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關係如何,一個對視就足以判斷。
丁元英回國,見到韓楚風,
手插褲兜,淡淡一笑。
對比見到陳茹,你會發現什麼?
是的,
丁更放鬆了。
不客套,充滿信任,很隨性。
丁元英和韓楚風,圖書館裡話過荒唐,懵懂一起追過姑娘,商場一起扛過長槍,地攤一起灌過黃湯。年少真是傻屌,臭味相投,年長偶為英雄,心心相惜。
沒啥好裝的,淡淡一笑。
這不,丁元英明天去古城了,韓楚風提前定了酒店客房,
二話不說,兩個大男人摟著肩喝酒去。
為啥要去酒店?
一則,在家在公司真不得清淨。
二則,要事相商,要找不漏風的牆。“家”是“密”的墳墓,“公司”就是“公事”。
丁元英說:“酒這東西摧殘意志,真喝多了真不當家,滿嘴酒話。”
他為啥這麼說?
因為
人與人,就像刺蝟與刺蝟,靠得遠些,互相取暖;
靠太近了,不可避免會扎著對方。
管你再親的朋友、親人,概莫能外:你看我扎不扎你就完了。
所以丁元英這句話,也算是
提前打好招呼,醜話先說在前頭:
和你喝酒我樂意,但我酒量不行,醉了必然滿嘴胡話,不要介意。
韓楚風當然不介意,
要的就是滿嘴酒話胡話,酒話胡話才是真話。
不和我說胡話,兄弟你看不起我??
為什麼要交代這些看似廢話的話、看似廢鏡頭的鏡頭?
因為這是
我看這段的第一個感觸:
即使是忠言逆耳,也是你拼盡全力掙來的。
即使關係那麼好,丁元英這次回國,
韓楚風也做了非常多非常多努力,非常非常周全的安排。
接機、訂酒店、買五娘液、安排菜品等等,髒活累活搶著幹,忙得像個小陀螺。
所以,
接下來丁韓的精彩對話,其實是韓楚風掙來的,
用常年累月的關係掙來的,
用再三的邀請掙來的,
用高境界、合理、恰當的交往方式掙來的。
試想一下,假如是我。
開了一整天的會,勾心鬥角、盤綜錯節各種公事、家事焦頭爛額,
下班我還有心力打點朋友的那點“破事”嗎?
捫心自問,我絕對會癱倒在沙發上,洗腳水都不想接,襪子都不想脫。
但是韓楚風小朋友竟然能高舉雙手,目光炯炯,精力充沛的說:
“老師,我能。”
所以我知道為什麼韓楚風能成個角,而我只能跪著喊“牛逼牛逼牛逼”了。
其一,他精力充沛、能量充足、精神飽滿,萬事盡全力。
力不到不為財,100分付出,只求10分收穫。
其二,別以為關係好,就不拘謹、草草應付。
越是好關係,越要
心中常裝著“敬”字。“相敬如賓”在友情裡也適用。
於是兩人開車去酒店。
車上,韓楚風說:
“我還是為那事鬧心”。
注意,一來就是“我”。
這和上一篇文章我們說過的陳茹一來就關心“你”,形成了強烈對比。
我們之前說過:
真誠本身會通向真誠。
真朋友之間,惟真惟誠,客套
形式都不需要了,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所以關係不一般,開口就奔主題。
“那事”又是什麼事呢?
是指:正天集團總裁病逝,遺囑裡提名韓楚風為總裁候選人。
前總裁,正天集團最有威望的人物,遺囑提名的分量可想而知。
但提名並不等於決議,還有2名副總裁攔在那裡,是當然的候選人,
所以
開了一整天會,“大家都跟吃了耗子藥似的”。
丁元英一言不發,
因為
這種事非同小可,非當事人不能評價。
這是丁元英第一次拒絕就此事發表看法。
為什麼要拒絕表態呢?
