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集
小於雷本也是個少年性子，如今聽說姑姑口中的妹妹也跟著一道來了西州，歡歡喜喜便來尋她了。小於雷定定站在門外剛要行禮，就聽著屋門被人開啟，周生辰牽著雪兒出來。
“雪兒，這是於雷哥哥，往後凡事有哥哥陪著你、護著你，好不好？”周生辰垂眸，一手牽著雪兒，一手牽著於雷。同是苦命的孩子，兩個一道做個伴，還能增添些樂趣。
雪兒一雙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於雷，男孩雖瘦瘦弱弱的，看上去卻是十分機敏的，一雙眼睛明亮得像兩顆星星一般，略略有些黝黑的臉上帶著孩童的恣意。雪兒很快咧嘴笑笑，甜甜喚一聲小於哥哥。
隨著爺爺回了崔府，雖然日子比從前富足了不少，但雪兒總覺得缺乏了許多樂趣。被整日圈在府裡，沒了叢山四海的自由，也沒了能陪她一道玩耍的花鳥魚蟲。對於小小年紀的雪兒而言，自然更向往從前的日子的。如今雖仍舊被圈在府裡，但好歹多了哥哥，能陪著她一道玩耍，已是知足的了。
周生辰看著兩個年紀相仿的孩子一前一後跑出去，眼底自帶了幾分柔和的笑意。
李七郎不知何時站在周生辰的身後，身子輕的竟沒有分毫的聲響。“當初的小時宜，性子也如同雪兒一般。若我當初再強大些，再勇敢些，或許我的小十一，也會如同雪兒一般自在地成長吧。”
李七郎有些惋惜，他的退縮讓崔氏得以周全，但他調皮可愛的小時宜，自那以後便也沒了蹤影。他之所以同意周生辰與時宜的親事，大半的原因便是他又在崔氏貴女的身上，尋到了當年那個調皮小十一的模樣。他待她極好，他也將她護得極好。一生能有如此良人護著，便是幸事了。
周生辰垂了垂眸，同李七郎略略躬了躬身，與他一道在廊下站著。她們母女自有悄悄話要說，而他們也有要緊的事一同商議。
“中州之事，可有要我幫忙之處麼？”李七郎偏頭看一眼周生辰，他身高略比他略高些，跟在他的身側卻極溫順地躬著腰身垂眸低頭。父與子之間，大抵便也是如此的了。他知道他胸中謀劃萬千，又有諸般人與事周全著，但仍舊忍不住替女兒多問一句。
周生辰正要回話，有人來報。平秦王率部來了西州城，此刻正在府門外侯著求見。提到平秦王，周生辰略微怔忡片刻。若是往時，他定然即刻傳召。但此時，他有些猶豫。平秦王如今娶了高陽，當日她雖並未迫害李氏，也並未參與任何事。但這姓氏終是無可更改的，兩族之間，到底還是隔了些隔閡的。
李七郎見周生辰怔忡，心裡暗自揣摸著其中的蹊蹺。周生辰又躬身溫和地和李七郎解釋：“父親，平秦王爺的妻子，是高淮陽。”
李七郎瞬間解惑，原來竟是如此的。李七郎淡淡淺笑，拍著周生辰的肩膀默聲回了屋。他與高氏之間的仇怨本不該牽扯到其他人，但因此讓他的三娘子受了這般苦，他便也無從談起原諒。若他原諒了高氏當日的罪行，誰又來替他的妻子惋惜彌補？
他不願將這份仇怨再帶至下一代人，卻也不能輕易原諒。因而，他也不阻攔周生辰與平秦王的往來。但，也做不到與高氏後人笑臉相迎。
周生辰輕嘆一聲，躬身送李七郎回屋，後傳了平秦王至前院相見。平秦王雖性子大咧咧了些，但到底還是識禮數的，一進屋便正正經經同周生辰行了跪拜之禮。
周生辰雖不拘小節，平日裡與平秦王也一向以兄弟相稱。但如今他已即位，便須得依著禮數來。若傳了出去，眾人議論他，也定然斥平秦王目無法紀、藐視君上之責。他著實是在這些非議中厭煩了，尤其是有些言官，一味只叫人守禮數規矩，並不懂朝下臣的艱辛，更不懂何謂百姓苦。
“平身。”周生辰溫聲免了平秦王的禮數，下了臺階攙他起身。方才是君臣之儀，現下是兄弟之情。他拜了君主，現下他也該同兄長好生說一會兒話了。
見四下裡的人都被周生辰喝退了，平秦王提著的一口氣才略略鬆了鬆。他與周生辰之間，還是頭一遭如此拘泥。不過更要緊的是，自打他重回北陳之後，他還是頭一回親眼見著他。
“早聽聞陛下身體安康，又回了西州。怎奈府里老有瑣事纏著走不開，這會兒是終於趕上能來見你一面了。怎麼樣？弟妹身子可還好？”
說順了嘴，便又將時宜喚做弟妹了。平秦王立刻又要同周生辰跪拜，被他攔了下來。“微臣這張嘴，是叫慣了，還請陛下不要見怪。”平秦王替自己分辨著，臉上竟掛了幾分羞愧。
周生辰暗自垂眸淺笑，看來一向不拘小節的平秦王，自打娶了王妃之後，也與從前漸漸不同了，想來高淮陽平日裡沒少同他多訓誡著。
“無妨無妨，你我兄弟情誼，不要生分了才是。”周生辰與平秦王一道坐下，此番他離開西州，還有些事情須得同他商議一二。平秦王，來的正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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