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昌輝:每一天都是“讀書日”

27年前,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宣佈:每年的4月23日為“

世界讀書日

”。

那一年,初中生楊昌輝遇到一位語文老師。這位老師為楊昌輝打開了一扇熱愛讀書的窗。從那以後,楊昌輝一頭扎進書的世界。

當讀書成為一種生活方式,每一天都是楊昌輝的“讀書日”。27年過去,楊昌輝讀完了近千本書,這些書塞滿了至少3面書牆。他記錄的60多本筆記,疊起來有半個成年人高。

如今,楊昌輝已成長為空軍某站政委。談及這麼多年的讀書感受,這位空軍上校由衷感慨:“只有不停地讀書、思考,你才能領略生活深層的東西,拓展生命的寬度和深度。”

看一個人讀什麼樣的書,大致可以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少年時,楊昌輝喜歡鄭淵潔的《童話大王》;長大後,楊昌輝更喜歡讀軍事類的書籍。

在書裡,楊昌輝的目光鎖定在世界座標系上,在好奇與清醒中完成自我成長。在書外,他用本領的不斷提升對抗“本領恐慌”,用能力的不斷重塑打敗“能力焦慮”。

對話楊昌輝,審視他身後的書牆,我們可以看到一名共和國軍人的視野與情懷、使命與擔當。

楊昌輝:每一天都是“讀書日”

▲楊昌輝讀書近照

書 牆

“有身後那面書牆給我壯膽,我讀過的書就是交流的底氣”

楊昌輝的辦公室內,除了一幅碩大的地圖,最醒目的莫過於一組2米高的書櫃。上百本政治、軍事、科技類書籍,將6個隔斷塞得滿滿當當。

書櫃與肩同高位置,是以智慧化戰爭為主題的書,那是楊昌輝最近比較關注的領域;最顯舊的兩本書是《戰爭科學論》與《戰爭工程論》,他各讀了3遍;書櫃最下層,是全套《星火燎原》,他請這20本書時刻督促並提醒自己:每天在忙什麼?

楊昌輝所在的空軍某站,是名副其實的科技密集型單位。成天與高學歷人才打交道,楊昌輝並沒有感到有太多的知識壓迫感。這些埋頭攻關的年輕科技工作者,都喜歡和他聊天。

在這個單位,無論是談資料探勘、聊演算法戰法,或是搞軍事建模,楊昌輝總能和大家聊到一塊、打成一片。“有身後那面書牆給我壯膽,我讀過的書就是交流的底氣。”楊昌輝說。

有戰友好奇,楊政委到底讀了多少書?

“至少3面書牆。”楊昌輝回答。

2009年,楊昌輝和妻子黃菁買房後,第一時間挑選了一組深胡桃色的書櫃。那是他們的第一件正經傢俱,“2。5釐米厚的板材,花了兩人近一個月工資,遮住了客廳一整面牆”。

同為軍人的黃菁也喜歡讀書,楊昌輝認為他們是“門當戶對”,因為兩人的閱讀量相當。沒多久,巨大的書櫃就被他們的書填滿了。他們又買了一組書櫃,相同的款式,不同的顏色,擺在老書櫃對面,遮住了客廳另一面牆。於是,客廳變成了書房。

兩面書牆一直用到前兩年搬家。因為新房子面積太小,擺不下書櫃,楊昌輝便將它們送給了老同學。老同學是材料學博士,住在清華大學,那是楊昌輝嚮往的學校。“既然自己去不了,那就讓書櫃過去吧。”楊昌輝說。

沒了書櫃,楊昌輝總感覺心裡空蕩蕩的。對他而言,書櫃就像是一個安放靈魂的器皿。於是,他在辦公室給自己搭設了第3面書牆。

如今,書櫃裡的元素變得豐富起來,更像一個承載軍旅生涯、記錄重要時刻的視窗。最顯眼的是一些照片——有楊昌輝和空軍專家教授在大漠戈壁的合影,有他與軍校同學第一次接收某新型裝備時的照片,有他與完成“眼鏡蛇機動”的試飛員合影……每當戰友來到楊昌輝的辦公室,他們總會不由自主地在書櫃前駐足。

書櫃內還擺了些榮譽證書:國防大學首屆“新時代國防和軍隊發展論壇”優秀論文一等獎、空軍政治理論研究優秀成果二等獎、全軍政治理論研究優秀成果三等獎……在楊昌輝看來,這些榮譽證書“既是對過去的肯定,也是對未來的激勵”。

今年春節,在上級組織的營區燈展中,列兵劉景麟製作了一個“攀登虎”圖案的展品。楊昌輝感覺非常有意義,便將燈展的小樣——一張“攀登虎”的簡筆畫裱起來放進書櫃。他在“老虎”旁琢磨出一句話:逐夢空天,如虎添翼向未來。

雖然書櫃變小了,但楊昌輝還是不斷選書囤書。“只要覺得有營養就淘回來,不一定會立刻讀,但一定要方便閱讀、讀時即有。”

前不久,單位的圖書館新到一批書。楊昌輝特意跟那些書合了一張影。他擠進未拆封的書堆,開心地說:“終於做到‘深入書中’啦!”

