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的六月十五,對於水滸中的絕大多數人來說,都只是一個在普通不過的日子。然而對於有些人來說這個日子卻有著重要的意義,因為這天是當朝太師蔡京的生日。
蔡京的門生故吏們都會在這一天為太師獻上壽禮,表達心意,即便是最親近的人也不能免俗。
還沒到六月十五,梁中書就開始焦慮起來。蔡京是自己的岳父老泰山,自己又是靠著泰山的實力才能在北京大名府站穩腳跟,成為手握實權的一方大員,岳父的生日自己自然不能小氣,否則就連自己妻子那關都過不了。
他的妻子經常對他進行靈魂拷問:
“相公自從出身,今日為一統帥,掌握國家重任,這功名富貴從何而來?”
每逢此時,他都會恭恭敬敬地回答:
“世傑自幼讀書,頗知經史。人非草木,豈不知泰山之恩,提攜之力,感激不盡。”
什麼時候能看出他的感恩之心呢?當然在老泰山壽日的時候送禮了。
這個時候可不能相信什麼禮輕情意重的鬼話,若是梁中書只是寫兩篇祝壽賦一類的詩文或者寫個大大的壽字就敷衍了事,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所以每一年,梁中書都下了血本,就拿前一年來說吧,他蒐羅了跟多玩器和金銀珠寶,不想半路卻被土匪給劫了。
人生最大的遺憾是什麼?錢花了,心意卻沒傳達到,便宜了土匪,自己卻成了大冤種。
但是,也不能因為被劫了,就不再送了。
所以今年梁中書早早就做了準備,據說他蒐羅了大概價值十萬貫的金銀珠寶,就等著禮物籌備整齊,他就派一個得力的心腹前去送禮。
一
東溪村,晁保正家。
此時的晁蓋正接待一位長相奇特的大漢,經過攀談他得知對方叫劉唐,前來投奔他,是想要送他一套富貴。
“你且說送一套富貴與我,見在何處?”
在一番寒暄後,晁蓋問劉唐。
“小弟打聽得北京大名府梁中書,收買十萬貫金珠寶貝玩器等物,送上東京與他丈人蔡太師慶生辰……倘蒙哥哥不棄時,獻此一套富貴,不知哥哥心內如何?”
此時,晁蓋哥哥內心如何呢?恐怕有很多羊駝跑過,感情你說給我一筆錢是讓我跟你去劫道去!不是你瘋了,就是拿我當傻子了。
晁蓋的臉上卻波瀾不驚,他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壯哉!且再計較。你既來這裡,想你吃了些艱辛,且去客房裡將息少歇。暫且待我從長商議,來日說話。”
言下之意,這傢伙怕是假酒喝多了,你先下去醒醒酒吧。
然而,劉唐並沒有醒酒去。他覺得晁蓋這人實在是太仗義了,剛見面就為自己解了圍,為此還搭上了十兩銀子。這雷橫是在是可恨,不但訛了銀子還把自己捆起來吊了一夜。
他越想越氣,於是拿了一把朴刀去追雷橫,他決定要回那十兩銀子,並且給雷橫一個教訓。
二
東溪村,私塾外。
教書先生吳用遠遠地看見一個大漢在於都頭雷橫鬥朴刀,那大漢刀刀不離要害,雷橫已經落了下風,和他一起來計程車兵就要一擁而上。
吳用摘下了牆上掛著的兩條銅鏈,開啟籬笆門出來了,他大喊一聲“你們兩個好漢且不要鬥!我看了多時,權且歇一歇,我有話說。”
說著他就把銅鏈往二人中間一隔,二人停止了打鬥。
吳用向二人瞭解情況,在聽了二人的講述後,吳用心裡有了計較,他看出這劉唐絕對不是晁蓋的外甥,這裡面一定有蹊蹺。
