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蘇軾和王弗,才算看過男女間愛情該有的樣子

乙卯,熙寧八年。

這一年,蘇軾遠離政權中心,外放密州,成了當地的知州。

無休無止的外放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被漸漸排斥於核心之外,似乎也並不那麼令人難以接受,惟一遺憾的,也就只有天涯無歸處的飄泊之感了。

就在這一年正月二十日的夜裡,蘇軾做了一個夢,醒來後他無限悵然,提筆寫下了這首《江城子》:

十年生死兩茫茫。

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

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看過蘇軾和王弗,才算看過男女間愛情該有的樣子

一、愛情無關遠近,無關生死,無關記憶

嫁給蘇軾時,王弗年方二八,正是一個女人最好的年歲。

彼此的蘇軾年齡也不過19歲,翩翩少年遇上了芳草佳人,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故事就此緩緩展開。

令人無限惋惜的是,恩愛情深的這對小夫妻,幸福的日子還沒有嘗夠,便迎來了肝腸寸斷的死別,因病亡故之年,王弗年僅27歲。

拭淚忍痛的蘇軾,把愛妻安葬在老家四川眉山,並於《亡妻王氏墓誌銘》中記述了前後始末:

治平二年(1065)五月丁亥,趙郡蘇軾之妻王氏(名弗),卒於京師。六月甲午,殯於京城之西。其明年六月壬午,葬於眉之東北彭山縣安鎮鄉可龍里先君、先夫人墓之西北八步。

語氣平靜,不帶任何一絲感情色彩,但句句哀婉,字字沉痛。

轉眼又是十年過去,十年,可以發生很多事情,也可以忘記很多事情,按理說,就算伉儷情深,過了這麼久,蘇軾也該早過了亡妻的陣痛時間。

然而,並不是。

關於這一點,蘇軾並沒有長篇大論,他只簡單用了六個字就解除了我們所有的疑惑——

不思量。自難忘。

原來,愛一個人,愛到骨子裡,愛到靈魂裡,從此後,這個人便再難以抹去。

因為,兩個人,早已經水乳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難分出彼此。

所謂不思量自難忘,便是輕描淡寫處的力拔山兮——如果不是愛到極致,怎能即使完全不去想一個人,也絲毫不會把對方忘記呢?

愛情,越是極致的愛情,越是無關遠近,無關生死,無關記憶。

因為,那個人,你在,他就在,他就是你,你就是他。

看過蘇軾和王弗,才算看過男女間愛情該有的樣子

二、千言萬語甜言蜜語,不如相顧無語

現實是平淡的,縱使經過風,經過雨,蘇軾也仍能從一而終,皆以平淡待之。

對於蘇軾來說,人生中幽深的,也就只有夢可言了。

正是在夢中,遠在家鄉千里之外的蘇軾,才能瞬間實現穿越,回到他所熟悉的一切中去。

小軒窗。正梳妝。

屋宇房舍,還是舊日的模樣;伊人窗前,還是舊日的時光。

在現實中,蘇軾還有縱使相逢應不識的顧慮,但在夢中,面對愛妻,面對曾經的一切,他的心中再無一絲一毫的雜念,從目光到靈魂,都只被眼前的至愛牢牢牽引。

沒有我們想象中的熱熱鬧鬧,甚至連語言,在這一刻,也突然失去了作用。

只有淚流千行,只有相顧無言。

現代詩人艾青在他的詩作《我愛這土地》中,寫下了這一行行無比滾燙的句子:

假如我是一隻鳥,

我也應該用嘶啞的喉嚨歌唱:

這被暴風雨所打擊著的土地,

這永遠洶湧著我們的悲憤的河流,

這無止息地吹颳著的激怒的風,

和那來自林間的無比溫柔的黎明……

——然後我死了,

連羽毛也腐爛在土地裡面。

為什麼我的眼裡常含淚水?

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在艾青的詩作中,我們看到了不一樣的眼淚,不一樣的愛,以及,不一樣的沉默,然後,我們忽然明白,蘇軾和愛妻王弗,兩人之間又何嘗不是如此?

原來,愛情的模樣於我們而言,到底是太過於膚淺,我們以為愛情的天崩地裂風吹雲動,到了蘇軾與王弗那裡,統統都不過是一池靜水。

一池靜水,是的,沒錯,就是一池靜水,這池靜水無聲無息地奔湧在蘇軾王弗的心底,又無聲無息地湧向他們的眼睛,最後再無聲無息地化成淚水,點點行行,灑落在地上。

再沒有他的塵滿面鬢如霜,也再沒有她的小軒窗正梳妝,此刻,只有他和她的無語淚千行,在淚水中,他和她,都一點一滴地消融了彼此。

這世界,這生死,這茫茫人間,惟有淚水能洗滌一切,惟有淚水能消融一切,也惟有淚水能解釋一切。

問題是,他和她,在面對彼此之時,還需要洗滌、需要消融、需要解釋嗎?

不必。

他在,她也在,他和她,就是彼此的洗滌,彼此的消融,彼此的解釋。

大象無形,大音希聲,大愛無言。

原來,千言萬語、甜言蜜語,都不及蘇軾與王弗兩人的相顧無語。

看過蘇軾和王弗,才算看過男女間愛情該有的樣子

結語

相傳蘇軾少時讀書之地,有一池,景甚雅緻。

美景當前,豈能無名?

蘇軾便和老師提議,邀請一眾文人雅士共聚於此,為這池子取一個配得上的名字,到時池幽名雅,方才是相得益彰之事。

學生有此雅趣,老師自然欣然允諾。

事情很快操辦起來,誰知過程並不順利,諸多來客所取池名要麼過雅要麼過俗,挑來挑去,竟然挑不出一個能讓眾人都拍案叫絕的好名字。

最後,蘇軾提筆刷刷刷寫下一名,馬上就引來了所有人驚豔的目光——喚魚池。

這時候,老師的女兒王弗,也遣丫鬟送來題名,眾人湊前一看,盡皆讚歎,蘇軾本人卻如雷轟頂愣在當場。

紙上赫然寫著三個字:喚魚池。

世間竟有如此巧合之事,只能認為蘇軾和王弗兩人,果然是心有靈犀,或許正是因為這一點,讓蘇軾和王弗兩人互相認定了彼此。

他們,不僅僅是生活中的伴侶,更是精神上的伴侶,他們相伴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正如同時期的詞人秦觀所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真正的愛情,是可以超越時間的,蘇軾和王弗,自然是在不長的彼此陪伴中,雙雙經歷到了愛情的永恆。

不思量,自難忘。

這,是屬於蘇軾和王弗之間的極致,也是屬於世間愛情的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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