楊昌輝:每一天都是“讀書日”

▲讀書成為楊昌輝的一種生活方式,每一天都是他的“讀書日”。

筆 記

“如果一個人能堅持寫100本讀書筆記,那一定是件很酷的事情”

副站長趙江峰來楊昌輝辦公室串門,看到了一摞半身高的筆記。他好奇地翻了翻,發現是政委的讀書筆記,前後跨越時間長達20年。

趙江峰感到震驚:保持一陣子的讀書狀態容易,能20年如一日還真不多見。

楊昌輝記筆記的習慣是受妻子黃菁的影響。每次讀完一本書,他都會用一本筆記本記錄書名、作者(譯者)、讀完的時間、出版資訊等;另一本則摘抄書中的精華——詞句、資料、體例、目錄,以及重要的觀點。

“飛行須憑空氣動力,轉型要靠思想引擎。”在楊昌輝看來,記筆記是他保持前行的一種姿態。當指導員時,他曾做過一個統計,把軍校畢業後所寫學習筆記、所獲榮譽證書按照年份分開,發現它們在數目上成正比,“哪一年學習筆記多,哪一年所獲榮譽就多”。

楊昌輝:每一天都是“讀書日”

▲一架戰機在大漠起飛。空軍某站政委楊昌輝常和戰友們說的一句話是:“飛行須憑空氣動力,轉型要靠思想引擎。”

開始記筆記時,楊昌輝琢磨,按照每年4本的速度記錄,寫完100本筆記需要25年,那時他應該快50歲了。“如果一個人能堅持寫100本讀書筆記,那一定是件很酷的事情!”從記筆記中,楊昌輝懂得了堅持的力量。

2002年,楊昌輝軍校畢業來到部隊,他心中一直有個想法:報考研究生。但基層一線的戰備任務重,他一直沒有機會讀研。於是,楊昌輝決定做自己的導師,開始閱讀研究生教材。

對學習的渴望,讓他拿起了書本,也讓他在之後的10多年裡,過上了一種海綿裡擠時間的讀書生活——

週末,戰友們在宿舍聊天,楊昌輝就搬個馬紮在門口看書;部隊去海邊駐訓,他就在帳篷邊看書,風夾著沙子吹在書上,似乎總也抖不乾淨;上高原執行任務,晚上睡不著,他就透過讀書讓自己鎮定下來;坐運輸機時,戰友們塞著耳塞休息,他依舊用讀書對抗噪音……

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了14年。2016年,36歲的楊昌輝考上了國防大學軍事指揮專業碩士研究生。

翻開半身高的筆記本,最早的記錄可以追溯到楊昌輝的軍校時期。如果將時間再往前移,楊昌輝一定會加上《童話大王》等書。那是對少年時期的他影響最深的書刊,也在無意中為他播下了從軍的種子。

中學時,楊昌輝就讀於西安市第一中學少年班。因為喜歡踢足球,他慫恿小夥伴一起去昆明看男足訓練,後來陰差陽錯跑到北京轉了一圈。回來一看,學校都炸鍋了——不僅驚動了學校、家人,還驚動了警方。

經歷這件事後,楊昌輝認識到,或許是受《童話大王》的影響,自己思想過於天馬行空。之所以選擇軍校,就是覺得受一定的約束,才能令心智更為成熟、行動更加有力。

初入軍校,楊昌輝什麼型別的書都看。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逐漸明白自己的職責所在,開始大量閱讀軍事類書籍。同時,楊昌輝為自己定了一個閱讀指導原則:一名共和國軍人應該想什麼、學什麼、幹什麼。

這些年,他系統地自學馬克思主義著作、讀完近30本軍事科學院的碩士研究生教材,以及大量戰略戰術、戰將戰例、武器裝備、前沿科技方面書籍,還通過了國家二級心理諮詢師考試……

很多人認為,楊昌輝是因為愛好閱讀,所以痴迷讀書。但他坦言,讀書更多源於能力焦慮。楊昌輝的辦公室有一張行軍床,但他很少用。中午休息時間,他幾乎都是在讀書中度過。“有時候,書讀得多了,就知道對手的強大,經常是一身冷汗,哪還能睡得著!”楊昌輝說。

隨手翻開一本舊筆記,看著一行行書名,楊昌輝感慨:“噢,老朋友了。這些書名就像海上的燈塔,可以照見來時的腳印,也能指引未來的方向。”

今年年初,得知《童話大王》停刊的訊息,楊昌輝有些傷感。20多年過去,當初天馬行空的想法依然存在於腦海中。

望著窗外一群麻雀“嘰嘰喳喳”,楊昌輝心想:會不會有一隻是仿生雀?雀間又是如何通訊、協同?有蜂群作戰,那有沒有雀群戰呢?兩者的區別、優長又是什麼?