他開始勸說二人不要打鬥,劉唐不肯聽,就在二人要再次動手的時候,晁蓋出現了。晁蓋幾句話便解了圍,雷橫回縣城去了。
晁蓋則邀請吳用到莊上說是有要事相商。到了晁蓋家,晁蓋便把劉唐的身份來歷以及生辰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吳用,並詢問吳用的意見。
吳用聽說後,立刻表示贊成,然後又提出了一些意見:
此一事卻好,只是一件,人多做不得,人少又做不得。宅上空有許多莊客,一個也用不得。如今只有保正、劉兄、小生三人,這件事如何團弄?便是保正與兄十分了得,也擔負不下這段事。須得七八個好漢方可,多也無用。
在吳用的分析下,這件事目前能參與的只有晁蓋、劉唐和他三人,需要從別處另尋助手。
恰巧他有三個舊相識,是兄弟三人,義膽包身,武藝出眾,敢赴湯蹈火,同死同生,義氣最重。
吳用親自前往梁山泊附近的石碣村,在他的三寸不爛之舌下,兄弟三人欣然同意加入了劫取生辰綱的隊伍。
此間,公孫勝、白勝也先後加入到劫取生辰綱的隊伍之中。
三
大名府,留守司。
被髮配至此的楊志在校場比武中打敗周瑾,又與正牌軍索超大戰幾十回合不分勝敗。武藝出眾的他深受梁中書的喜愛,他被升做管軍提轄使。
這一日,梁中書把用來慶賀的寶貝準備齊全,然後將負責押運的任務交給了楊志。
楊志領命後十分小心,他把十萬貫的寶貝分裝在十個擔子上,然後從禁軍中挑選了十個精壯的軍漢挑著擔子出發了。這一路上,何處兇險,何處有盜賊出沒,楊志的心裡很清楚。
這天他們要路過黃泥岡,黃泥岡上經常有強人出沒,楊志加了十二分的小心,他挑選太陽最毒的時候出發,這個時候往往也是盜賊防備最鬆懈的時候。
可惜,軍漢們卻不懂他的心思,五月的天氣,太陽毒辣得很,而軍漢們還要挑著擔,走了不遠,軍漢們就嚷嚷著要罷工,在楊志的幾番催促下,他們才不情願地前進。
終於上了黃泥岡,岡上有一片樹林,軍漢們紛紛鑽進了樹林,並倒在地下休息。任憑楊志怎麼大打罵,眾人就是不起來。
在與眾人爭口之際,楊志看到對面的樹林中有人影晃動,他立刻提著朴刀前去檢視。樹林裡還有七個人自稱是濠州人,前往東京販賣棗子。
打聽清楚情況後,楊志才返回隊伍之中。
四
濟州府,黃泥岡。
白勝挑著一擔子酒,唱著山歌上了黃泥岡。他也在樹林中乘涼休息。
有軍漢問白勝桶裡裝的是什麼,白勝回答是白酒。軍漢們一聽就來了精神,這樣炎熱的天氣,喝點白酒解暑是再好不過的了,他們開始湊錢準備買酒。
一旁的楊志卻不幹了,他久闖江湖,知道江湖中人有用蒙汗藥害人的手段,於是他呵斥眾人:
“你這村鳥理會的甚麼!到來只顧吃嘴,全不曉得路途上的勾當艱難。多少好漢,被蒙汗藥麻翻了。”
軍漢們不敢言語,但是白勝卻不滿意了,他冷笑著對楊志說:
“你這客官好不曉事,早是我不賣與你吃,卻說出這般沒氣力的話來。”
眾人發生爭執時,賣棗子的客人出來了,他們也要買酒喝,白勝不肯賣,卻架不住他們央求,只好賣給他們一桶。
這七個人拿出一捧大棗,他們一邊吃棗,一邊喝酒,不一會一桶酒就被喝光了。在結賬時,其中一人還用瓢在另一隻桶裡偷了一瓢酒,卻被白勝發現,搶了回去。
軍漢們見他們飲酒後並無大礙,並商量老都管,讓老都管與楊志說情。楊志果然買老都管的面子,讓他們買了剩下的酒。軍漢們分與楊志一瓢,老都管一瓢,然後眾人平分了其餘的酒。
喝下酒的眾人不久後就頭暈目眩,不省人事了,而他們押運的生辰綱也丟失了。
