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隊的夏天”過完了,重慶樂隊的春天還遠嗎?

“樂隊的夏天”過完了,重慶樂隊的春天還遠嗎?

綜藝節目《樂隊的夏天》在今夏爆紅,它對重慶本土樂隊的影響有多大呢?

連平在哪?今年夏天之前,估計沒有幾個人知道。連平火了!今年夏天過後,伴隨著一檔名為《樂隊的夏天》的綜藝節目走紅,這個誕生了“九連真人”樂隊的粵北小城成了無數網友熱議的物件。在《樂隊的夏天》的舞臺上,反光鏡、痛仰、新褲子、旅行團、鹿先森等31支最具代表性和影響力的中國青年樂隊先後亮相,換來的是無數網友和觀眾的“熱血沸騰”,以及直呼“就像喝到嗆口但好喝老酒的舒暢”……

張亞東淚灑現場,高曉松擊節叫好,央視名嘴白巖松真誠送上鼓勵……夢想水晶球最美好的一面高光矚目似乎理所應當。但這個“水晶球”稍稍一轉大家又不難發現:回到鄉村小學,既上美術課也教數學的“九連真人”成員阿龍在校長面前依然一口咬定“我絕對不會辭職”。節目中的高光反照給現實,其實更多是杯水車薪。為此,我們專門找來幾支重慶本土樂隊,聊聊更現實的生存和夢想——第一位,是從東北來渝唱民謠的張堯,他說:“樂隊的夏天和冬天,中間隔著現實生活的壓力。”

做主唱之前他為愛當了“黃漂”

“樂隊的夏天”過完了,重慶樂隊的春天還遠嗎?

張堯的樂隊正在賣力演出

今年27歲的張堯是地道的東北人,家鄉在遼寧錦州。初見,他給記者的第一印象是外形和氣質都和2015年《中國好聲音》的冠軍張磊有些相像。“因為我們那塊兒離俄羅斯近嘛,家裡就受俄羅斯音樂影響比較深,我6歲開始接觸音樂就學的手風琴。”但那時張堯對音樂還有些牴觸情緒,“畢竟對一個孩子來說,琴還是算重的了,揹著吃力。”十多年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可以靠這個傢伙吃飯。

中學時代,搖滾和朋克給張堯打開了另外一扇窗。“才十幾歲吧,我就和同學朋友去過音樂節。開始在網上搜一些對更多人來說是稀奇古怪的歌:像Joyside(北京知名朋克樂隊)、後海大鯊魚等等。”張堯說,差不多就是那時起,自己算是真正喜歡上了音樂。

“高中其實我蠻調皮的,”張堯並不避諱這一點,“但我父母又是挺傳統的那種。他們覺得沒考上一本就好像人生沒有期望了,我高考又只考了一個二本學校……”那就出國吧。張堯笑說,多少帶點懲罰的意味,美國和印度之間,爸媽幫自己選了南印度東岸金奈的馬德拉斯大學讀商科。

2009年入學,僅一年後的暑假張堯就瞞著父母隻身來了重慶。“為了愛情……”說起這個,張堯笑了。當時他的女友在四川美術學院就讀。“我沒跟學校說,也沒跟家裡說,就這麼來了重慶。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家裡也拿我沒什麼辦法。”

父親“威脅”他,回去上學,家裡就繼續供他吃穿;留在重慶,就斷絕經濟來源。但愛情的力量很自然地幫張堯做出了選擇:英語還不錯的他在女友校外的黃桷坪找到一家畫材店做管理。生活靜好,令他一度動過心思再考一次高考和女友做校友,“但分數要求確實有點高,後來也放棄了。”

每天背琴奔波近200公里演出

“樂隊的夏天”過完了,重慶樂隊的春天還遠嗎?

“轉折”出現在2012年。“爸爸來重慶看我,專門背來了我從小就練彈的那臺手風琴。他們可能覺得我重新把彈琴撿起來,沒事時可以陶冶一下情操。”沒想到,這完全點燃了張堯內心原本就有的音樂夢想。張堯說,自己第一次高考時就想考音樂學院。“專業我考過了,成績也沒問題。只是當時家裡還是覺得走音樂這條路不靠譜,他們希望我更按部就班一點。”

記者追問,後來有問過父親當年為何特意把手風琴帶來重慶麼?張堯撓了撓頭笑說,這個問題自己想過,但一直沒問過,自己也沒揣摩透:“也許是鼓勵我繼續喜歡音樂吧。”

2012年,張堯開始和朋友一起用手風琴做民謠。“這個時候我才真的意識到,音樂還可以這麼做,原來這個還可以餬口。”張堯所說的“餬口”就是跑場駐唱。“我當時每天要跑4個場:九街、北濱路、磁器口和汽博,揹著差不多40斤重的琴,各種倒公交趕過去。”等晚上唱完,租住在李家沱的張堯會在大興村登上0800路深夜公交坐到楊家坪,再轉5塊錢一個人的小麵包車。“下車之後再走一公里回家。”

那時張堯心裡還沒有多少樂隊的概念,但後來樂隊的成員其實已經玩在一起了。“大家就是喜歡音樂。艱難是真艱難,但大家其實沒有多少經濟、生活的概念,只覺得有一腔熱血、能吃得起飯就開心了。”張堯說最開始賣唱時,去的也是學校門口之類的地方。“一晚上收的錢也不分,唱完大家吃個燒烤喝個酒就沒了,第二天繼續……”

