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紅樓夢》中,關於寫巧姐的詠曲[留餘慶]中,有這樣一句“
人生,濟困扶窮,休似俺那愛銀錢忘骨肉的狠舅奸兄!
”這就說明後來賈府抄家後,巧姐被“狠舅奸兄”給賣了。這裡的‘
狠舅’
自然是指鳳姐的
胞兄王仁
,那麼和王仁狼狽為奸的“
奸兄
”到底是誰呢?是賈蓉還是賈蘭?
大多數讀者都認為是賈蓉,因為賈蓉和鳳姐因為尤二姐之事,彼此心生芥蒂。賈蓉和鳳姐雖然因為尤二姐之事導致彼此不和,但
賈蓉和賈璉關係一直不錯,巧姐是賈璉唯一的孩子,賈蓉真的會為了給尤二姐報仇和王仁和謀賣掉巧姐嗎?
下文我們來詳細分析。
和王仁一起合謀賣掉巧姐的人,不大可能是賈蓉
在討論巧姐被賣這件事情之前,我們的明確幾個問題?第一、
賈璉在的話,巧姐會被賣掉嗎
?第二、
寶玉在的話,巧姐會被賣掉嗎
?答案是否定的。因此,巧姐之所以被賣,說明賈府榮府這邊能主事的男子都不在。他們去哪裡呢?按一般情況來講,但凡抄家的家族,家中的成年男子都會被拘禁。
秦可卿的判詞中寫道:“
造釁開端實在寧
”,有在其詠曲[好事終]中寫道:“
家事消亡首罪寧
”,這就說明賈府抄家,主要罪責在於寧府,而且和秦可卿有關。這種情況下,賈府抄家,就意味寧榮兩府都抄了。
按時間來算,賈府抄家的時候賈蓉二十多歲了,他自然是逃不掉被拘禁的命運。所以
巧姐被賣的時候,賈蓉應該和寶玉、賈璉等一樣,都被拘禁著
。因此和王
仁一起合謀賣掉巧姐的人,不大可能是賈蓉
。
和王仁一起合謀賣掉巧姐的人,最有可能的是賈蘭
《紅樓夢》中,賈蘭似乎是個邊緣性人物,作者很少正面描寫賈蘭,因此對於賈蘭的性格,讀者們很難給出準確評價。但是在《紅樓夢》第九回“
鬧學堂
”這一節,作者透過描寫賈蘭的同桌賈菌側面突出了賈蘭的性格。
“
鬧學堂
”這一節中,因為賈薔背後挑唆了茗煙去欺壓金榮,因為茗煙說話太豪橫,惹怒了金榮和金榮的朋友。因此在金榮抓打寶玉的時候,金榮的朋友乘亂把一方硯臺砸向了茗煙,卻不想落在了賈蘭和賈菌的桌子上。當時賈菌的反應如下:
他在座上冷眼看見金榮的朋友暗助金榮,飛硯來打茗煙,偏沒打著茗煙,便落在他桌上,正打在面前,將一個磁硯水壺打了個粉碎,濺了一書黑水。賈菌如何依得,便罵:“好囚攮的們,這不都動了手了麼!”罵著,也便抓起硯磚來要打回去。(摘自《紅樓夢》第九回)
賈菌為什麼要把誤扔到自己桌上的硯臺打回去?從他罵的一句“
好囚攮的們,這不都動了手了麼!
”來看,他是看不過這種背地裡下黑手的人,因此在賈蘭按住他準備扔出去的硯臺後,賈菌直接抱起書匣子掄了過去。因為沒打著,他又跳起來去揪打那個扔硯臺的人。
當時賈蘭的反應如何呢?
作者描寫如下:
(賈菌)罵著,也便抓起硯磚來要打回去。賈蘭是個省事的,忙按住硯,極口勸道:“好兄弟,不與咱們相干。”(摘自《紅樓夢》第九回)
賈蘭的這種表現,可以說他懂事,但懂事之中又透著冷漠。賈菌的母親也是青年守寡,獨守著賈菌生活。這就說賈蘭和賈菌就身世而言,也算是同病相憐,但是對於“
鬧學堂
”出現的突發事件,兩人反應卻完全相反。
同樣是寡母撫養,為何賈蘭和賈菌性格迥然不同?