論 壇

“研究小問題,幹好具體事,照亮身邊的0.5平方米”

讀完《軍人生來為戰勝》和《遠東:朝鮮戰爭》後,楊昌輝在大學的畢業留言冊上,寫下了他之後20多年從未改變的夢想:“希望未來有一天,我們能夠充滿敬意而又驕傲地面對長眠於地下的老兵。”

2020年,楊昌輝來到空軍某站任政治委員。遙望祁連雪山、無垠大漠和千年不朽胡楊,他思緒萬千:自己來到這裡究竟為了什麼?當初的夢想又該如何實現?

營院雖處於大漠之中,卻有大小人工湖10多個。其中,官兵們最喜歡的是紅柳湖。他們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大漠水珍貴,滋養著這裡的每個人。”

散步繞行紅柳湖,楊昌輝意識到,實現夢想,就要讓書籍像大漠水一樣滋養更多的人。他給自己定了一個目標:“研究小問題,幹好具體事,照亮身邊的0。5平方米。”

楊昌輝創辦了一個主題為“以前瞻為傲,與創新同行”的論壇,並起了一個飽含詩意的名字:紅柳湖畔攀登論壇。

起初,論壇只有身邊的幾個人一起交流讀書體會。漸漸地,越來越多的人參與其中。論壇的內容立意、場所設定都開始滲透拓展:他們在圖書館聊黨史學習教育體會,在階梯教室進行戰爭影片導視,在俱樂部分享艱苦環境中的成長感悟,也會在大漠戈壁來一場心靈獨白……

楊昌輝:每一天都是“讀書日”

▲楊昌輝交流讀書體會

楊昌輝從創意者、力推者,偶爾兼主持人的身份,慢慢變成一名聽眾或觀眾。越來越多的人開始上臺、開始讀書、開始分享。

沒過多久,楊昌輝又乘勝追擊,開始想方設法邀請各領域的專家教授來論壇交流。

一次吃飯,楊昌輝和某技術室主任謝陽聊到了科研立項,謝陽提到最近院校來這裡跟訓的空軍工程大學吳雲教授。於是,他們在飯桌上約定——邀請吳雲教授在“紅柳湖畔攀登論壇”上給大家講一課。

飯桌,成為楊昌輝影響身邊人的另一個“論壇”。

一段時間裡,楊昌輝都會與同一個技術室在一桌吃飯。他會提前瞭解這個室最近的研究進展,翻看相關材料,研讀相關理論,然後再看似不經意、實則有深意地與大家吃飯交流。從哥德爾的不完備性、海森堡的不確定性聊到熱力學第二定律熵增。他們經常是飯都吃完了,討論還挺熱烈。飯堂一共6張大桌子,楊昌輝每張桌子坐上兩三個月,一年差不多輪流一遍。

一次晚飯後,楊昌輝正準備回家屬院。博士韓海豔找到他,說想申報一個全軍課題,但有兩個研究要點無法確定。

讓楊昌輝興奮的是,這兩個研究要點正是自己長期關注的領域之一。他之前翻看過不少資料,手頭正好有幾本最新的論文集,並且也有一些初步的思考和分析。回到工位上,兩個人談了1個多小時,最終將研究要點確定了下來。

“照亮身邊0。5平方米”的舞臺,不僅有論壇和飯桌,還有微信朋友圈。

一天深夜,謝陽加完班後順手點開微信朋友圈。很快,一張照片映入眼簾。那是楊昌輝剛看完的一本書,書名是《知識圖譜:方法實踐與應用》,配文是“讀完即送”。

從書名判斷,這是一本介紹知識架構的書。謝陽立刻來了興趣,開始從圖中尋找線索:書放在辦公桌上,釋出時間不足10分鐘。

“書應該還沒送出去!”謝陽立刻趕到政委辦公室。如他所願,楊昌輝將書送給了他。最近,謝陽又從政委那裡“搶”到一本書——《情報分析:複雜環境下的思維方法》,這是楊昌輝送出去的第32本書。

在謝陽眼中,楊政委有時候特別像研究生導師,不同之處在於,“導師一次培養幾個學生,政委則是帶領著上百個技術幹部”。

在楊昌輝看來,對某一領域的鑽研可能會造成知識結構的侷限性,缺少宏觀思維、高階站位和大局意識。他特意邀請一位大飛機機長圍繞“有機體在複雜環境中的生存與競爭”與大家交流,題目就是《開源破囿》。

“透過論壇、飯桌及微信朋友圈的分享,不少戰友拓展了資訊介面、開闊了思維視野,覺得在大漠深處堅守有意義、有意思。”楊昌輝說,思想政治工作“既要講好隊伍往哪裡走的大道理,也要講好專業往何處深的硬道理”。

曾經,楊昌輝喜歡存書,一本接一本地放進書櫃,那是他最堅實的靠山;現在,他喜歡將書送人。最多的一次,他拿出200多本讀過的書給營區新建的先鋒書吧。

“人人頭腦裡都能裝一面有用的‘書牆’,我們的隊伍很容易鍛造成一面銅牆鐵壁。”楊昌輝說。

楊昌輝:每一天都是“讀書日”

▲楊昌輝在“大漠書吧”參加該站技術室組織的讀書交流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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