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2014年。

為出專輯,賣了陪伴自己長大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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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手風琴,已經不是童年那個。

在張堯看來,組建樂隊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剛開始,他自己拉手風琴自己唱還好,後來要創作寫歌,就覺得人手不夠了。之前在酒吧裡合作已久的吉他手、小提琴手錢柯率先加入進來,擅長和聲和口風琴的女孩曾楠隨後加入,再後來又有了和聲孫茂。

加入、退出,幾進幾齣後,目前張堯的樂隊有5個成員。張堯自己是主唱兼拉手風琴,錢柯根據需要負責吉他、小提琴,女和聲程溦昕,貝斯楊熙和鼓手阿濤。不過,和大家慣常理解上的樂隊不太一樣的是,張堯這個樂隊沒有名字。“我們大致沿用的是像馬頔、堯十三這樣的模式。因為創作只有我一個人負責,演出時就以我一個人的名義演出,但樂隊成員都是相對固定的。”

包括重慶本土享有盛譽的堅果俱樂部在內,各種Livehouse、演出商給張堯的樂隊的風格劃分是城市古典民謠。張堯解釋,這和樂隊使用的樂器、曲風都有關。“我們有很多小提琴、手風琴這樣的古典樂器,現場用的吉他也是音色更圓潤的古典吉他,還有手風琴加入,歌也更偏向東歐風一些。”只是他不太想被一種風格侷限,所以現在又加入了鼓和貝斯。“我想更多拓寬一些東西,更多的實踐還在歌裡,操作、律動、節奏上都有變化。”

說起這些時,讓人感覺張堯的一切似乎都很順。但當他背起身邊的手風琴準備為記者演奏一小段時,我問他:這就是你從小練到大的那臺琴麼?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不是,2014年我出專輯差錢,那臺琴我已經賣了……”一起賣掉的,還有他所經營酒館的一部分股份。

不過,張堯的事業也開始走上了正軌。他先後在演出伴奏中和鍾立風、馬頔、堯十三成為志同道合的朋友。各種媒體的“新年民謠音樂會”“跨年民謠音樂會”、重慶高校音樂節、仙女山音樂節、黃桷樹下民謠節、樂堡綠放音樂節、草莓音樂節、騰龍洞迷笛音樂節等現場,也都有了張堯和樂隊的身影。

2015年底,他的第一張專輯《我們不知道》面市,8首全部是原創民謠。隨後,他的單曲《再見旅人》又在中央人民廣播電臺華夏之聲《流行最經典》裡備受讚譽。2017年,他們更加入了民謠粉絲們耳熟能詳的“麻油葉”(一個由知名民謠歌手馬頔名字拆寫‘馬由頁”諧音取名而來的民謠組織)。

節目火了,但能照到的地方依然很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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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堯經營的怪獸酒館

40平方米,進門就是唱歌的小舞臺,4小2大6個卡座,外加一個供顧客圍坐的長條木桌,窗戶上裝著的還是老式的窗式空調,這幾乎就是張堯“怪獸酒館”的全部。2014年,張堯盤下了這個位於九街天街星城2樓的小店,並把它變成了自己和樂隊的“窩”。按習慣,他們每週有兩天下午會在這裡排練上四五個小時。“然後,興致好時就等到晚上有客人了,一起合作玩一玩。”

看張堯的朋友圈,他也轉發了給《樂隊的夏天》節目點讚的文章。在他看來,這個節目的好在於“它終於把樂隊這種音樂型別展示給大眾,樂隊我覺得應該是音樂中最重要的一個型別。它是音樂的創造者,不是表演者,它有精神在裡面。不像流行音樂,工廠流水線一樣製造出來。”

“首先得讓樂隊出現在大家面前,才有機會去被大眾選擇。如果沒有出現,根本就談不上選擇和被選擇。”張堯說,從嘻哈到現在的樂隊,也許後面還有下一個引人關注的風口,“這都正常,但喜歡的人終究會繼續喜歡。毫無疑問,這個節目是給所有樂隊增加了可能露面的機會,讓人看見很重要。”

不過,張堯坦承,就自己的經歷看,“樂隊的‘夏天’(指興起、火紅)和‘冬天’之間隔著的還是現實生活的壓力。絕大多數人都不可能只靠音樂養活自己。首先考慮吃得上飯,先有生活才有夢想,才能繼續做音樂。這是我們很多愛音樂的人面臨的緊迫問題。”

張堯笑說,自己也聽過把他這樣的生活比作詩和遠方的。“其實,更多像圍城吧,城外的和城裡的互相羨慕,各有取捨。像我舍掉的就是生活、經濟上的壓力更大,富足了精神層面。酒吧的房租,出專輯製作費等等都要我操心。”

當然,《樂隊的夏天》火了,在張堯看來對整個市場環境改善也應該還是會有觸動的。“之前很多演出方並不太認可樂隊這種形式,甚至有過現場假彈的樂隊,把市場攪得比較混亂。”張堯笑說,不過也有“弊”:“可能接下來不少音樂節,都會去找節目中火了的樂隊,更多不知名的樂隊能分到市場就更小了,餅只有這麼大。”

如今,張堯已經在江北嘴買了房,完全落戶成了重慶人。“爸媽退休後也會過來。”說到未來時,張堯沒用“堅持”二字,而是說“這條路我會堅定地走下去。”

上游新聞·重慶晨報記者 裘晉奕 高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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