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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林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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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份，所有質疑中國網際網路沒有隱私的人，都要帶著懺悔的心情，認真閱讀的判決書。
向下滑動檢視完整判決書
如果你識字少，或者懶得看，可以看下我的轉述版本——
一個在脈脈上加V認證為“嗶哩嗶哩員工”的小哥哥，在脈脈評論區，用力勸其他人也來B站工作，他分享的理由是非常私人的，“B站，能睡小姐姐。我睡了四個”。
看到一個被加V認證成本司員工，頭像被換成B站logo的人，肆意得瑟自己在公司，怎麼成為一個渣男。哪怕是小破站，也是不能忍的。
按照脈脈公佈的規則，凡是加V認證的，不是要透過公司的郵箱認證，就是提供名片和工牌的。
於是B站把脈脈告了，要求說清楚這個加V的男人是誰。
脈脈有沒有義務把這個人是誰說清楚，法院認為是有的。
法官甚至和脈脈進行了近乎於下面這般的對話——
“脈脈，你是有義務講清楚這個使用者是誰的”。
“我不能說，我要保護使用者隱私”。
“如果不說，我就認為根本沒有這個使用者，這個帖子是你自己發的”。
“就是有，就是有，但是我不能說”。
2
在判決書裡，法官說了幾句狠話——
“如確係淘友公司（脈脈的運營主體）所述，涉案評論為使用者釋出，其未參與涉案行為或進行教唆、幫助，不應承擔相關責任，淘友公司作為使用者資訊的持有人，理應向本院提供，用以證明其系資訊儲存空間，可因此免責，但在本院向其反覆釋明的情況下，其仍拒不提供該使用者資訊，
有違常理
。
同時，在本院明確告知其法律後果的情況下，淘友公司亦明確表示其清楚並願意自行承擔不利後果，故淘友公司應當對其無法提交涉案評論使用者資訊承擔舉證不能的法律後果。在淘友公司未提交相應證據的情況下，加之其經營的網站亦無任何資訊足以證明涉案評論系其他使用者釋出，
本院依法認定涉案評論系淘友公司釋出
。”
“長此以往，可能導致一些網站經營者以資訊儲存空間服務提供者為名，藉助使用者釋出之名義隨意直接實施侵害他人權利或合法權益的情況，導致他人利益受損。”
在法院的認定裡，這條在B站睡了四個小姐姐的評論，是脈脈自己釋出的。
主審法官甚至點出了，這種平臺假裝存在一個使用者，隨意造謠的危害性。
這個官司，脈脈被判賠償B站30萬。
3
但是脈脈依然死扛著不說使用者是誰。
脈脈CEO林凡幾天前發表的社交媒體裡，他說“這麼多年來，為了保護員工平等發聲的權力，我們拒絕了無數投資人和CEO的刪帖/查資訊的請求，也因此接了無數官司，就是為了大家放心安全的發言，我們不會洩露發言者的資訊”。
其實我不太能懂，員工炫耀自己睡了公司4個小姐姐，為什麼是員工平等發聲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難道是因為大佬睡了公司小姐姐的行為，終歸會被媒體察覺麼？
再小的個體的混亂，都值得被看見？
真是無法想象，對於用於隱私這麼有保護潔癖的，跟幾年前要求使用者註冊時，必須授權脈脈使用通訊錄的，是同一家公司。
2020年工信部發布關於侵害使用者權益行為APP通報
4
在中國判決文書網上，輸入脈脈，你會看到一些神似的案例——
比如2019年，網名“張先生”的運維工程師，在脈脈上放話說，“北大的敗類：boss直聘CEO趙鵬”，“不自由毋寧死，今天下午一點去北大，兩點去清華，三點去最高人民法院，四點去新京報，跟無恥下流的boss直聘決一死戰”。
“張先生”都如此不在意暴露自己的行蹤，但在boss直聘起訴脈脈的庭審中，脈脈拒絕了法院要求提供“張先生”姓名的要求。
再比如同在2019年，網名“王重陽”在脈脈發表了職言帖，“大家好！我是爆料王重陽！我是怎麼說的？瓜子二手車被裁員的我一點不同情你們！這位實名澄清的你在裁員名單裡面麼？信重陽！得永生！”
在瓜子起訴脈脈的庭審中，脈脈也拒絕提供“王重陽”的真實姓名。
拒絕法院的要求就算了，反正脈脈也經常拒絕，但這份拒絕，直接擋住了廣大瓜子人得永生的可能性。
5
訴訟高發的，是脈脈的“職言”版塊。
2018年8月，被相關部門聯合約談的脈脈，被責令關閉其匿名版塊，“匿名”版塊隨後升級為“職言”，近乎承襲了匿名發言的全部功能。
匿名社群和職言，有沒有如林凡所說“保護員工平等發聲的權力”，我覺得是有的。
王者榮耀的100個月年終獎，被救護車拉走的拼多多員工，都源於這裡。
公司欠薪裁員的風聲，強制996不給加班費的吐槽，也會從這裡刷到。
這個場子，在某種意義上，其實是匿名的員工，對公司不可言說的壓力的回彈，對HR手腕凌厲的震懾。
但這裡不僅是一個“保護員工平等發聲的權力”的場子 ，脈脈依靠這裡保護的，還有自己的流量。
網際網路的資本再骯髒，也沒骯髒到天天有真實爆料的程度。
沒有爆料的時候，脈脈要如何維持活躍度呢？
舉目四望，也許想明白，水軍這事兒，也不是微博的獨門秘笈。
只有脈脈自己知道，那個睡了四個小姐姐的B站員工背後，真的有一個活生生的人嗎？賠給B站的30萬，是搭建了一座，網際網路公司保護使用者隱私的豐碑，還是泡了一杯，網際網路公司保護隱私的綠茶？
《甲方乙方》裡，李琦扮演的胖廚子，想體驗一把，能保守秘密的英雄。
於是葛優告訴他一句秘密的程式碼，“打死我也不說”。
李琦受盡美人計、嚴刑拷打的折磨，他一遍遍地供述著“打死我也不說”，喊得越積極，折磨來的越兇猛。
這個世界上以完美英雄主義姿態去捍衛別人的秘密，一般捍衛的都是自己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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