其一,一言可以興國,一言也可以喪邦。
他深知其中利害,不想自己的話讓韓楚風遭受損失。
其二,
不在其位而謀其政,輕則“好為人師”惹人嫌,重則“僭越”遭災禍。別人要不要當皇上,太監指手畫腳,都是“違禮”之舉。
言多必失,不僅失利,還失禮,
丁元英再三緘默,也是對韓楚風權威的充分尊重。
到了酒店,韓楚風邊熱水,邊說:
“我這可不是擺譜啊,天子腳下龍土之上,我韓楚風算不上個物件,我就是想找個痛痛快快喝酒說話的地方。今天就三件事,不兜圈子。”
這話啥意思?就是話本身的意思。
我不是擺譜,把你請來,就是想清淨的、深入的聊三件事。
丁元英第二次拒絕聊正天集團總裁這件事。
原因和前面一樣,
其一,不想自己的話讓韓楚風遭受損失。
其二,不想“好為人師”,“僭越”韓楚風,拒絕也是對韓楚風權威的充分尊重。
韓楚風也深知丁元英的意圖,所以才說:
“恕你無罪”
說完還笑眯眯的。
這就像皇帝對大臣說的:“卿家但說無妨,朕恕你無罪”
這本是好朋友之間的一個玩笑話。
這種玩笑話,大學同窗時估計沒少說。
但是丁元英沒有哈哈大笑,而是不苟言笑,接了一句:
“一個恕字,我已經有罪了。”
雖然也是一句玩笑,但和大學時候的玩笑,明顯不同了。
所以這時韓楚風收起了笑容,說:
“元英,這幾年你變了不少,越來越低調寡言了。
你那股拔刀見血的勁兒哪去了?”
從這裡可以估計出來,大學時候的丁元英:
長髮飄飄,指點江山,激揚文字,
拔刀劍血,到處當人家軍師,也是張狂熱血好男兒。
幾個死黨在一起,無話不聊,無事不幹。
但現在各在一邊,幾年不見,
脫髮了,悟道了,話也少了,也略微無趣了。
唉,
不管多鐵的兄弟,長大後,摟著對方雙肩,拍打著屁股肆無忌憚聊天的日子,終究還是遠去了。
更多的是穿著正裝,
一張桌子喝著酒,一邊暢談,一邊亦有所保留。
這是我看這段的第二個感觸:
即使說忠言,也得有講究。關係不到不說,失利失禮不說,時過境遷不說,時機不到不說。
那丁元英怎麼又說了呢?
因為
韓楚風第三次誠懇請求:
“還得說那事。正天的情況我跟你沒少唸叨,爭與不爭,你不說話就已經表態了,
我就想知道你這個‘不爭’的所以然。你要是不說,那可是真的有罪了。”
言外之意,我知道你輕易不勸人,但
我真心求助,這事對我很重要,你還是要說一下,風險我擔著。
話已至此,丁元英不得不說,但也沒把話說滿:
“這事退後一步讓條道兒請兩個副總裁先過去,可能勝算要多一些,但不是沒有失算的可能。只是事關重大,我擔不起這個閃失。”
韓楚風淡然一笑說:“我尚沒拿起,談何放下?”
很明顯,韓楚風再次感覺到,
那種無話不談的歲月真的走遠了,
大家都成熟了,看事情更全面了,但因此顧慮也多了。
果然人活一世,不可能永遠同穿一條開襠褲。
每個人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或長或短。
丁元英喝了一杯,繼續說:
“你辦事老總裁放心,但董事局不一定放心。董事局關心的不是老總裁的遺囑,而是利潤。同時,這裡還有一個資歷問題,對你也是一個潛在的障礙。
退一步,讓兩個副總裁之間的矛盾上升為主要矛盾,讓他們去內耗,等他們鬥得兩敗俱傷的時候,企業必然會蒙受損失,此消彼長,有個比較。
當董事局看清楚誰是爭權的、誰是幹事的,自然就眾望所歸了,你才有可能樹立真正的權威。
否則,你一登上拳臺就會促使他們先結成聯盟,你很可能是第一個犧牲品。”
這段話反應了丁元英的
“天道”思維:觀天道、順天道而行人道,
從不明不覺,到明察秋毫,到嚴格按客觀規律辦事。
這樣你才不是得到一個總裁的職位,而是得到真正的權威。
因為
真正的權威不是職位,而是人心。
你有多少行為順應了天道人倫,
別人有多相信你,
別人有多願意跟隨你,你才有多少權威。
水利萬物而不爭,唯其不爭,天下莫能與之爭。
人,當為無為之為,爭不爭之爭,道法自然。
自然在哪裡呢?
