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的故事」祖父輩的戒賭往事

奶奶經常和我們說起爺爺的事,結婚以後不久,也許是太想快速致富了吧,或者是命裡合該有那一段波折?他那時大概也就十八、九歲吧?爺爺染上了賭。經常賭輸了就賣糧食還賭債,或者把家裡的糧食給人家抵債。我奶奶不幹,勸他不要賭了。我爺爺聽不進去,就找人家借錢借糧,因為爺爺很講信用,所以,人家都願意借給他。但是,到了後來,借的錢糧實在沒有還的了,找別人也就借不到了,人家還不斷地催債,連家裡養的一頭耕牛,也被爺爺用來還了賭債。有一次,好幾個債主逼債,來住在家裡,賴著不走。我奶奶說:“是他借的,你們找他去!我沒得還的。你們不要找我們家裡人。你們願在這裡住就住,我走!”說著,我奶奶背起孩子就走,準備回孃家去。

因為急於還債,我爺爺越輸就越賭。有一次,他在離家幾十里路外的地方賭博。贏了梨樹堖大半條街。但是,很快,爺爺就把這大半條街輸出去了,還倒輸了許多。於是,十幾個賭債主一齊來到我們家,挑的挑,背的背,從家裡把糧食都搜刮走了,還不夠還債。我爺爺就跟我奶奶商量:“我們把田賣了吧!賣了田,去宜都開店子,做生意。”

「老哥的故事」祖父輩的戒賭往事

我奶奶堅決不同意你不能把老人為我們家買的田賣掉,賣了田,再也沒有能力買回來,我們一家怎麼安身立命!”從這句話,可以看出我奶奶多麼明智,多麼有遠見!如果賣了田,一家人沒有了立身之本,可怎麼辦?

爺爺的最後一次賭博,是在千丈坑。有一個親戚結婚,人家如果生了孩子 ,還要喊他姑爹。他去上人情。結果又拿上人情的錢賭輸了。沒得錢上人情,他就去找叫化子借錢上人情。不知道那天我爺爺到底是受了什麼刺激?抑或是因為找人借錢人家不願借,最後居然要去找一個叫化子借錢?也許他自己覺得竟比叫化子還不如?抑或是因為他回來了,我奶奶不理他,對他不聞不問?總之,那天他脫胎換骨了,他獲得新生了。

「老哥的故事」祖父輩的戒賭往事

那是1944年的8月間,稻場裡曬著糧食。天上豔陽高照,萬里無雲。我爺爺回來了,我奶奶看都不看他一眼,彷彿是面對空氣一樣,依然自顧自地做事。我爺爺也沒跟我奶奶打招呼,徑直進了門。到廚房去燒水,洗了一個澡,然後就把大門關著。我奶奶覺得爺爺的舉動有點神秘,有點異於往常,就從門縫裡偷偷地看。只見他在敬老爺,又對著我太公的靈牌叩頭,口裡唸唸有詞。那時,太公的靈位還沒有出,還供在家裡。奶奶隱約聽著好像是說要戒賭。

我奶奶心中暗暗想:賭得那麼狠,我就不相信你還真戒得了賭!如果你果然戒了,我倒要高看你!

當天晚上,村裡的李先來家裡閒聊。李先和別人共餵了一匹馬。爺爺就說,我和你們一起養那條馬。

李先說,你來參加養馬?那我不幹,我怕你把馬輸了。

我爺爺說,我戒賭了,不賭了。

李先搖搖頭,用懷疑的眼光看著爺爺:“你戒了?我不相信。”

「老哥的故事」祖父輩的戒賭往事

這回,爺爺真的戒了。有一回在人家,別人賭博打牌,他帶得有錢,但就是不賭。人家找他借錢,他也把錢借給人家。從此,人家都對他刮目相看,說這個人,那真是有恆心,說得到,做得到。

此後我爺爺農忙時就種田,農閒時就販茶葉和小商品。沒有本錢,跑到鮑家山佘二十斤面,賣了當本錢販茶。然後就到枝江宜都換針錢,瓷器等小商品。

「老哥的故事」祖父輩的戒賭往事

奶奶說,爺爺吃了很大的苦。就是靠這,才把賭博賬還清。人家本來是不指望要了的,但他講信用,靠做生意掙錢慢慢還賬。有時他也用茶葉去還賬。這樣過了好幾年,從1948年戒賭,到解放時才還清賬。

從這一點,我就覺得我爺爺真的是值得尊敬的人,能靠自己的能力控制和管理自己,非常了不起。儘管我沒見過他,在我出生前好些年,他就去世了。但是,我聽過關於他的不少故事,我覺得,他可以算得上我們家族的一個英雄式的人物,我敬佩我爺爺。

還清賬以後,爺爺和奶奶一起做新房子。就是後來我和弟弟出生的那座土牆瓦屋。修那座房子,爺爺奶奶所吃的苦,操的心,奶奶也跟我講過一些,真是無法述說。

直到1953年,新屋終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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