這其實和他們母親的教育有關。賈蘭的性格很像李紈,遇到事情,第一時間想的是自保。在學堂中,發生了這點事情,賈蘭都選擇自保,那麼將來賈府抄家之後,賈蘭會表現如何呢?自然是如何能保得住自家母子,他就選擇怎麼做。
賈府抄家之後,李紈母子沒有收入來源,靠什麼供賈蘭讀書?
在李紈的詠曲中有“
氣昂昂頭戴簪纓;光燦燦胸懸金印;威赫赫爵祿高登;昏慘慘黃泉路近
。”之句,這自然是描寫賈蘭做官的情形,而且事情是發生在李紈的晚年,這就意味著賈蘭是透過科舉做的官。
古代一般人家是讀不起書的,因為讀書短期內很難收到成效,大多數人需要苦讀十多年甚至是幾十年才能發跡。
從李紈的詠曲來看,她屬於晚來富貴,而且是憑著兒子賈蘭做官之後富貴的,這就說明賈蘭是讀書多年中舉的。這麼多年,供賈蘭讀書的費用和家裡的開支是哪裡來的呢?
賈蘭讀書的費用是靠賈府的祭祀產業嗎?
雖然秦可卿夢中託鳳姐置辦祭祀產業為賈府將來的退路,可是從甄士隱解好了歌中的“
金滿箱,銀滿箱,展眼乞丐人皆謗
”以及蔣玉菡寫襲人的酒令“
女兒愁,無錢去打桂花油
”描寫寶玉生活的情形可以知道,鳳姐沒有按秦可卿夢中的勸告為家族置辦祭祀產業。因為賈府當時已經入不敷出,後來元春省親又花費了許多,賈府已經是寅吃卯糧了,根本沒有閒錢置辦祭祀產業。
賈蘭讀書的費用是靠李紈孃家接濟嗎?
從《紅樓夢》四十九回中,李紈的寡嬸帶著兩個女從金陵投奔她的兄弟就可以看出,李紈孃家日子也是捉襟見肘了。否則李紈的寡嬸也不會冒險獨自帶著兩個女兒不遠千里上京。她上京不是回孃家省親的,而是生活無依,投奔孃家的。
在《紅樓夢》中,作者寫賈雨村也是生於末世的仕宦之後,可是窮得連上京的路費都不夠,還是靠甄士隱接濟才有能力進京考試。而任營繕郎的秦業,送兒子秦鍾進賈府私塾讀書的時候,連現成的二十四兩束脩都沒有,還得東拼西湊。
作為沒有任何進項的寡婦李紈,又無孃家接濟,她是拿什麼供兒子讀書呢?
所以
賈蘭讀書的費用,極有可能是賈蘭和王仁合謀賣了巧姐所得,而李紈作為知情者,依然選擇了假裝不知道
。
否則,如果情況只是賈府抄家後李紈選擇不照看巧姐的話,曹公的“
人生莫受老來貧,也須要陰騭積兒孫
”就批得太重了。因為在古代,貧苦人家的寡婦帶著幼子生活十分艱難,多數時候連自家都養不活,更別說替別人養孩子了。
巧姐的詠曲中“
勸人生,濟困扶窮,休似俺那愛銀錢忘骨肉的狠舅奸兄!正是乘除加減,上有蒼穹!
”,是說因為有鳳姐的‘
濟困扶窮
’在前,所以才有巧姐得救在後。而她的愛銀錢忘骨肉的‘
狠舅奸兄
’最後因為‘
正是乘除加減,上有蒼穹!
’得了報應。
而從李紈的詠曲中的“
氣昂昂頭戴簪纓;光燦燦胸懸金印;威赫赫爵祿高登;昏慘慘黃泉路近
”可知,賈蘭讀書多年終於戴簪纓、胸懸金印做了官,李紈也因此得了封誥。卻不想沒多久賈蘭就死亡了,而作者把這一切都歸結為了因果報應。
而且從“
雖說是,人生莫受老來貧,也須要陰騭積兒孫
。”可知,李紈的富貴來得不正,是做了不積陰騭的事情才得到的,因此才導致她最後無兒無孫。這正好和巧姐的詠曲中的“
正是乘除加減,上有蒼穹!
”呼應。
所以結合以上內容可知,賣了巧姐的“奸兄”最有可能的就是賈蘭
。
也有讀者認為是賈薔或者賈芹,賈薔和賈芹是賈府的遠族親,賈府抄家後,巧姐是輪不到他們照管是。況且俗話說‘樹倒猢猻散’,賈府抄家後,他們恐怕是躲都躲不及,哪裡還敢私自賣了巧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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