l 韓楚風不爭,符合副總裁的利益。
l 埋頭做事,符合董事局的利益。
l 最後他們倆爭出一堆爛攤子,韓楚風起來挽狂瀾於既倒,符合老總裁囑託。
l 讓員工跟著享福,符合員工利益。
這點其實韓楚風也是想到了的,
但是
問題的關鍵,也是韓楚風不太拿不準的點是:
副總裁“他們要是不內耗呢?”
接下來才是丁元英
不爭之爭的核心論點:
“這是文化屬性,不以他們的意志為轉移。”
人都有私心私慾,私見私意,
道雖不遠人,但人遠道久矣。
人,只有真情緒,沒有真理性;
只有我喜好,沒有我覺知。
也就是所謂“文化屬性”,簡單點說就是人性。
一個人會做什麼事,發展成什麼樣,會帶來什麼後果,
都是“文化屬性”所致,不是一個人的意志可以改變的。
古今中外,成賢、成聖、成神的人,掰著手指頭都數的過來,
且其中還有被神話的成分在。
這有點像什麼?像蠍子忍不住要蜇人:
烏龜過河,蠍子想搭便“龜”,讓烏龜把自己駝過去。
烏龜笑道:“你當我傻啊,你最愛蜇人,我駝你,你蜇我怎麼辦?”
蠍子說:“你才真傻,我蜇了你,你一潛水我不淹死了嗎?我再愛蜇人也不敢拿自己性命開玩笑啊。”
烏龜一想有道理,就答應了。
結果蠍子還是把烏龜蜇了。
憤怒的烏龜質問蠍子:“你瘋了,你的基本道理哪兒去了?”
被淹得奄奄一息的蠍子說:“我也知道一蜇你,我就會死。可看著你厚厚實實的背不去蜇上一下,臣妾做不到啊!”
這就是人性。
韓楚風一聽,哎媽呀,
穩了,
樂呵了,
緊鎖的眉頭舒展了,笑起來了。
本來這事到此已經結束了,但是韓楚風卻沉思了片刻,說:
“打個賭吧”。
“將來也算是一個段子,就賭我那輛車。那輛寶馬打上7折,作價70萬,如何?”
為什麼要打個賭?
韓楚風的精明、謹慎、周全、智謀已經融到骨子裡了,
他這個賭很高明,
一來可以試探丁元英有多大把握;
二來,讓丁元英承擔一點風險,自己也獲利,丁元英承擔風險了,也少了虧欠之感。
果然,丁元英爽快同意:“隨你,要打賭我就一賠五。”
韓楚風一聽,笑得更開心了:
“這麼有把握?”
很明顯,他試探出來了,這個事,穩了,
從70%的穩,變成了90%的穩。
韓楚風家兩口子都是人精。
那丁元英為什麼爽快答應呢?
一來,如果自己的話成真了,韓楚風順利上位,贏他一張車子,也算是幫忙後的一個小報酬。
二來,如果沒成功上位,自掏腰包輸給他300多萬,正好私募基金那賺的錢就夠了,也不讓朋友蒙受損失。
正反都合適,都為朋友考慮好了。
所以韓楚風才說再幹三杯:
“總裁年薪60多萬,我就是當了總裁也未必能做過5年,你一賠五,我贏了是贏,輸了還是贏,還說什麼?再來三杯!”
這是我看這段的第三個感觸:
道不遠人,朋友不遠人,妻子不遠人,工作不遠人,錢不遠人……
都是人主動遠離他們的。
如果自己有大德大智大境界,何愁沒有好事業、好交情、好家庭?
果然“命由我作,福自己求”啊
一切禍福,都是自己作的。
一切姻緣,都是自己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