五
其實,生辰綱的丟失並不讓人意外。
梁中書這人好像有些大條,去年丟失生辰綱並沒有讓他得到教訓,今天再次送生辰綱的時候,他並不小心。
你看,生辰綱還未發出,劉唐、公孫勝等就提前得知了訊息。後來,劉唐更是打聽到了押運生辰綱的具體時間和路線,這保密工作做得真不到位。
梁中書這麼做恐怕只有兩種原因,梁中書是傻子或者說梁中書是故意的。
但是,說他是傻子任誰都不會相信。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了,梁中書故意的。
也許,這每年價值十萬貫的賀禮已經成了梁中書的負擔了。十萬貫即便放到今天也不是小數目,那也得是上千萬的財產,送丈人禮物一出手就是十萬貫,偶爾一次恐怕還可以,時間久了任誰也撐不住啊。
所以,梁中書就導演了這場戲,他故意散播訊息,故意讓人劫走,連續兩次生辰綱被劫,到了第三年他在想送恐怕梁夫人也不會同意了。
那麼,十萬貫的寶貝平白無故地送給了土匪,土匪又不會念他的好,他豈不成了大冤種?
他怎麼會真的拿出那麼多錢的寶貝呢?
晁蓋搶走了生辰綱,事發後逃到了梁山上,在林沖的幫助下做了山寨之主。
就在眾人排擺酒宴的時候,山下路過了一匹商隊,晁蓋立刻做出指示:
“正沒金帛使用,誰可領人去走一遭?”
這才過多久啊,就把錢花光了?這裡面還包含晁蓋自己的家當呢。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那生辰綱並沒有十萬貫,而是很少。
這晁蓋真是倒黴,為了不那麼值錢的生辰綱,硬生生把自己的家當賠進去了,早知如此還不如安安穩穩在家做個村長快活!
同樣倒黴的還有楊志,本來以為得到梁中書的重用後,能在此大顯身手,憑藉一刀一槍有一番作為。
他卻被派去押解這生辰綱,執行這次必然失敗的任務,即便不是遇到晁蓋等人智取,恐怕就是力取楊志也不見得能守得住這生辰綱。
丟失了生辰綱,他必然會被連累,即便不逃走也會被重新扔進監獄,永不得翻身。
那麼除了梁中書收益,還有誰是比較大的受益者呢?
那就是吳學究了,吳用本身只是一個教書先生,每天做“孩子王”並不是他的理想,他是一個有野心的人,他不甘於平庸。可能後世的姚廣孝這樣的人才是他的人生目標。
劫取生辰綱這件事,吳用本來只是一個普通的參與者,晁蓋邀請他不過是讓他出出主意,他卻出了一個不太合理的建議,人多做不得,人少又做不得。宅上空有許多莊客,一個也用不得。
那麼多莊客怎麼就用不得呢?晁蓋莊上的恐怕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吧,從中挑出十幾個精壯的嫡系還是很容易的。
為什麼放著現成的人不用而去找外人呢?
吳用說七八人正好,若是吳用在外面找來三個熟人參與此事,那麼吳用的人就佔了一半,這件事吳用就有了主導地位。
在吳用的一番謀劃下,眾人成功劫取了生辰綱,然後又在逃往梁山泊的時候,成功挑動梁山內部矛盾,火併了原來的寨主王倫,擁立晁蓋為信任寨主,他則搖身一變成了梁山泊的二把手,具有舉足輕重地位的軍師。
這可比當孩子王有意思多了,吳用的人生目標才開始實現。
圍繞“生辰綱這件事”,梁中書和吳用兩個大佬紛紛佈局,都達到了預期的效果,他們成了最大的受益者,只是苦了楊志和晁蓋兩個工具人!