一切更像是一場建立在法律秩序失語上的民主狂歡。而這場狂歡之所以能夠持續發酵,在社會上引起反響,很大程度上得益於導演安排的感官衝擊和共情營造。

生態倫理批評視角下的意識形態對抗

影片中存在許多直接展示海豚屠殺的畫面,作為觀眾,或許會由於受到了強烈的感官衝擊而對這些畫面感到生理不適,但這些真實到血腥的畫面卻實在共情的營造上有著極佳的效果,看到這些畫面,我們會不自覺地產生對海豚這一弱勢群體的同情,以及對劊子手們的厭惡,在共情的基礎上,民主鬥士們的出現會不自覺地帶領觀眾接受他們的行為,接受其世界警察的身份,從而接受隱藏在其背後的意識形態。這種轉移式的接受方法遠算不上高明,但作為人類,我們都喜歡“作為站在高處的人,向世間的一切展示我們的同情心,因為這樣可以使我們顯得更高階”。

生態倫理批評視角下的意識形態對抗

屠殺海豚的行為無論是作為傳統也好,為了經濟利益也罷,都理應有更好的解決方式,看過《海豚灣》,讓我感覺看似充滿人情味兒的海豚營救行動,實質上不過是又一場意識形態之間的較量罷了。

end

一影一話 譜人世虛實

俱是覆舟風雨 書字可抵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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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眾號團隊:西安建築科技大學戲劇與影視學

終南影話 電影小組

TAG: 海豚影片電影小隊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